第5章
宋云娘并不知道王娘子的心思,却也知道不容易。这世道都有自己的门路,想要入行并不容易。
虽然宋云娘娘家里从前也是这一行里的,可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宋父离开之后就彻底断了。而且宋云娘从前在闺阁之中,又能知道些什么。
不过她依然充满信心,紫草是最为常用的药材,它的功效是不管平民还是权贵富裕人家,都经常会用到的,药铺用量不小。
而且紫草因为这世炮制手段多以蜡居多,炮制过后的价格也就比较高,她用甘草会很大程度降低了成本。甘草水炮制紫草,在这里还并不盛行,虽知甘草有调和诸药的功效,但是并未用于炮制药材。
“姑姑,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是先拿去河边清洗吗?”宋桃儿问道。
宋云娘摇头:“紫草怕水,不可用水洗,以免褪色,咱们得用手慢慢的将上面的泥土清理掉。紫草用的是这茸,先去根取嫩茸,然后在清理上头的脏东西。你先看着我怎么做,然后再动手。”
话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却需要很大的耐心。想要卖出价,这第一步清杂质就不能马虎。
宋桃儿却不觉得麻烦,只要想着能挣钱,她就充满了动力。小豆包也过来帮忙,别看他人小还是个男孩,做得却是不比宋桃儿差,甚至于更好,只是速度会比较慢。
宋云娘看两个孩子做得不错,就去处理挖回来的甘草。
她将甘草拿去清洗,除掉杂质及芦头,并将大小条分开,用水浸泡,等其至三四成透,再拿出来切片晒干。
现在天气好,直接太阳晒干即可,不需要废柴烘干。
“姑姑,甘草该怎么炮制呢?”宋桃儿好奇问道。
宋云娘道:“炮制甘草有十余种方法,酒制、盐制、姜制等等,主要是为了提高药物的净度,其中蜜炙甘草炮制后药性甘温,以补脾和胃,益气复脉为主。多用于脾胃虚弱、小便短赤,热痛和口舌生疮等症。”
后世基本上只用生甘草和蜜炙甘草,其他方法不再沿用,因为各方面原因被淘汰。而蜂蜜昂贵,所以宋云娘也就干脆不再炮制,直接用生甘草。
“两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你说这么多不过浪费口舌。”王娘子知道宋云娘说得这么仔细,无非是想让孩子跟着学点东西。可这些东西都是各家的宝贝,哪里是能外传的。
两家虽说是亲戚,关系又好,可关乎手艺总是要谨慎的。
宋云娘笑道:“我看桃儿很是聪敏,今天不过说一遍,她就能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现在刚接触不清楚其中道理实属正常,以后听多了、看多了就渐渐明白了。还有小豆包也是,瞧他做得多好。若能以此为生,可少不了他们的帮忙。”
听到这话王娘子心底也高兴,谁不希望自个孩子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宋桃儿还罢了,她是个女儿家,以后找个好婆家,这辈子就能稳妥。
最要紧是这个小的,刚生下来他爹就走了,家里日子变得艰难,从小就没吃过饱饭,身子骨到底是给亏了。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若能学点手艺,也能有口饭吃。
现在虽然前途未明,可多学点东西也能傍身。即便卖不了钱,自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去医馆了,一些常见的药材也可以自己备着。
“都听到没有,好好学,可别枉费了你大姐的一番心意。这手艺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这都是你们福气大!”王娘子严肃道。
宋桃儿和小豆包都认认真真的点了头,宋桃儿想到能赚钱就不会怠慢,贫困的家境一直让她很想做些什么挣钱,可她人小又没什么特别的本事,现在终于找到一样,当然积极。
小豆包现在还不懂什么,可他是个乖巧的,因此也非常的认真。
折腾了几日,宋云娘领着两个孩子将紫草和甘草料理清楚,紫草全都进行了炮制,而甘草则只是净制和切制晒干,并将甘草梢分拣出来。
这几日宋桃儿去捡柴的时候,还会顺带着挖草药,因此到了要去县城那天,家里已经囤了不少。
因为情况未明,有些还需要多晒一些时日,宋云娘只带了一半去县城,可也有一竹筐。
“云娘,要不还是我去吧,你告诉我什么价就成。”王娘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当,出门前将宋云娘拉住。
宋云娘知道她的担忧,可这事还是得她去办。药材是救命的东西,药铺收得都比较谨慎,不是内行人不好出手还容易被压价。
“嫂嫂,昨晚上不是说好了,这药材的事你不懂,还是得我去才成。我从前就在县里长大,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回来,却也还是熟悉的。况且你不是跟着一起去吗,若是有什么不是还有你在。”
话是这么说,王娘子心里还是很不安,毕竟宋云娘这才刚和离。这坏事传千里,宋大夫从前又有些名气,县城里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宋云娘直接将装满药材的背筐背了起来,王娘子连忙上前去抢:“哪里用得着你,我来就好。”
宋云娘笑着躲开:“嫂嫂,咱们赶紧走吧,再纠缠下去,驴车就走了。”
王娘子这才连忙将织好的布背了起来,带着宋云娘一起去村口坐车。
村子到县城路途遥远,因此有专门的人坐着拉车生意。只要提前约好,就会到村口接。一个村子进县城没那么多人,还有些人不舍得掏这一文钱,所以一般还得去别的村子接人。
宋云娘她们这次运气好,这次只载了她们两人,其他都是托运的货物。虽然位置小点,也省得和其他人挤着,还被人闲话。
天未亮就出门,到达县城已经过了申时。两人不敢耽搁,一同先赶往布庄。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月之前送来的布比现在还少三成,怎么现在拿到的钱比之前还少了五文?”
“你也说了是一个月前,现在早没那个价了。你们这些粗布都没人喜欢要,根本就卖不出。”伙计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若不是我们东家心善,怕你们这些贫苦人家少了这个进项没活路,连收都懒得收。你要是嫌少,那就自个拿回去穿吧!”
“可是,可是这也太低了啊……”宋云娘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家最大的进项就是这个了。
“爱卖不卖,少收一点,我们东家还能少亏一些。”伙计想要将钱都收回来,王娘子连忙将钱抢了回来。
伙计嗤了一声,转过身低声啐了一句:“瞧那穷酸样。”
宋云娘闻言很是恼怒,想要讨个说法却被王娘子给拦住了。
“咱们县里就剩下这家布庄了,开罪不得,否则以后我们的布就没地方收了。”
谁不知道这家布庄不厚道,可又能怎么办。
宋云娘诧异:“我记得之前不是有好几家吗?怎么就剩下这一家了?”
这家布庄是宋云娘出嫁之后才开的,短短五年,别的老字号都没了,唯一家独大,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王娘子低声道:“三年前咱们县新调来一个县令,这布庄的东家就是这县令的妻弟开的。自从这布庄开起来之后,其他布庄都被挤兑没了。不光是布庄,还有米庄、酒庄等等,现在都被新县令沾亲带故的人把持着,现在的日子比从前难过多了。”
“若是这般,不想个出路的话,只怕以后布价还会跌。”宋云娘皱紧眉头,“府里的布价一直在涨,这里反倒在跌,当真是……”
“谁不知道啊,不说府里,就是卖给县里的人,那价钱都不知道翻了多少。”王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这真是绝人路,偏偏府里这么远,又没有商队从咱们这过给捎货,只能吃这亏。”
两人心里藏着事,路上的话都少了。
依照记忆,宋云娘领着王娘子走到一家药铺前。看着已经改头换面的医馆,难以再找到曾经的痕迹。万般思绪从脑中闪过,怅然若失。
“云娘,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吧。”王娘子欲言又止。
这里曾经是宋云娘家的医馆保安堂,宋父去世之后就将医馆转给了他的大弟子周九明,招牌则给了二弟子胡松柏。虽说没什么太多的值钱物件,可对于行内人来说都是用得着的,有的是钱都买不到的。
宋父在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正式收过徒弟,只是把人带在身边教导。宋父去世的时候,都是两个弟子帮忙张罗。宋父出殡,因为无子是由胡松柏来摔盆的。
宋云娘以为王娘子是担心她想到从前伤心,将心里的酸楚压下,道:“去别家哪有去自家好,一会我会先试探店里缺不缺这两种药材,若是不缺我们再找别的地方也不迟。”
宋云娘和周九明的感情虽然没有和胡松柏那么好,对方大她一轮,平常接触得比较少。可到底相处了好几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过来虽也是想要找个方便,却也不是占人便宜。若对方需要,只需要按照市价收即可。她敢说她炮制的药材都是上品,于对方来说绝不会亏。
大夫救治病人,有没有成效除了要看大夫的治病的本事,还看药材的成色。若是药材不够好,那么开的药方子再好,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的,那时候病人肯定只会觉得是大夫能力不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和周九明也算另一个意义上的兄妹,她既然想要以此为业,不好绕过自家人。
重游故地,宋云娘心中难掩激动,并未注意王娘子的脸色很是难看,抬步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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