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脑袋靠在扬舟颈间, 任由对方如同爱抚宠物一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自己。
“学姐……”
他耷拉着眼皮，刚呢喃了一声，就感觉到脊背上被轻拍了一下。
“他们要出来了！”对方的声音透着一股力量。
闻言, 季然不禁怔住, 随即抬起头望向对面。
手术室的灯……灭了？！
下一秒, 他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学姐……怎么办, 学姐？”少年险些焦虑得在原地打转。
明明守在外面就为知道一个结果，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却愈发惶恐不安起来。
万一……万一妈妈她……
“别胡思乱想。”扬舟随之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软发。
“啪嗒——”门应声而开。
尔后，几位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听到询问，季然急忙举起手，继而跑到前面去, “医生，请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见病患的家属是这么一位长相乖巧的少年，医生摘下口罩, 严肃的面容不由舒缓了几分：“不用担心, 手术很成功。”
“真、真的？！”这一消息让少年喜不自胜。
“对, 虽然是急性发作, 但因为送来比较及时, 而且平常护理也还算不错……”简单解释了几句，接着医生话锋一转，开始向对方了解起一些日常, “你们有在哪家医院进行过长期诊治吗？”
“有的……之前一直都在这里，是前不久才转去新育的。”少年一板一眼地回答。
“根据病人的情况，不同医院可能会得出不同的治疗方案，不过毕竟主要是针对病症来看，一般而言不会相差太大……”
“嗯，两家医院的主治医师都建议我妈妈在家里疗养，动手术会有很大风险……”
两人就此事交流了好一阵子，临到末尾，医生再次叮嘱了一番术后注意事项。
“记得戒酒戒烟，注意保暖，不要让病人受凉……另外有条件的话，最好持续氧疗吧……”
谢过医生之后，少年跟随载着母亲的手术推车来到了病房里。
等两位医护人员将其挪上病床之后，他诚恳地对二人鞠了一躬。
“嗨，没事！”护士朝他笑了笑，“其实我对你有印象……以前你不是经常陪你妈妈来黄医生这里看病嘛？”
随便闲聊了几句，护士便跟着同事一起离开了。
“学姐，我妈妈没事……”少年端详了一会儿母亲的睡颜，然后细致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我说得没错吧？”
隔着一步距离，扬舟的手搭上少年的肩膀。
“……嗯！”
少年转过身，双臂环住她的腰。
二人难得享受这样的静谧时分，是以拥抱许久都未曾用言语打破双方之间的氛围。
“先出去。”
半晌，扬舟率先退开身子，拉着少年往房间外走。
“吃过饭了吗？”
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摇了摇头。
“当时我正要出门去工作，结果妈妈突然病倒了……”
听到少年的话，扬舟眉间不禁隆起褶皱：“你还在做兼职？”
她早就劝过对方，长此以往消耗下去，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多少能补贴一些家用……”少年喏喏。
只要可以减轻母亲身上的负担，自己就算累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偏偏知晓少年固执的性格，扬舟亦舍不得开口责怪他。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曲清河已经来找过你了……”她灵光一闪，暗自懊悔自己竟险些忘了这件事，“考虑得怎么样？”
缄默片刻，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学姐放心。”他掂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尽管最初也犹豫过，自己这般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一点——在经过那样的试探，并且得到了对方的回应之后——可季然终究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情敌见面尚且尴尬，遑论今后要在对方手底下工作，但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谈论所谓的尊严或是屈辱问题。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快点让自己崛起的途径，那么进入这家在行业内认可度极高的公司，无疑是他当前最好的选择。
“最近我已经在加强相关方面的学习了，不会因为兼职而耽误进度的。”
季然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等进了学长的公司，我就辞掉兼职，努力向前辈们看齐。”
见他有自己的规划，扬舟并无不满：“你心里有数就好。”
稍后，她牵起少年的手，往医院楼下走去。
刚步出大楼，扬舟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夜色不知比她来时暗沉了多少倍。
只见医院外的街道冷冷清清，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少得可怜。
晃了半天，二人才在附近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烧烤店。
“老板，要一份咖喱炒饭，然后……”扬舟认了一下招牌，随即不客气地自行忙碌起来。
待确认好烤串数量充足以后，她将手里放好食材的篮子递给老板。
“好嘞，你们先坐着等等！”
约摸二十分钟后，二人才提着打包好的香喷喷的晚餐回到了医院。
“学姐……”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少年正准备将装着炒饭盒子的口袋递过去，却不料自己的动作中途便被拦截了。
“这是给你点的。”扬舟取出另一个袋子里的几串烧烤，“我先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就解解馋。”
于是少年没再推辞，打开盒饭径直吃了起来。
撸完手里的烤串，扬舟从排椅上站起身来，拍拍手掌：“我去上个厕所。”
先前一直随少年沉浸在紧张情绪当中，这会儿松懈下来，她便察觉到自己的膀胱在给大脑传递紧急信号了。
“好。”对方乖巧地应了一声。
少年包着米饭的双颊微鼓，看起来分外可爱。
扬舟打量片刻，没忍住探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
“……唔？”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欺负了的少年傻傻地抬起头。
……
犹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大厅里转悠了半晌，扬舟最后总算在楼梯拐角一侧找到了洗手间。
待上完厕所出来以后，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00：24
这么晚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难怪刚才走出医院时，感觉天空活像被罩在了一件黑色斗篷里似的……
按开手机屏幕下方显示为听筒的卡通图标，扬舟发现在通话一栏里竟然有四个被标红的名字，分别是曲清河、宋冉、梅恬和李蕙心。
之前离开得异常匆忙，等坐上出租半个小时后，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忘了知会朋友，只是当时还跟季然通着电话不好挂断，所以扬舟仅仅发了一条短信给宋冉，让她记得告诉大家一声。
待赶到医院以后，她便一直忙着安慰少年，也没分多余心思给其他地方——这不，就连三急问题都抛诸脑后了。
今天下午——准确来讲应该是昨天下午，她在公司开会之前将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结果没想到忙完工作以后也没记得将响铃模式改回来。
啊，真是……
稍后，扬舟来到昏暗的楼梯间，借着从窗外透进的光线回拨给曲清河。
今天自己在他的生日宴上草草离开，无论如何，这的确不太能说得过去……
直至完整听了一遍手机里冷冰冰的提示音，扬舟才按下红色的挂断键。
“……”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晾着自己？
没多疑虑，她接着给宋冉打过去。
“舟舟？”
不愧是好姬友，对方很快接通了电话：“你在哪里？”
“我还在永良这边。”扬舟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情况，“医生说季然妈妈大概两个小时以后才会醒，我准备再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
“那你要陪他到后半夜？”
“总不可能现在就甩手走人吧？”扬舟低头笑笑，“没事，等对方醒了之后，我就回家。”
反正之前四个多钟头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那里搭车方便吗，要不要我过来接你？”
“哎，不用。”
聊了一会儿，扬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现在是已经结束了？”
“刚过零点，大家就散伙了。”宋冉的语气迟疑了一下，“你走了之后，曲清河不太好的样子……”
闻言，扬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
那头的宋冉也不清楚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我没多逗留就走了。”
“行吧，那不多说了，我还得给另外俩货回过去。”
这边结束了通话，扬舟又马不停蹄地给梅恬和李蕙心回了电话。
前一个还好，等跟年纪小一点的李蕙心讲电话时，扬舟总觉得对方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舟舟，你去哪儿了呀？”
扬舟：“……”已经解释第三遍了，心好累哦:）
待从当事人嘴里了解完全部经过以后，李蕙心小声道：“你不知道，曲清河特别吓人！”
“他怎么了？”
“他在外面没找到你之后，回来就变得超级恐怖……反正我走之前，好多人都还在那里劝他，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扬舟无言。
“对了，舟舟……”对方似乎吞咽了一下唾沫，“你对那个小学弟是认真的啊？”
“什么意思？”扬舟皱了皱眉。
说得她好像是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渣渣浪.女似的。
“我就是觉得，虽然曲清河有时候是很讨厌，不过他的讨厌都是针对我们这群人啊！什么时候能不见他在你面前装乖……”
说着说着，李蕙心注意到自己偏离了重心，于是赶紧将话题再度拉回：
“那啥，我绝对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如果你真的决定跟季然在一起了，那曲清河该怎么办呀？”
沉默须臾，扬舟仿若赌气一般哼道：“谁管他。”
“啊……”李蕙心不由哽住了。
莫非这就是属于大佬的底气吗？
好不容易向朋友们一一汇报完自己的情况，扬舟收好手机，旋即重新返回到大厅。
“学姐回来啦！”
这时，少年已经解决完了可以称之为夜宵的晚餐。
“走吧，回去看看阿姨。”
他们这顿饭在外面消磨了将近一个钟头，值得庆幸的是，回到病房还没半个小时，躺在病床上的张容便醒了。
“妈妈？”
尽管这间病房不是单人套间，但因为目前暂时只有张容住了进来，所以也差不多算是享受了特殊待遇。
对方睁开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
“嗯……小、小扬？”
“是我，阿姨。”扬舟站在病床边对她扬起一个笑。
“然儿……”
“妈妈。”季然将母亲扶起来喂了点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张容摇头。
见状，少年也没有勉强她，而是重新将人小心扶着躺回了床上：“那您休息吧。”
闭眼之前，张容的目光温和地驻足于扬舟身上，似乎想要借此表达自己对她前来探望的感激之情。
出了病房，扬舟站在走廊上问季然：“你不回学校？”
“明早再回。”对方答。
母亲病情急性发作，暂时离不得人，他要留在医院里守夜才能安心。
“那好吧。”扬舟颔首，“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联系。”
“我送学姐！”少年赶忙抓住对方的手腕，生怕晚一秒人就跑了一样。
学姐向来作风霸道，仔细回想，自打两人交往以来，他还没机会履行过送女朋友回家的职责……
“以后再送。”
下一刻，扬舟十分轻松地挣脱开少年的束缚，充满调侃意味地朝对方眨眨眼：“以后随时都可以。”
“……嗯。”少年忸怩了一下，随即讷讷地松开手。
不过季然坚持要将自己的女朋友送上车以后再离开，于是扬舟只好无可奈何地带着少年在路边招呼计程车。
五分钟后，她朝窗外的季然挥挥手，继而便被车子载着一去不复返了。
今晚分明也没做什么累人的活，只是来回奔波了一趟，没料想竟会如此耗费体力。
一个小时过去。
扬舟拖着倦怠不已的身子走出电梯，然而在临进家门前，她又跑去对面敲了敲曲清河的门。
没动静。
——睡着了？抑或是生气了？
“……”啧，算了。
不管怎样，有什么事还是留着明天再说吧。
念及此，扬舟毅然决然地将所有烦心事抛之脑后，紧接着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OK，下一章是曲狐狸的主场哦~
曲清河：哼！看我曲某人如何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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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雁初归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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