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完苏尔竟然开始新一轮演讲。
身边人振振有词, 纪珩在看到又一位没得到食物的玩家时, 诡异地松了口气。
现下苏尔说到兴头上, 隐约有找人分享的趋势。
纪珩留他在原地, 单独去交涉。
其实苏尔本身并不是太爱费话的人, 不过是想起之前刷卷子时, 作文就是以初心为主题写议论文。
如今灵感来了,正好借机锻炼一下。
待一口气编完八百字小作文, 抬头发现纪珩居然已经找齐玩家。单蒙和金丽雅都在其中, 这两人虽未被借运,但被问到的问题都不简单。
除此之外, 还有一名叫做刘文的男玩家。
全部人站在上一层阶梯, 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正盯着他看。
苏尔主动打破僵局, 视线锁定单蒙,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怎么没把生意做下去”
剃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单蒙“后半夜碰到鬼王,差点交代在那里。”
鬼王两个字一出, 众人呼吸多少紧促了一瞬。
刘文声音苦涩“我前后下过二十个副本,第一次听说要去打鬼王的。”
只是现在没更好的选择,翻书是一场和鬼的消耗战,体力不足相当致命。
退一步讲, 谁能保证明天就一定能回答对问题
结束沉重的话题探讨,众人沉默地朝广播室走去。
“好慢。”
姜毅已经等在那里,开口的却是一道稚嫩的声音。
张小花坐在窗台边,发卡上颤动的蝴蝶翅膀很显眼。
见人都到了,姜毅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上来时看到只厉鬼差点要拔腿就跑。
张小花对牛奶有不好的回忆,只带来面包,她很有礼貌地一一递到玩家手里。
刘文接过时,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很快这种感觉转变成担忧,鬼太有理智绝非好事。
先咬了一口,隔了好几分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才敢开始大口啃食。
“没毒。”张小花对他的不信任很宽容。
这些人目前还派得上用场,事成后再抓几个杀了也不迟。
趁着他们吃东西的功夫,苏尔缓缓开口“已经谈妥了。”
“好。”张小花笑了笑“一会儿我先出手,你们找地方躲着,搞偷袭。”
吃东西的玩家下意识抬起头。
“鬼王绝对想不到有人类敢出手,这样才出其不备。”
真打不过她还可以随时抓一个用来当挡箭牌,独自逃命。
瞬间看穿对方在打的主意,苏尔都得承认,这小女孩如果活着长大,一定是个狠角色。
十分钟后,一支临时打鬼小部队匆匆成立,分批朝另外一栋矮楼移动。
鬼王的老巢在二三楼的转角处,苏尔等人潜伏在一楼。
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靠声音揣测楼上目前的状况。
“什么时候上去”刘文特别小声问。
就在他刚问完不久,整栋楼猛地一颤,两边斑驳的墙皮刷刷脱落。
金丽雅此刻是最果决的“走”
说完第一个带头往上冲。
都知道没有出路,谁也不藏拙,纷纷朝上跑去。
两个小孩打斗的场面相当粗暴,张小花的头上多了一大道口子,小男孩的状态要好很多。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张开嘴凶残地扑过去。
金丽雅的道具是三把很小的桃木小剑,人未到,剑先至。
鬼王毫无防备被摆了一道,目中几乎要燃起实质化的怒火,张小花抓紧时间进行反击。
混乱的交战中,鲜血淋漓的张小花和断了只胳膊的鬼王被一股强大的劲道分开。溢散出的气流同时将周边玩家甩向墙。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响起一道闷哼声,苏尔一回头,发现是纪珩给自己做了气垫。
“没事吧”苏尔连忙站直身体。
纪珩摇头,抬头时不出意外看到了东风居士。
苏尔和主持人,真说不出是哪个更倒霉。
东风居士屡屡破坏苏尔的计划,当然后者也没少给前者找麻烦。
又一次出师未捷,面对一片狼籍的战场,苏尔心中的失望倒没有前几次那么猛烈。
目的勉强算达到一半,鬼王和张小花都受伤不轻,主持人又不是慈善家,同时帮他们恢复实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涉及运气的理论推测他很少出错,东风居士神情冷淡,未曾多看那两只鬼一眼,反而把关注点放在某幕后推手身上“你跟我来。”
上次听到这种语气,还是考试失利,被姚知叫到办公室喝茶时。
苏尔抿了抿嘴“就我一个”
话一问出口,除了纪珩,所有玩家齐齐后退一步。
金丽雅轻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共沉沦了。”
苏尔仰头,明明他最多只能算是个策划。
关键时候,就纪珩还说了句人话“没违规,主持人不好过多苛责。”
真丧失理智残害玩家,不可能多此一举把人叫过去。
眼见苏尔被单独叫走,小男孩只当这件事少不了他的手笔,语气嘲讽“一群蠢货,居然真敢浪费时间来对付我。”
目光怨毒地逐一扫过每一张脸,指着苏尔离去的背影说“他从我这里拿走一块怀表,可以逗留四十九天整。”
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造作
玩家尚未表态,前方东风居士的轮椅猛地停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说、什、么”
猝不及防遭到质问,小男孩原封不动照说了一遍事实。
“四十九天”东风居士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转过头目光阴鸷“我真应该让你被打死。”
鬼王被diss得莫名其妙。
东风居士改变主意,冷眼望着苏尔“你不用来了。”
苏尔微微蹙眉。
“现在我怕忍不住杀了你。”
语毕眯了眯眼,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主持人一走,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僵。
张小花寻思着要不要杀个人泄愤,玩家则迅速抱团,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和以前一样只会耍些小手段。”小男孩的胳膊在慢慢恢复,审视地望着更加狼狈的张小花。
东风居士没有明说,但走前分别传音给两只鬼,明令禁止他们三个月内不准自相残杀。
没心情关注鬼之间的交锋,姜毅单纯出于好奇问了句苏尔“真有那么久”
苏尔点头,顺带扬了扬只剩一半厚度的答案之书“时间对我没影响。”
事实胜于雄辩。
就算有什么不是滋味的,在看到他已经排除了一半答案后,也无话可说。
苏尔恢复正色,面对小男孩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注视,直勾勾回看过去。
“陈子文”
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小男孩并不感觉到奇怪,毕竟这些可恶的人类和张小花有合作。
“为什么你的实力比张小花还强”
苏尔很会揣摩他的心理,直接问必然得不到答案,但拿小女孩做参照物就有希望,二者活着的时候便是激烈的竞争关系。
张小花也忍不住心绪起伏,这件事同样困扰她许久。
陈子文这会儿出奇平静了下来,一字一顿道“第一名永远属于我。”
说完走入镜中。
预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苏尔暗道可惜。
纪珩“出去说。”
苏尔应声前,刘文先一步重重点头附和。
直面两只厉鬼,他腿都在颤抖。
重新沐浴到阳光,仿佛成为一件奢侈的事。
姜毅等人混了顿饱饭,也不觉得亏。不过两人深感苏尔和纪珩的做事风格过分张扬,决定单独行动。
短暂的利益联盟就此瓦解。
金丽雅和单蒙艺高人胆大,金丽雅直接眨了眨眼“一起”
苏尔望向纪珩。
“随他们。”
纪珩表态后,作为暂时的合作伙伴,苏尔厚道地分享出目前获得的线索。
收获不少有效信息,金丽雅和单蒙最后那点被捞走道具后的芥蒂也没了。
单蒙经验丰富“纯碰运气很难拿到毕业证书。”
副本一定隐藏着某种方案,即便不拜狐仙,也能增强运气。
纪珩同他观点一致。
借运是恶性循环,最终活不了几个人,游戏虽有恶趣味,不过一定隐藏着能让大部分玩家存活的暗线,只是一般很难发现。
苏尔“可惜,之前想出来的路子都被堵死了。”
缓了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
当他刚说口的刹那,金丽雅和单蒙同时有种想当即分道扬镳的感觉。
苏尔沉浸在个人世界里“也许重点不该只放在学生身上。”
年纪小的孩子,又不是人人都有张小花那种脑子。一个班级有这么多拜狐仙的,老师能不知道
金丽雅试探问“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
金丽雅被问住,悻悻笑了一下。
实践和假设一样重要。
有了疑点,几人又去了一趟教学楼。
办公室苏尔和纪珩昨晚就翻找过一遍,只发现学生的一些资料,如今看待事物角度不同,关注点自然有了改变。
桌面堆放的资料里,除了教案,还有不少荣誉证书,该教师连续五年都被评为优秀指导老师。
苏尔回忆了一下报告册上的分数,后知后觉这个班里的整体成绩优异过头了,哪怕是最后一名单科成绩也在90以上。
金丽雅走过来看了会儿教案“从教学上说,备课很认真咦”
中间一页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迹很稚嫩。
“没收来的小纸条。”单蒙隔着张桌子看了眼,给出判断,当年上课传纸条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放学后叫上陈子文,老地方见。
纸条最后还画了个笑脸。
金丽雅看了眼背面,又抖了抖教案,确定就这一张“老地方具体指哪里没说。”
“活动室广播室”最后她竟然开起玩笑“学校后面的小树林”
纪珩自进办公室后难得张了口“学校没废弃前,进前两个地方需要钥匙。”
苏尔回过神,说“校外应该不太可能。”
这所学校就是副本的主场,游戏不会主动怂恿玩家到校外探索。说完无意间想到某个副本里的航海行动,不由瞥了眼纪珩。
金丽雅抬头望天花板“会不会是操场”
她和单蒙开始就此事交流,几乎学校里的地方都被提到过。
纪珩突然问“为什么不考虑厕所”
“”
确定没有看出任何玩笑的意思,金丽雅正经起来“仔细想想,厕所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
偶尔还会成为抽烟霸凌等事件的重灾区。
每隔两层楼有一间厕所,不确定是哪一层,纪珩和苏尔去了五楼,另外两人则下到三楼。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距离厕所还有几步时,苏尔停下脚步。
有点像老鼠,但要更尖锐一些。
纪珩让他站在身后,伸手推开最外面的一扇门。
前面有人结实挡着,也无法阻挡血腥味钻入口鼻。苏尔皱了皱眉,猜测可能有人死了。
纪珩脚步没有停下,反而快步朝最里面的单间走去。只有血味,没有明显的尸臭味,证明这些血出现的时间不长。
最里面一间是用来堆放清洁杂物的储物间,拖把和扫帚凌乱地扔在一边,正中央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头塞进水桶,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纪珩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往外一拉,死者眼球不知为何突然一动,眼角流下一滴血泪。
曾经有不少人死后流血泪的例子,苏尔没太在意这点,反而盯着桶子看了会儿。
有的地方略微有些变形,像是遭遇过大力撞击。
死者脸上被刀划得没有一处好地,勉强可以看出额角有淤青。
“被按在桶子里溺死的”
纪珩点头,突然眼一眯,弯腰从夹缝里捡出一枚胸牌。
尸体面目全非,原先还不太好判断身份,如今看清上面的名字,苏尔一愣“姜毅”
脸部的轮廓早就被鲜血糊住,单从身高体型上看,是挺相像。
“可我记得他穿得是黑衫。”
距离分开还不过二十分钟,姜毅换了件衣服死在教学楼内,实在匪夷所思。
嗤嗤
奇怪的叫声再次出现。
纪珩拉着苏尔后退几步,只见尸体的肚子里像是有人敲锣打鼓似的,鼓起来又扁下去。
苏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皮肤表面已经开始渗血,短短几个呼吸间姜毅的肚皮便被从内部抓破,开膛破肚出来的竟是一只狐狸。
因为浑身上下都是血,原本的毛色被遮掩。它亮出锋利的爪子,用力蹬了两下腿,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纪珩没给这个机会,稳准狠地拽住了狐狸尾巴。
狐狸凶悍异常,从它的眼睛里看不出灵动,反而透露出残暴和野性。
纪珩感觉到苏尔在朝前靠近,正准备开口让他后退两步,余光瞄见对方怀里抱着的答案之书,直接闭上嘴。
“杀人的孽畜”苏尔看着很愤慨,还做出要抬腿踢它的姿势。
动物和人虽然不能用语言交流,但再愚笨的动物也能感觉到挑衅。
纪珩适时松开一些手,狐狸猛地窜出一截,爪子朝苏尔抓去。
苏尔躲闪的同时,故意把答案之书对准狐狸攻击来的角度。
刺啦一声。
书页被划开的声音传出,相当动听。
苏尔愉悦地弯了弯唇角,东风居士只说不让玩家破坏答案之书,而眼下的形式是一只发了疯的狐狸,想要杀自己,导致答案之书被损坏。
这狐狸是游戏的一员,自然是游戏的锅。
秉着苟富贵勿相忘的理念,苏尔冲纪珩挑挑眉大好的机会,快上
碰瓷走一波
然而不等纪珩有所动作,原本就不宽敞的厕所里凭空多出一道身影。
轮椅,冷淡的男人,杀意凛冽的眼神。
熟悉的一幕重现。
再次看到东风居士,苏尔竟已心如止水,立时变了副面孔装出狼狈之相“不”
“不是你的错。”东风居士淡淡道“怪我。”
猝不及防的发展,别说苏尔,纪珩都多投来一份注视。
东风居士双手交叉随意搭在身上,每一句话都是在做自我批判“怪我没有说清楚规则,身为主持人,接手副本前只想着摸鱼睡觉,不去认真检查,导致出现众多bug。”
垂眼瞥了下被爪子破坏了一部分的答案之书,只见坚硬的书皮中间裂了道口子,上面还沾着些纸质碎末,乍一看竟有几分人性化的可怜。
再抬头时东风居士笑容不达眼底“举报我。”
苏尔喉头一动“哈”
“现在,立刻,马上”每一个字说得风轻云淡,东风居士的神情中却出现一丝狰狞“不举报,我就弄死你”
和这种惹祸精共处四十九天,他宁愿被举报停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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