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钟指向10：45, 扬舟拿起矮柜上的车钥匙，准时出了门。
中午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叫“菌珍宴”的餐厅，这家店价格不菲，却以养生为招牌吸引了不少顾客。
店址距离扬舟住的公寓不算远, 即使不幸遇上堵车的情况, 花在路上的时间也最多不过半小时。
原本双方是约定在十一点半碰面的, 但毕竟是跟长辈一起吃饭, 为了表示礼貌，扬舟决定从家里提早一点出发。
锁好门之后，她一边低头将手机塞进挎包里，一边往电梯方向走。
很快，只听背后响起另一道开门的声音。
“嘎吱——”
不到两秒，那扇门似乎又阖上了。
“舟舟！”
被喊到名字的扬舟蓦地顿住脚步，她没有回头, 只微微侧过脸看向追上来的人。
“舟舟……”曲清河停在她身旁，气息由于奔跑而略显急促，“一起下去……”
闻言, 扬舟倒也没反对, 随即径直摁下了让电梯驶停的按钮。
公寓一层只有两个住户, 原本没了外人的打扰, 曲清河以为要跟对方搭话很简单, 但现在二人并肩站在一起，不知怎么的，他却突然有些紧张。
“舟舟, 我……”
其实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就想办法从季然那里套话得知了真相，原来对方的妈妈只是为了感谢舟舟帮自己转院才想要邀请她一起吃饭。
不得不说，他心里高悬着的沉重巨石终于落了地。
季然母亲生病这件事，曲清河是清楚的，因为前段时间他恰巧在路上遇见过杨思承，聊天的时候对方就顺便提了一嘴，当时他在心里暗暗记住了相关信息，等到回去以后便叫人查了一下具体情况。
待确认对舟舟无害，于是后面自己也没再多管，干脆直接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那晚听到两个人打电话，曲清河承认自己的确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想都没想还有其他原因便已然愤怒地开口质问对方。
生气，委屈，受伤，无助，迷惘……
所有情绪交织成一片复杂的网，但倘若非要在其中找寻出一种在他心上烙下最深刻印记的情感的话，那么应该是后悔。
后悔跟心爱的人起了争执。
他明明那么珍惜她，正如古代的骑士将公主亲手捧上王座，跪在她脚边宣誓奉献自己一生的忠诚那样。
好后悔。
一个人回到家中的曲清河躺在床上，想着以后对方不会再看他一眼的假设，便不禁彻夜手脚冰凉。
如果舟舟真的不要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仅仅是这样的念头，便足以让他难受到无以复加。
为什么……在明知对方是那般个性的情况下，还要做出这种事？
偏偏想要挽回，却无从下手。
在不能陪伴她的这几日里，思念就已经将他折磨得够呛。
……真是煎熬啊。
难以想象，她今后会离自己而去，去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从此弃他于不顾……
“……对不起。”曲清河低敛着睫羽，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对方。
扬舟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手不禁往里躲闪了一下，然而终究没有成功避过被捉住的结局。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之后她却也没再继续挣脱。
曲清河的手覆过她的掌心，以一种牢不可破的方式将她的五指紧紧扣住。
如同最忠心的奴仆对待主人一般，稍后，他低下头颅，将唇凑近对方的无名指。
下一刻，一个轻盈似蝴蝶之翅的吻缓缓坠到这根手指的最后一指节上。
即使是在这任人来往的场合，这番举止也显得那么郑重其事，而毫无轻慢之意。
“舟舟。”
曲清河抬起眼眸，卸去往常漫笑的面容在此刻看来居然真挚恳切得惊人。
这只狐狸以目光相钩，仿佛只要对方肯应声，便表明自己愿意承下他此生最贵重的诺言。
没有戒指，没有旁观者。
整个世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不需要奢侈的物质，不需要华丽的词藻，不需要庄重肃穆的教堂，亦不需要属于第三方的神圣见证。
如果说细水长流都作不得痴之一字，那么究竟还有什么能够代表敢与日月同辉的深情？
实在是，神明可见……
“舟舟……”曲清河的嗓音里仿佛夹杂着叹息。
……天地可鉴。
“……”
有那么一小会儿，扬舟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某一瞬间，脑海里竟莫名钻出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关于十指连心的说法。
对方的亲吻许久落在她的无名指节的末处，仿若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引起自己心脏的共鸣。
但是……可能吗？
待恢复冷静以后，扬舟从对方的禁锢之中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随便瞅了一眼旁边实时记录电梯停靠楼层的显示屏，随即发现上面的数字突然跳到了8。
“叮咚——”
下一秒，面前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走了。”
像是终于受不了了似的，率先往里迈步的扬舟不耐烦地提醒了旁边的人一句。
先前不是还说要一起下去吗，这会儿又发什么呆！
被对方这么一喊，原本还沉浸在自己被对方嫌弃的低迷情绪中的曲清河立刻满血复活。
狐狸到底与呆头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品种……
念及此，扬舟收回打量对方的视线，正打算去戳电梯右边最下方的按钮。
“我来！”
孰料指尖刚动，某只狐狸便争着抢着挤上来要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懒得管他。
稍后，扬舟很是无所谓地让开位置，放对方去前面充当临时电梯司机。
等到电梯门重新合拢，曲清河转过身，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将对方紧紧拥在怀里。
“舟舟……”他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跋涉已久的旅人，突逢天降甘霖，便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
“曲清河……”扬舟被他箍得压根不能动弹，一时连呼吸都觉得有点困难。
“让我抱一会儿，舟舟……”曲清河哀求道。
他将双臂死死锁在她的腰间，脑袋小心翼翼地枕在她肩上。
“你想死是不是？”
被这样密不透风地抱着，扬舟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肌肤由于对方时不时的触碰而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居然还嗅她……
妈的，他是狗吗！！！
“曲清河！”她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对方的脊背。
谁知这厮一声不吭，只顾埋在她颈窝间往腹腔里深深吸气。
“……”靠，对方不会是个痴汉吧？！
更可怕的是，痴汉·曲不仅拿狗鼻子闻她，而且还得寸进尺地使劲朝她身上贴。
“要死啊你！”她的骨头都快被他的大力给弄碎了。
没成想对方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我真的快要死掉了……”
“嗯？”听到这句话，扬舟犹疑地慢下推拒对方的动作，“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理我……”
哈？
“快死了……”对方靠在她耳畔委屈地嘟囔，“……难过死了……”
啊，这个家伙……
片刻，扬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暂时摆脱不了这只狐狸的事实，头疼地同敌方进行谈判：“你就不能轻点吗！”
“……弄痛了吗？”曲清河这才意识到刚才激动过度的自己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赶忙松懈下力道，心疼地在对方纤细的腰背上摸索着位置。
“这里？”他一边询问，一边控制着力度替对方揉捏缓解，“那这儿痛吗？”
“……”
怎么说呢，舒服是舒服，但就是……
“行了！”
扬舟极力掩下心里涌起的一丝怪异感，旋即将对方乱摸的狐狸爪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少来烦我！”她恶声恶气道。
被对方挥退以后，曲狐狸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酷似小动物的呜咽。
“……”又在故意卖萌！
一想到自己前脚刚踏出家门，他后脚便追了上来，扬舟就敢笃定这货先前肯定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后等着探听自己的动静。
“你跟下来干嘛？”她懒洋洋地靠在电梯一侧，目光却异常犀利地盯着对方。
由于深知某狐狸的秉性，扬舟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老实交代。”
孰料对方居然摆出一副扭捏的姿态：“我送你过去嘛……”
原来打着这主意呢。
“我去吃饭，你去干嘛？”
“我也去吃饭……”
“人家只请了我。”
“就不允许带家属吗？”曲清河十分不服气。
闻言，扬舟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你算哪门子家属？”
她有些不敢置信。
这人到底得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能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吗？？
气弱的曲狐狸哼唧一声：“那我是你的司机！”
随后，扬舟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一种格外开恩的语气说：“大概算只宠物吧。”
话里话外透露着“不能再多了”的意思。
谁知曲清河面皮比城墙还厚，只见他不管不顾地扑上来：“那我就是你的宠物……舟舟，你带人家去嘛~”
“……”头大。
“人家保证听从指挥，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嘛~”
“……”指挥不起。
“或者我就守在外面，你们去吃饭，我帮你看车？”
“……”要你看。
磨了对方半晌，然而即使是自降身份甘愿做泊车小弟也没有用，最后曲清河只好灰心丧气地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留守青年的残酷现实。
“舟舟，要早点回来哦……”他依依不舍地拉着对方，活像是要十里送别的样子。
……真的，为什么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可曲狐狸那副不得到她的承诺便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确是唬人。
“……知道了。”扬舟扯回被他握住的手腕，不耐烦地将这句话丢给对方。
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吗……
※※※
菌珍宴牌匾上的字迹带着几分古雅之风，估计是花了大手笔请人来写的。
下车后，扬舟仰头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看向专门跑到门口来等候她的少年：“走吧。”
现在才刚过11：15，原以为自己已经抵达得不算晚了，结果没想到东道主竟比她这个客人来得还要早。
“我们也刚到没多久。”季然牵着她，二人一起登上楼梯。
打开包厢的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个气质温和的中年女性，尽管能从一些细节之处窥探出对方的经济状况不甚宽裕，但同时也不难猜到，这应该是位在生活中略有讲究的母亲。
“扬小姐？”
乍一发现有人推门而入，她立即从座位上起身，神态之间透露出明显的局促。
“阿姨好。”走进来的扬舟毫不吝啬地冲她扬起一个笑，“我再怎么说也是晚辈，阿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听到她这么一讲，张容总算放松了些。
“快坐吧。”她笑着招呼对方，顺便将菜单递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其实来这里吃饭还是扬舟提议的，之前季然征询她意见的时候，扬舟考虑到对方母亲肠胃的问题，所以首先便排除了一大批口味刺激的餐饮。
虽说菌珍宴价格是比较贵，不过扬舟老早就在这里捞到了一张高级会员卡，所以要让柜台打个折扣什么的不存在多大问题。
“先就这样吧。”等服务员记完最后一笔后，她朝对方摆手示意。
扬舟毕竟每隔一段时间都跟朋友来这里吃上一次，大致也清楚这里什么菜品不错，三个人一起商量着点单，速度倒不算有多拖沓。
“小扬，千万别跟阿姨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张容生怕她不好意思。
“谢谢阿姨。”扬舟笑道，“我们应该吃不了太多，不够的话，到时候再继续加就是了。”
她虽然没有继承广大民众节俭的优良品德，但行事也不至于铺张浪费。
不久，锅和食材都被送进了包厢。
待服务员退出去以后，张容端起手边的茶杯站起身：“小扬，阿姨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在这里只能以茶代酒，希望你不要介意。”
“阿姨这是说哪里的话。”扬舟继其之后赶紧站起来。
“这顿饭本来早就该请的，结果拖到现在……”张容举起茶杯，“不管怎么样，阿姨先敬你一杯……然儿，你也一起。”
她转过头去叫儿子。
待三人喝完重新坐下之后，扬舟将杯子搁到一边：“阿姨最近身体如何？”
听说对方一周前才刚办理了出院手续。
“谢谢，好多了……”
知晓自家母亲不善言辞的性格，季然接过话头：“新育医院的医生都很照顾我们，这次多亏了学姐帮忙。”
“应该的。”
自打那晚从男朋友处得知了肺气肿这种病症后，扬舟回去有查阅过相关资料，不过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因此除了能在一些小事上帮忙操作一下以外，更多的也就爱莫能助了。
“对了，小扬，我听季然说，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是的，不过我要比他高五个年级。”跟长辈讲话，扬舟素来是比较恭敬的。
“哦，我知道你们是在校庆上认识的……”
三人一开始聊天还颇为拘谨，到后面就逐渐脱离了学业和工作方面，慢慢向其他话题进行延伸。
整个过程中，氛围尽管称不上多热切，但比起最初，的确是要好上许多的。
中途，扬舟跟张容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尔后她站在外面的一条走廊上给季然发短信。
不一会儿，少年便赶了过来。
“学姐？”
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扬舟回过身：“还没结账吧？”
闻言，少年面上骤然一肃：“已经结了！”
“喂……”扬舟被对方那一副堪称惊悚的模样弄得忍不住笑出声，“我——咳，不是要跟你抢单……”
稍后，她从兜里掏出一张金卡，拿它拍了拍少年的胸膛：“我是这家店的VIP，可以打折。”
“……哦。”
原来自己闹了个乌龙……
季然悻悻地接过卡，静默片刻，唇边也不禁展露出两个腼腆的梨涡：“谢谢学姐。”
“所以是还没付吧？”
少年赧然地低下头：“……嗯。”
其实趁对方出去的空档，母亲就让他赶紧去前台把账单给结了，只不过自己还没来得及动作，学姐这边便发来消息说有急事找他。
“行，那你先去吧。”
扬舟想着自己上完一趟洗手间回去，应该时间刚好合适。
这边两人刚打算离开，孰料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哟，扬舟？”
正主扬舟寻声转过头去，旋即眉尾微挑：“杨思承？”
“我还以为自己看岔了呢……”对方大步走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么巧，你中午也在这里吃饭？”
这不废话嘛。
扬舟没有回答，下一秒眸光轻转，蓦地捕捉到藏在对面群众间的一个人。
“哟，邵大东家也在这儿呢。”她学着杨思承吊儿郎当的语气。
被点名的邵光不禁抖了抖身子：“做什么？”
“我专门跑来照顾你家生意，你身为老板，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上帝的？”扬舟拉住正准备去付款的少年，懒洋洋地开口。
“……你想怎么样？”在对方的威逼之下，邵光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索性不再徒劳挣扎。
不愧是和曲清河狼狈为奸的吸血鬼，今天倒霉栽在对方手里！
……哼！认了！！
“给打个折呗。”
“你不是有卡？”邵光瞪大双眼。
而且那张高级会员卡，当初还是他亲手奉上的好吗！
“所以你是觉得，碰没碰见你都一样，对吧？”
邵光：“……”他今天就不该出门。
“学姐……”
这时，旁边的季然小幅度地拽了拽她的衣角：“没事的，不用这样……”
“哎？”对面的杨思承像是才发现扬舟身边有个人似的，“是季然小学弟呀。”
杨思承也跟扬舟他们同是F大毕业，所以也算是季然的前辈。
圈子里都知道扬舟的男朋友是一个叫季然的大二学生，只不过大多都没见过本人，这会儿终于见到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纷纷上前来跟少年握手。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早就听说了你的存在，没想到人比想象中还要显小啊……”
“哥们真牛，居然能搞定扬舟……”
年纪虽小，但居然有胆量跟曲清河抢人，真乃壮士也！
在对面的一群人中，季然只认识杨思承，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场中焦点。
少年尴尬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扬舟。
“得了！”
接收到男朋友的求救信号之后，扬舟挥开这群活宝，一副护犊子的样：“我们还没吃完饭，准备回包厢了。”
所以，这是出来……？？
对面一群猥琐青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瞬间个个眼神暧昧起来。
“……”真想打死他们。
扬舟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稍后，她摆出一副即将要走的架势，视线却悠悠落回到对面的邵光身上。
“……好吧。”邵光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仔细想了想最近的安排，“反正下个月店里要搞活动，就提前给你优惠一下。”
按照对方的会员级别，再加上店里的折扣，应该是……
“八——哦不，给你的友情价肯定不能和给别人的一样，我懂的。”
在得到了对方的一记眼刀之后，邵光十分识相地改口道：“我决定另外再给你加一个特惠，那就是七点——天呐，上帝！六点六折不能再少了！”
亏血大买卖啊！
他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以为雇人送货不要钱的啊！！
这个魔鬼！！！
“哈哈哈，大家都是朋友嘛！”杨思承携带一脸真诚的微笑，拖着直捂心脏的邵光径直往走廊外面去，“必须的！再说扬舟也是老顾客了，不给个超级友情价怎么说得过去呢！”
待那帮子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扬舟这才拉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去前台结了账。
之后，两人先后回到包厢，丝毫没引起张容的怀疑。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怕麻烦自己，怎么也不肯答应搭乘她的顺风车。
——好吧，实际上是逆风车。
于是扬舟只好作罢，临分别之际，朝二人摆摆手：“谢谢今天阿姨请客，我吃得很高兴。”
随即她朝少年递了个眼色，示意回去再联络。
目送对方的车子渐行渐远，张容收回视线，低声询问儿子关于中午一餐的消费。
“这么少？”知道费用以后，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来之前，她就特地了解过这家餐厅的价格，怎么吃下来和其他普通饭店没什么区别……
“嗯，我去结账的时候，人家告诉我今天老板家里有喜事，所以临时搞了个活动，只要消费满三百都会有折扣。”季然低声重复着扬舟教给他的说辞，心里一阵甜蜜。
学姐是怕自己还不了这个人情，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吧……
“然儿，你很喜欢小扬？”
听见母亲的问话，季然羞涩地点点头：“学姐很厉害，而且……也对我很好……”
“那……你们有考虑过以后吗？”
“以后……”季然思考了一下，尔后摇摇头，“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我……”
他……自然是幻想过自己和学姐的将来的……
这个傻孩子。
张容清楚自己儿子的心性，难免为他感到担忧：“小扬人是不错，可……”
就怕这种富家小姐，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自家儿子现在还只不过是个学生，虽然平常也有兼职，但这点工资哪儿能和正经社会人士相比？可不就是个穷小子嘛。
无论是从家境背景还是从个人资历来看，两个人都可以说压根不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一直以来，门当户对的观念是张容比较认可的，她从未想过要去攀什么高枝——不管这个攀高枝的人是她还是她的儿子。
“妈妈，我真的很喜欢学姐……”
意识到母亲不太看好自己的这段感情后，季然有些难过：“……我只喜欢学姐。”
学姐是他的初恋，是他第一次的心动，也会是他最爱的人之一。
虽然他总是拒绝去想自己不能和学姐走到最后这样的假设，但万一……
“然儿，妈妈只是……”
“没关系的。”少年打断母亲想要说下去的话，“如果真的……那也没有关系……”
……不可能会后悔的。
少年垂下羽睫，在黯淡的路灯之下，那双眼眸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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