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将小狗安顿好之后, 门铃声响起,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沈扬。她直接不想开门, 就任凭那门铃一直响。
沈扬按了半天门铃, 里面都没有动静,但是门口有几滴雨水,显然主人是已经回来了的。
沈扬就大声地拍了拍门, “蓝欣,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开门,有话我们好好说。”
可是蓝欣依旧没有动静, 倒是隔壁的邻居开了门,提醒他吵到别人了。
沈扬只好道歉, 等那邻居缩头回去,将门关上之后, 他满腔的怒气冲到头顶, 给蓝欣发了信息。
“蓝欣, 你到底想怎么样?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就算不说蓝馨的事, 你也不肯见我了吗?”
半分钟之后,对话框里一直沉默的蓝欣发来了三个字。
“分手吧。”
沈扬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想要再次拍门, 又想起刚才邻居才出来提醒过,再拍的话,说不定人家要报警了,他只好再次狂按门铃。
对话框又冒出一排字。
“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蓝欣有多爱他,沈扬是知道的,现在竟然因为蓝馨移植肝脏的事情要跟他分手。
沈扬看着那两个无情的报警二字,怒气腾腾直冒。
“好啊,分手是吧,那就分吧!”
他打出这行字之后就立马点了发送。
蓝欣那边就再也没有回复了。
沈扬看出蓝欣只是铁了心了,自从报告出来之后,蓝欣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看望蓝馨。
而蓝馨父母每天都给蓝欣打无数电话,她刚开始是不接,现在直接将两人的电话都拉黑了。
回到车上,理智一点一点地回来。
沈扬不禁后悔刚才的冲动,若是他和蓝欣分手了,他就更加没有立场要求蓝欣割肝给蓝馨了。
大雨越发滂沱了。打在挡风玻璃上,一条条水溪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沈扬坐在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他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当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学生,蓝馨是他的大学同学,她是他们系里的系花,沈扬也英俊高大,两人很快就互生好感,成为了系里有名的金童玉女。转眼间就毕业了,蓝馨为了出国留学,跟他提出了分手。
沈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头两年刚分开的时候,他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整整连两年,他才缓过来。
他又想起蓝欣来。认识她是在酒吧。她其实和蓝馨长得完全不一样,虽然也很漂亮,可是最吸引沈扬的,是她的名字。
和蓝馨一样的发音,只是此欣非彼馨。
他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就好像对当年的失去复得一样。可是蓝欣不是蓝馨,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蓝欣很好,可是他每次叫她的名字,心里不自觉地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渐渐地适应了。他对蓝欣也很好,好像自己是真的爱她,他差点被自己骗过去了,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条短信。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更换号码,在等待着什么,他从来不敢深想。
这条短信是蓝馨发来的。她说她生病了,在省医院住院。
沈扬疯了一般,在上班时间跑了过去,蓝馨果然病了,肝功能衰竭,若是不进行肝脏移植,她可能活不过半年了。
失而复得,却又要重新失去。
他白天要忙工作和照顾蓝馨,晚上回家要应付蓝欣,那段时间他身心疲惫。
可是很快,蓝欣的肝型竟然适配!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欣喜若狂。
蓝馨有救了!
他甚至那个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蓝欣会不愿意。
蓝欣是个善良的姑娘,她这段时间和蓝馨相处得很好,两人还有血缘关系,是堂姐妹。
蓝欣真的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蓝欣不仅拒绝了,还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半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她就是不肯割肝救蓝馨。
沈扬在看清楚她自私自利的一面之后,对她那一点点愧疚之心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得十分厌恶。
然而他又不得不继续跟蓝欣虚与委蛇,因为蓝馨的命还要她救。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扬发动了车,开着回到了医院。
蓝馨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医生说若是再不进行肝脏移植手术,再过两个月,蓝馨的身体状况就不适合进行肝脏移植了。
只剩两个月了。
沈扬走进病房。
兴许是对自己身体状况过于担心,蓝馨晚上总是失眠。沈扬也跟着一夜一夜地陪她,才过了大半个月,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前额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的稀疏了。
“回去休息吧。”蓝馨见他推门进来,轻声道。
“你还要工作呢。”
沈扬脱下外衣,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已经将工作辞了。”
蓝馨惊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你将工作辞了?为什么?…”话还没说完,“不会是为了照顾我吧?你完全没有必要的,我父母会照料我的。”
“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嘛,不能每天晚上都在这里。”
蓝馨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扬,这个男人对她多好啊,她当年是怎么狠下心将他抛弃的?
他作为一个律师,也是很忙的,所以沈扬才将工作辞了,专心照顾蓝馨。
蓝馨喉咙发梗,她突然想到他那个不愿意割肝救她的女朋友,语气微酸,“你每天都过来,你女朋友不介意吗?”
“已经分了。”
听说沈扬分手了,蓝馨心里窃喜不已,“是为了我吗?”
沈扬拉过凳子坐到床前,自然地将她的手拉起,“是,也不全是。她太自私了,哪里比得上你一半好。”
蓝馨笑容隐了下去,语气发涩,“可是我就要死了。”
沈扬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许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蓝欣不愿意救我。”蓝馨将他的手拂开。
“她会愿意的。”沈扬安抚她,“我回头再好好地劝劝她。”
蓝馨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可是你现在都已经和她分手了,她还会听你的吗?”
沈扬正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但是他不能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他必须要安抚住蓝馨,让她心怀希望,有助于病情。
“我明天再去找她。”
蓝馨听了,心中微感不适,但是沈扬去找蓝欣是为了她,她便点点头,她想活下去。
第二天沈扬还是没有见到蓝欣,他铁了心一定要和蓝欣当面说,就一早就堵在了蓝欣的家门口,可是一直到中午,都没有见到蓝欣出来,凑近房门,也听不见里面有动静。
一连几天,他都像是盯梢人一般,守在蓝欣家门外。
蓝欣此刻却已经到了C市出差,为期三天的调研结束之后,她也没有回去,而是坐飞机去了她父母那里,自从工作以来,蓝欣就一直在上班,从来没有调休,攒下了二十多天的假期。
虽然蓝欣不怕沈扬找上门来,但是还是会觉得生活被打扰,有些烦人。而且原主的心愿里,也有一项孝敬父母,趁着这个机会,蓝欣就去了她父母所在的城市,调休了一周,陪着蓝家父母出去玩了一圈。
李萍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和女儿这样长时间的相处过了,前些年蓝欣一直在国外留学,回家的时间特别少,而她工作之后更忙,就连春节,都只有几天假。
这几天,几人的电话一直在被不停地轰炸。
蓝洗华夫妇本来是对他们心怀愧疚的,毕竟是亲兄弟,他女儿有合适的肝型,却无法给蓝馨捐赠,所以每次那边打电话过来,蓝洗华都会接,并且都是十分愧疚的语气。
可是随着电话轰炸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而且蒋梅他们因为他们不同意,而在电话里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甚至有时候会辱骂蓝欣,这就极大的消磨了愧疚,现在那边再打电话过来,蓝洗华干脆就不接了。
而蒋梅见在电话里说不清,直接买了飞机票飞到了蓝洗华他们的城市,想上门逼着蓝洗华夫妇同意,但是没想到扑了个空,蓝洗华一家三口出门旅游去了。
蓝洗华他们是住在学校修的教师安置小区的,蓝洗中没有过来,他留下照顾蓝馨,只有蒋梅独自一人过来了。
她早就在电话里问过蓝洗华他们的地址,到了地方,按了门铃里面没有动静,她就大声地砰砰敲门。
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开门看。
“请问你是谁啊,是来找蓝教授的吗?”
蒋梅便道:“我是蓝洗华的大嫂,他们家里没人吗?”
“哦?原来是蓝教授的大嫂啊,快家里坐坐吧,蓝教授一家好像出去旅游了。”
“旅游?”蒋梅声音立刻拔高了八个度,“我女儿还躺在医院呢,他们竟然有闲心去旅游?”
这阿姨也是蓝洗华他们大学的退休教授,和蓝洗华几十年的同事情谊,也没有多想,见是蓝教授的大嫂,就十分热情地邀请蒋梅进家里坐坐。
蒋梅一路风尘仆仆,也确实累了,就进去了。
落座之后,那退休阿姨就给她倒了杯茶,蒋梅就咕噜咕噜地将事情全部说了。
倒也不算夸大其词,只是言语中将蓝教授一家的拒绝贬得一文不值,蓝教授女儿明明可以救她女儿,却硬是不肯,袖手旁观,两家还是亲兄弟呢。
蒋梅愤愤不平,“您说,有这样的亲兄弟吗?”
可惜人家教授不是白受教育的,这捐肝又不是捐血,捐血还遵循自愿原则呢,况且是肝?肝又不像血,捐了对身体影响也不是很大,肝割了虽然说还能再长,但是会不会会出现什么问题谁能保证,蓝教授家姑娘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还那么年轻,割了肝,谁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呢,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你因为是亲戚就道德绑架,换了一个陌生人,人家不愿意,你能把人家怎么着?逼着人家上手术台?
于是阿姨只是笑笑,不接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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