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路往市集里头走去,越容瞧着两旁还在摆摊的商贩们表情似乎有些奇怪,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待在那儿,也不招呼来往行人,而且他们时不时都会朝着同一个地方看去。
便是路上行人,也是三三两两的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等越容随着人群走向市集内,一直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她方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那里本来是建造着什么的地方,如今被一场大火吞噬了个干净,再也看不出来建筑原本的模样,它的上空都还笼罩着燃烧后的灰烬,看着灰蒙蒙一片。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只得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一眼,那片废墟之中,楚黎正带着人不知在搜索着些什么。
见她这般,江洵领着她走向一旁高地处,这里离人群稍远一些,江洵用扇子半遮着脸,低声问她:“这够不够热闹?”
越容只觉着待在这儿,闻着呛鼻的烟雾,同这么多人挤在一处看废墟有些气闷,“这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房子被烧了吗?”
亏昨日江洵告诉她,今日能瞧一出大热闹。若是看别人家房子烧了这就叫热闹的话,那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热闹可以看。
“你上回同楚黎来这儿,难道没来瞧瞧这个地方是干嘛用的?”江洵瞥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的。
越容凝神回想着,上回同楚黎来时,好像确实是路过了这个地方。南越信奉他们的真神,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神像,每日都要进行朝拜。楚黎率领使团前来燕国,一出行便是数月不归,无论如何都会带着一尊神像进行供奉。
到了京城后,楚黎叫人在这特意为南越使团和商人划出来的市集之中,用一块地方修建神龛暂时供奉神像。
越容想起,那座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脸上带着悲悯苍生的哀容,因着她并不信奉真神,那日楚黎只身上前朝拜后,他们就朝别的地方去了。
“怪不得我方才瞧那些个南越商人做买卖都心不在焉的。”越容恍然大悟。若是一直供奉着的真神神龛被烧,那些个虔诚信徒又何尝不会牵挂呢,哪儿还会有心思做着买卖。
忽然间,她偏过头去盯着江洵,震惊道:“该不会是你烧的?”
江洵一挑眉,“你竟能猜到。”
“若没有这场火,如何能叫你看一出好戏呢?”江洵看向前方,将扇子一收,“开始了。”
越容本想问问他,乱烧神龛就不怕神明惩罚吗?前方的人群中开始骚动,她的心思被吸引了过去。
那群围在神龛前头的人,大部分都不是越容想的那般,是来瞧热闹的,他们很多都是使团还有随行商队里头的人。
见到神龛中的神像被楚黎带着人从废墟之中扒拉出来时,已经四分五裂,这群南越人再也无法冷静,他们围了上去,开始跪地嚎啕大哭。
楚黎的脸色十分难看,越容站的那么远都能瞧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忽然之间,人群之中有人站了起来冲到楚黎跟前,指着他用南越语急切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大,大到那群南越人开始跟着一起用南越语激烈的说起了话。
楚黎身旁护卫拔刀指向领头的那个男人,楚黎却叫他退下,用着南越语回应着。
他们声音很大,传到越容耳朵里头都还十分清晰,可惜越容一句都没有听懂。
越容虽听不懂,可也能肝受问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没有开口的燕承钰说话了,“神明是因楚黎要娶燕女而降下天火以作惩罚。”他自小便学会了许多国家的语言,虽平日里并不常用,但要听明白对方在讲什么,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燕承钰脸色并不好,只因为那些南越人说话十分不客气,他们将神龛被毁的怒气全都怪罪到了楚黎定下的亲事上头。那些个商人平日里对楚黎有多恭敬小心,此刻已经全然不顾了,因为神像被毁,对楚黎群起而攻之。
楚黎高声说了一句话,那些个南越人终于安静了几分。
越容又看向她哥哥,“哥哥,楚黎说了什么?”
燕承钰淡淡地瞥了一眼江洵,看不出是喜是怒,“楚黎说,是人为不是神明的惩罚。”
江洵摸了摸鼻子,依旧看着前方,“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真的相信有神明降下惩罚这样的事。”
那群南越人又开始哭着上前对着四分五裂的神像叩头。
可那一开始就言语激烈的南越人并没有停止指责楚黎,他叩拜着神像还指着上天怒吼。
越容偏过头去看燕承钰,见他脸色阴沉,便知那个南越人没说什么好话。
“哥哥,他说什么了?”
燕承钰比越容和江洵都年长许多,又居东宫数年,早就学会将不露声色,让人难猜他的情绪。自然对着越容时,他大部分的时间里带给越容的感觉,都是和煦温暖的,不像是现在,越容都能感受到他在生气。
燕承钰这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越容小心翼翼地拉了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
燕承钰回过神来,浑身怒气霎时敛尽,他轻轻拍了拍越容的手,“我没事。”
又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江洵,他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闯祸捅破了天都因为有人给他顶着,所以越发无法无天的性子,燕承钰带着几分无奈,“你看好容儿。”
“是,表哥。”江洵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应下。
燕承钰挥了挥手,那些隐在人群中的禁卫现身护在他的四周,朝着楚黎去了。
那些个南越人还在哭,此刻却被他这一出动静吸引,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该不该哭下去。楚黎看见燕承钰的那一刻惊讶,却又在一瞬间带上了些许的苦涩,“太子,您怎么会来此地?”
神龛被毁,南越人情绪正是激动高亢的时候,听到楚黎称燕承钰为太子后,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敌视。
越容有些担心南越人对她哥哥不利,“江洵,他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为何哥哥会生气?”
江洵眯着眼睛,“我猜,他们一定是在说,神明一定是因为楚黎非要娶燕女,才会让真神动怒。”
“福宁同楚黎的亲事分明是长公主求来的?”越容很能抓住他说的重点,她可还记着,长公主求太后,让太后出面撮合福宁同楚黎定亲之事。
江洵似笑非笑,“楚黎若不想娶,谁能逼他娶?”
“除了你这个小傻子会信以外,其他人才不会相信。”
越容一听这话,恼羞成怒,“你才是傻子。”
江洵怕她真生气,又换了话题,“容儿可知南越王室如今的处境?”
越容一愣,这她还真的不知道了。
“楚黎是长子,日后南越王位本该由他继承,可惜南越国王宠信的是新后所出的二子楚河,他们兄弟二人年岁相差无己,如今老国王病重,国王之争越发激烈。楚黎比不过楚河的受宠,自然就要借助外力。”
江洵说到这儿停下,只看着她略有深意一笑。
越容还没明白,江洵又说:“可惜他本是冲着你而来,结果最后同福宁有了牵扯。”他说到这儿,倒像是真的惋惜般晃了晃折扇。
越容想了一会儿,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那日篝火节上出事的本该是我?”越容犹犹豫豫的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可她又觉着这猜测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为何楚黎会将目标换成了福宁?”
“南越老国王的身体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没有多少时间能给楚黎叫你喜欢上他。篝火节上,福宁既有同他一样的意思,那他何不将计就计,毕竟长公主一心想要福宁高嫁。”这世上能叫长公主往高门嫁女的地方除了天子家还有哪儿?既同燕承钰绝无可能了,楚黎就成了绝好的人选。
江洵话说到这儿,已经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又拿着扇子在她跟前晃悠了一会儿,“容儿妹妹,是不是该谢谢我,那日让你上山避过了一场祸事,这算不算是你又欠了我一回道谢?”
越容将眼前晃得恼人的扇子给拍开,认认真真看向江洵,“那日就算你没叫我上山,我自己也会去的。”
她的口鼻被面遮遮着,可那双眼睛里头满满都是装着真诚,江洵看着这双明亮若星辰的眼眸,心中一动。
却又听越容问他,“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她对江洵有了些刮目相看,他竟然能对这种隐蔽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江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看向别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素袍,却不掩其风流俊朗,“男人在烟花巷柳之地,可从来没有秘密。”
越容语塞,瞪了他一眼,“下流。”她果然就不该指望江洵能够说出什么正经话来。
江洵收敛了神色,正待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前头传来怒吼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