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辰的微博,自薛玮接任他的助理以来,就归他在管,梁霁辰日常不关心这些琐事,连微博密码都不知道。
那天在酒店咖啡厅和易佳夕碰面,临走的时候,易佳夕当着他的面,关注了梁霁辰的微博,留下一句话,“以后私信联系。”
薛玮心里有些忐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梁霁辰。
可这段时间以来,易佳夕发来的消息统共就几条:吃的送到了没有,有没有磕碰坏,味道如何。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压根没提过梁霁辰。
薛玮一时摸不清易佳夕的路数,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思路,他也就没拿这事去打扰梁霁辰。
好歹吃人嘴短,吃完免费食物,给个用户评价天经地义,
虽说是仗着官方交流的借口,老板在旁边,到底不能太随性。
薛玮老老实实地开车,等到了滨音大临时准备的独立办公室,才能坐下来慢悠悠地回消息。
梁霁辰没管他,拿着课件和资料去隔壁的阶梯教室上课。
他离开的时候,薛玮很没形象的趴在办公桌上打字,课间回来的时候,薛玮还是那个姿势,捧着手机傻笑。
冬季时节,甜点放在外面也不容易坏,梁霁辰上完一节课,课间休息才不慌不忙地开始享用。
薛玮就坐在斜对面,盯着手机上那行消息,忽然举起手机对住正在吃东西的梁霁辰。
他动作坦荡,并没打算偷拍。
梁霁辰注意到,抬起头,“干什么?”
“易小姐说——”薛玮先把自己摘出来,“想看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说完,他的目光心虚地闪了一下。
易佳夕根本没说要看梁霁辰吃东西的样子。
她只是循例问薛玮,梁霁辰觉得今天的蛋糕怎么样。
薛玮说,梁霁辰很满意,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俏皮地添上一句“梁老师吃得停不下来”。
都怪他多嘴,易佳夕那头立刻就回复了:不相信,有证据吗?
尽管看不见她的样子,但薛玮自动脑补了易佳夕冷淡倨傲的表情。
求仁得仁,要证据,就给她拍证据。
薛玮做不来偷拍这么不入流的事,到底梁霁辰才是他正经老板,没得到他的允许,这视频他是不敢发出去的。
作为被拍的当事人,梁霁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围的气息有些冷。
薛玮都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梁霁辰却忽然说,“随便吧。”
随便……吧?
还不等薛玮提问,梁霁辰站起来收拾桌面上的食盒,顺手扔进垃圾桶里,目不斜视地离开办公室。
行云流水,甚至还有那么点置身事外的感觉。
薛玮震惊之余,手一抖,就把那段视频给发了出去。
-
滨江丽屿旁边一间大型商业体进驻了一家米其林三星,支行小公子今晚请易佳夕和宋从筠在这儿吃饭,说是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
钱之航坐在对面,苦口婆心地解释他那晚是如何迫不得已,易嘉泽又是如何凶神恶煞。
“他有那么厉害?我怎么不觉得。”易佳夕说。
钱之航小声咕哝着,“你当然不怕了,简直雌雄双煞……”
宋从筠掩嘴轻笑。
面前的奶油蘑菇龙虾意面都凉了,易佳夕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挑来挑去,食欲不佳。
手机就放在手边,忽然亮起来。
易佳夕打开一看,竟然是段视频。
镜头斜对着梁霁辰,有些抖,他端正地坐在一张桌前,正在慢条斯理地吃一块蛋糕。
她今晚送过去的蛋糕,蓝莓轻乳拿破仑,菜单上的最后一位。
梁霁辰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不像现在许多人,手里总要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他分明神态淡淡,没有夸张的表情,却让人感觉他很享受。
这可比易佳夕看过的那些吃播有意思多了。
这个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很认真,拉琴、吃东西,还有……相亲。
和易佳夕一样,梁霁辰未必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但他还是会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视频很短,就十多秒,易佳夕看得入神,梁霁辰突然朝这边看过来,镜头一抖,画面到此为止。
正好定格在梁霁辰的侧脸上,他目光专注沉着,缺乏感性的温度,却很干净。
易佳夕的心里忽然跳了一下。
明明置身画面之外,却像是自己做坏事被他捉个正着。
另一个想法是:Y.Bakery的甜品单可以定下来了。
宋从筠凑过来,“这哪个明星,没见过啊。”
易佳夕正要解释,眼中所见,是梁霁辰清晰深刻的轮廓,他衣冠楚楚,高鼻深目,视频没精修过,却完美地经住了手机自带摄像头的残酷考验。
她话锋一转,“好看吗?”
“好看的,”宋从筠脸上是不加掩饰地惊艳,“清爽不油腻,禁欲系男神。”
易佳夕笑了一声。
钱之航也跟着凑热闹,“谁啊?你又看上哪个明星了?”
“我谁也没看上!你少自作主张。”想起上回接风派对,易佳夕有些肝疼。
“别呀,客气什么,甭管你看上了谁,我都能给你弄来。”
易佳夕气笑了,瞪他一眼,“我弄死你。”
多年闺蜜,宋从筠看出易佳夕隐隐有些维护的意思,她真有些好奇,“到底是谁?”
易佳夕顿了顿,说,“梁霁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宋从筠碰了碰她的肩膀,“那个啊?”
在钱之航伸着脖子凑过来的时候,易佳夕快准狠地锁上手机,点头说,“对,就是那个。”
“哪个啊?”钱之航一脸迷茫。
易佳夕和宋从筠相视一笑,谁也没回答他。
菜刚上到甜品,宋从筠来了通电话,她看了眼,没接,只说自己临时有事要走,易佳夕懒得跟支行大眼瞪小眼,饭局就此告终。
易佳夕和他们在饭店门口分开,打算走路回去。
她顺着直达电梯下至一层,走出商场,夜里有风,气温只有几度,她穿了件偏薄的大衣,没戴围巾,风直往里灌。
路口往左,就是回家的路,往右……指示路牌上写着滨江音乐大学。
刚才私信里寥寥几句,薛玮无意提到过,梁霁辰今晚在滨音大上课。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左右,离下课时间不远。
倏忽间,易佳夕改了主意。
滨音大西门是学校的偏门,道路两旁栽种着不知名的高大树木,许多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过。
易佳夕站在门口,抬头望一眼蓝黑色的天空,呼出的气都是白的。
她掏出手机,拨通梁霁辰的电话。
那天为了给他送外卖,易佳夕找薛玮要了梁霁辰的手机号,就存在手机里了。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到第六声的时候,易佳夕失去耐心,主动掐了。
走上过街天桥,另一边是一条小吃街,许多学生围在那边,空气里满是辛辣刺鼻的味道,刺激味蕾,却显得有些油腻。
有个老奶奶在卖鸡蛋仔,顾客不多。
易佳夕看了一眼,老奶奶正把调好的蛋液混好芝麻,熟练地倒入铁制的容器中,合上盖。
过一会儿启开,圆鼓鼓的鸡蛋仔连成一片,芝麻嵌在上面,香气四溢。
八块钱一份,易佳夕用手机付了款,把装着鸡蛋仔的纸袋捧在手里,捂热双手后,一粒一粒揪着吃。
她站在公交站台挡风,半天没拦到空车,打开通讯录,漫不经心地往下划,很久才到底,却找不到一个想要联系的人。
也不是不能走回去。
只是这份鸡蛋仔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如果没人分享,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
梁霁辰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回拨过来的。
“硬木头”——这是易佳夕给他取的外号,那又直又硬的脾气,不是木头是什么?
他居然会给她回过来,易佳夕心里挺意外的。
同样到第六声的时候,她接起电话,反客为主,第一句话就是,“你下课了?”
那边停顿一下,“下课了。”
他声音很低,却很清澈,温和的透过耳膜。
冬夜实在是冷,把他的声音都衬得温柔。
易佳夕说,“我在滨音大门口,你要是有空,能不能送我一程?”
脚下有细小的石粒,她无意间踢了一脚,那石粒滚到正在看站牌的一个男生脚上,他纳闷地回过头。
易佳夕心情好,歉意地对他笑笑。
一张小脸白皙干净,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五官明艳,手里拿着吃的,穿得单薄又漂亮。
男生脸有些烧,也回她一个笑。
梁霁辰给了她今晚第二个意外,他没犹豫就问,“哪个门?”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倒让易佳夕吃惊,她想了想,才说,“西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
“好,最迟十分钟到。”
易佳夕感觉他就要挂电话,忽然有些不舍,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边居然笑了一下,很轻,倏忽间就抓不住。
梁霁辰一字一顿,“易佳夕。”
他说话一本正经的,认认真真地叫出她的名字。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
公交站台来一拨人走一拨人,只有易佳夕和刚才被她踢到的男生岿然不动,她一直低头玩手机,男生磨蹭着一步步靠近。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易佳夕缓慢抬头,却没看他,眼睛明亮,再细看,是车灯由远及近。
她站起来,走到路边,那辆黑色轿车拐进小路停下,开着双闪。
梁霁辰开车,旁边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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