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坦白从宽

    作为截教外门大弟子, 除了三个妹妹和通天教主，赵公明可谓天不怕地不怕。洪荒九成九的地方他都去过, 九成九的事他认为自己都能解决。

    不想, 今天就遇上了一件解决不了的事。

    “小师妹？小师妹你别哭了……到底是欺负了你，你直管说……我去打的他满地找牙……”

    可惜, 不论赵公明怎么劝慰，婵玉皆不答话。哭过之后, 就一脸哀莫大于心死, 丧失了精气神的模样。看得他既着急，又无措。

    短暂的慌乱之后, 赵公明想起了截教仙都具备的技能——找外援。

    拿出一枚玉符, 赵公明直接急切开喊，

    “大师兄！”

    玉符那边, 多宝的声音比他更急。

    “你怎么搞的, 还没到昆仑？是被西方教埋伏了还是不小心走错了六道轮回？”

    赵公明：“都不是……安全是安全, 但是小师妹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等等——哎，金灵！不许乱动位置……无当呢？还在天庭？什么，你忘记通知她了……一个个的, 都不让我省心！”

    多宝大师兄单方面掐断了玉符。

    赵公明：……

    迟疑地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婵玉。

    赵公明觉得自己还是快点带小师妹去了昆仑再说。到了那边，再交给大师兄, 或者其他女仙。不论是谁，都比他要擅长开导人。

    遂拉起婵玉，驾最快的云, 飞速赶往昆仑玉虚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高空中，忽听身后婵玉开口，

    “师兄，假如你是个女仙，千方百计瞒着老师，结果被师尊发现了，你会如何？”

    赵公明：……

    “贫道怎么可能会是女的！找打……咦，小师妹你好了？”

    婵玉叹口气，无限忧伤。

    “我本来也没坏……就只是，想从云上跳下去，或者回地府跳一跳六道轮回，而已。”

    赵公明：……还说没坏，这脑子明明就坏掉了。

    “师妹！坚持住，师兄马上带你去昆仑找大师兄！”

    婵玉继续叹气，“大师兄，也救不了我……”

    赵公明嘴角抽搐，不知道怎么跟脑子不清醒的师妹说话。还是交给大师兄去烦恼吧。

    云后，婵玉也没再开口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其实短暂的精神崩塌以后，她仔细思量一下，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按后土娘娘的提示——

    “圣人无所不知”

    “通天师兄有教无类”

    可以判断出，师尊对她修魔的事，没有那么排斥。且早就知道她的小秘密，但一直没有揭穿。

    假设师尊不介意魔道，那么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隐瞒了。

    回忆了一下，婵玉觉得……通天恐怕一直在等她自己坦白。

    甚至，可能还要在灭世黑莲以前，更早地就发现了她的隐瞒。

    想了想通天教主的性格，婵玉害怕地捂住了弱小可怜的自己。

    她真是傻了，明明以师尊的性格，隐瞒不告分明是比她修魔更严重的事。

    后土娘娘那句，“莫要伤了你师尊的心”，想必就是对她说的。

    婵玉悲伤叹气。

    她怕是，已经伤了……

    神识中，沉默许久的青萍剑用他贱兮兮的语气发声。

    “小徒弟，想清楚了吗？”

    婵玉才惊觉自己忘记了青萍剑该在身上。

    闷声问，“青萍剑老爷，能不能告诉我，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修魔的？”

    青萍剑，“很早很早，小徒弟还是地仙的时候，老爷就知道了，提醒了你不少次你都没发现。老爷要气死了哈哈哈哈——”

    婵玉悲痛欲绝，“我现在回去找师尊坦白的话……”

    青萍剑，“逐出师门——”

    “哈？”

    “是不可能的。”

    “……”

    “大概，诛仙阵图关一百年？”

    婵玉：……凉凉。

    果然，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及至昆仑山，云落于麒麟崖。

    婵玉去过了首阳山，待过了金鳌岛。独这昆仑山，还是头一次来。

    一眼望去，（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满山青染染；万节修篁，含烟一生色苍苍。）

    好一处仙家美景。

    有那阐教道德金仙云中子驾鹤前来相迎。

    那云中子笑容甚是和煦，“公明道友和婵玉师妹总算是到了，快随我来。三教亲传弟子都来了，就差你二人。多宝道友已经催了多次。”

    婵玉却是越过了赵公明，问南极仙翁，“敢问仙翁，我家老师何在？”

    云中子道，“三位老爷在玉虚宫论道。天尊有言，大会时辰未到，谁也不许去打扰。小师妹要找通天圣人，恐怕要等三教交流大会开始以后。”

    婵玉闻言，说不清是失望多，还是庆幸多。

    她只觉得头顶上悬着四把诛仙剑，随时可能落下。既苦闷这种等死缓刑的感觉，又害怕剑真的落下来，想着能晚一刻是一刻。

    叹息一声，婵玉还是跟在云中子后面，往大会场所而去。且将坦白之事再压一压。

    走过麒麟崖，行至玉虚宫前。

    见一八卦台上，立起云台。有仙雾缭绕，香烟氤氲，看不清台上如何。

    台下方摆了几十个蒲团。位置讲究。

    最前头三个无疑当属三教大师兄，为紫色蒲团。面镶九瓣金莲。

    其后亲传弟子的位置没有刻意区分，阐教十二金仙与截教十来个亲传入室弟子混在一块儿，皆用青色蒲团。是祥云如意纹样。

    再往后，应是三代弟子的坐席，用的黄色色蒲团，并无纹样。

    蒲团边上，金灵无当等几个截教金仙，似乎正围着多宝讲什么。

    赵公明与婵玉走过去，就听得几个圣母娘娘叽叽喳喳。

    金灵圣母，“大师兄啊，咱们在昆仑山，不好让阐教师兄弟们坐后排啊，你看是不是让我换个位置。我觉得四五排挺好。”

    龟灵圣母，“就是就是！”

    碧霄娘娘，“大师兄我想要跟云霄姐坐，不想单独放后面——”

    多宝闭目养神，仿若未闻。

    赵公明拉着婵玉挤进去，“那我们坐哪儿？”

    众仙一听赵公明的声音，纷纷转头。

    琼霄惊喜，“啊呀！大兄可算回来了！快帮我一起跟大师兄说……”

    金灵圣母则拉住婵玉，也不管位置了，道，“小师妹也回来了，快随我们去换衣裳。”

    婵玉一脸茫然，“换衣裳？”

    龟灵圣母，“对对对！快走，别错过了时辰。”

    她因为记挂着坦白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被两个师姐一拽，方才发现，不仅几个女仙，这广场上，所有三教弟子，竟是统一着装了！

    一水的白色道袍，直领大襟，大袖收口。两侧有如意纹，剑纹。后有一太极八卦图，正是同至宝太极图上一般。仔细看，阴阳双鱼好似缓缓转动。

    众仙着装一致，唯多宝等几个大师兄，外面多了一件鹤氅。

    个个三教弟子，似团团白云，迎风缥缈，道骨仙风。

    好一派仙宗风范。

    被两个师姐带到玉虚宫一处偏殿，换上了玄门制服。

    婵玉却是看着主殿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表情愣怔失神。

    金灵圣母拿手在婵玉眼前晃了晃，“小师妹，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魂儿都丢了？”

    想起半年前的谈话，有些狐疑道，“该不会是，看上了谁？”

    婵玉摇头，“师姐说笑了，我心中只有大道。”

    抿了抿嘴唇，小心地问，“两位师姐可曾听说过魔道？”

    “魔道？”

    “魔祖罗睺吗？”

    两个师姐对视一眼。

    金灵憧憬道，“我生得晚，没能见到魔祖真颜。不过能与道祖并列，想来也是极有本事的大能。”

    龟灵表示赞同，“虽说魔祖败了，洪荒再无魔道，但其威名赫赫，听说曾算计过龙凤初劫。着实令人向往。”

    婵玉又问，“假如师姐遇到修魔道的，会如何？”

    两圣母具是茫然。

    “什么如何？有修仙的，有修妖道的，还有修鬼仙的，多个修魔的又能如何？孽力多了，不还是一样有天道清算？”

    婵玉闻言苦笑，原来至始至终，最在意的只有她一个。因为顾忌太深，提也不敢提。若是随便找师姐打听一番，不全听系统误导，早点坦白，何至于今日这般懊悔？

    沉默地换好了着装，跟着两位师姐回到八卦台上。

    多宝见她回来，笑着带她去认自己的蒲团座位。

    却是位于玄都后方的第二排。

    前座上，玄都与广成子正并排论道。

    一个讲炼丹，一个说道法。互不相干的，竟好像也能接对得上。

    看到多宝婵玉过来，两个掌教师兄停止论道，纷纷起身。

    广成子笑道，“小师妹这次去地府一行，可是得了不少功德。”

    玄都大法师换了身衣裳，身披鹤氅，束发的也不再是木簪，而是换成了九云冠。本就身长玉立，样貌端正清俊。换了着装，更是出挑。

    可一身的气质不改，仍是那般清净自然，好似天边一朵悠然的云。

    见了婵玉，微微带些清淡的笑容，只道了一声，“小师妹。”

    婵玉压下内心愁绪，口称，“婵玉见过玄都师兄，广成子师兄。”

    而后回答广成子的话，说是，“全听老师吩咐，我与公明师兄不过跑跑腿，却是没想过能够得功德。”

    玄都目光虽淡，却一直停留在婵玉面上。待她回答完广成子，便淡笑道，“小师妹出去一趟回来，看着却是成熟了不少。就是不知口味变了没有。”

    说着，将一方小小锦盒递了过来。。

    婵玉打开锦盒，见其中铺满了紫红的桑果，还是以灵气隔开，爆满多汁的模样。

    玄都道，“上次在金鳌岛，见师妹甚喜这果子。只可惜金鳌岛上仅有那一棵万年桑树。我便回了趟首阳山，又找了棵桑树，摘了一盒。师妹尝尝，看与金鳌岛的有什么不同。”

    婵玉“嗯”了一声，桑葚果还没吃进嘴里，只是看着，好似便已觉出了甜。

    捻了一颗放入嘴里，酸甜可口，回味无穷。甜丝丝的，直把满心的郁结都要化开了。

    她一下子找回了状态，也不再失魂落魄了。笑得灿烂，道，

    “谢谢玄都师兄！我觉得首阳山的好吃。改明儿师尊厌烦我了，我就去首阳山蹭果果！师兄可别赶我走。”

    玄都失笑，“老师早就想让小师妹到首阳山。要是来了，莫说蹭个果子，就是蹭老师的丹药，也是没问题的。”

    玄都这边打了包票，阐教大师兄广成子也不甘弱势。

    耿直道，“说起这个，我家掌教师尊也时常念叨小师妹，说我等十二金仙加起来都不如小师妹聪慧讨喜。婵玉师妹这次索性就留在玉虚宫，我阐教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师妹！”

    婵玉闻言，一时郁气全消。笑容比那三月桃花还要绚烂几分。

    兴致勃勃道，“二位师兄这便说好了！届时小妹要来叨扰，就认准二位大师兄了！”

    连大师兄都叫上了？

    原本笑呵呵的多宝大师兄一听，那还得了！

    连忙制止这股“歪风邪气”。

    似笑非笑道，“小师妹还是孩子心性，开个玩笑，你们可别当真。整个截教都知道师尊有多疼爱小师妹，怎么会厌烦？谁要让小师妹离开碧游宫，也得先问过截教万仙答不答应。”

    婵玉：有大师伯二师伯，真是太好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头顶虽有诛仙四剑悬挂，但突然又多了太极图，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盘古幡防身。

    先立不败！

    两日后，三教大会，正式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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