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
经过上一次的碰撞, 魏言书自认在面对他时已经无法尽到一如既往的礼节。
“当然是……”稍后,封涧故意挑衅一般冲他扬了扬眉,“偶遇!”
可魏言书却不是任人戏弄的糊涂蛋,他朝地上扫视一圈, 继而将目光定在摔落至墙角边的帽子上。
“这顶帽子看上去倒是很眼熟。”
被人当场抓获的封涧却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是吗?我刚刚还在疑惑, 到底是谁这么没公德心到处乱扔东西呢。”
一旁的江真澜简直快没眼看他了。
就算要编故事, 好歹把悬在耳朵上的口罩取下来再胡说八道成吗。
不久, 封涧也注意到自己露馅了。
“……”
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是隐藏线索的手段还稍有欠缺,亟待提高。
于是,他一边冲对面的魏言书应付地笑着,一边迅速扯下挂在下巴上的口罩,然后一把将罪证塞进裤兜里。
魏言书:“……”当他眼瞎呢?
在封涧做出傻子似的举动后,周遭的氛围尴尬地沉寂了下去, 片刻,江真澜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言书,不是要去吃饭吗?”
闻言, 魏言书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会来这里的初衷是对方久未归来。
现在, 既然已经寻到人, 那么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那我和真澜就先走一步了, 改天有空再……”
原本魏言书是直接打算告别的, 可多年来对人客气的举止却已然深入骨髓,哪怕自己并不想要继续对着讨厌的人保持谦逊的态度,但一直伴随着他的习惯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
前两天, 知道这二人在5号要去鬼屋的消息后,封涧便下定决心要执行只凭一秒就在脑海里成形的跟踪计划。
以前这女人在国外留学,他确实鞭长莫及,但当初他又哪里会把那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只因魏言书是一个劲敌。
——从来都是。
上回由于太过匆忙,所以在画廊里还没坚持到一个小时就败在了敌人手上,但这一次他可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果不其然,直至进入鬼屋,这两个人都还没有发现自己。
哼,可恶!
魏言书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这个女人也没认出伪装后的他!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平时都不会关注一下自己身上的特征吗!!
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牵手,她却把他当色狼!!试问,有他这么长相俊逸、气质卓然的色狼吗!!!
这会儿,一捕捉到对方有松口风的迹象,封涧便如同嗅见骨头香的凶悍狼狗一样狂扑而上,拼命逮住不放。
“就不要改天了吧。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待会儿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
尽管语气犹属征询,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似乎变成了直接决定。
一贯谨守礼仪的魏言书万万没料到世上竟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徒,他被对方的话给噎住,少顷转向佳人。
“这件事还是由女士做主吧。”
最终,他把主动权交到江真澜手里,一副听凭安排的模样。
于是,接下来就变成了江真澜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封先生真的要来?”
“当、当然了!”饶是底气不足,封涧也依旧自我鼓舞似的挺起胸膛,“难不成江小姐不欢迎么?”
闻言,江真澜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欢不欢迎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不过当着魏言书的面,她自然还是要给这男人留几分薄面的。
“没什么不欢迎的。”
语毕,江真澜走到魏言书面前,询问他意见:“相逢不如偶遇,要不然我们中午就招待一下封先生吧?”
她这话很好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毫无迟疑地告诉对方在她心里孰亲孰疏。
“我都听你的。”魏言书报之一笑。
冷冷注视着这两个人秀恩爱的画面,封涧暗地里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可面上却仍不得不佯装出被应允同行的喜悦。
妈的,有自己在场,他俩是别想搞什么小动作了!
中午吃饭的餐厅就位于孚日广场附近,从南洋楼出去差不多步行个三百米就到了。
很快,一行人被服务生引至先行订好的包厢里。
进入房间后,魏言书刚要去接被江真澜脱下的风衣,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旁边竟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封先生了。”
说着,江真澜却是将搭在臂弯间的衣服向魏言书递去:“言书,能帮我挂一下吗?”
因着她这一格外明显的偏颇,魏言书心里总算感到了些许熨帖。
幸好,自己仍然是被她需要的。
等三人相继落座以后,魏言书体贴地将菜单送到女士手边,同时嘴上不忘对封涧道:“虽然今天封先生是客,但先由真澜来点单,没问题吧?”
“没、问、题!”封涧皮笑肉不笑,眼里却险些喷出火来。
这人居然拐着弯骂他没有绅士风度!
之后,在江真澜翻阅菜谱的过程中,两个男人又连着过了几招,不管是话里藏锋还是笑里藏刀,总归目的是要打压对方。
不过,任由他俩之间风起云涌,在场唯一一位女士照样岿然不动就是了。
等江真澜点完自己想吃的,她顺势欲将菜单递给旁边的魏言书。
“还是先让封先生点吧。”不料对方笑言。
要你谦让!
“没关系,反正我不挑……”
坐在对面的封涧暗暗恨了他一眼,原本也打算学着对方来个礼让三分的,可谁知下一秒遽然撞上江真澜警告的目光,他整个人便如同沾染上剧毒的花草一般迅速蔫了。
可恶!为什么她又偏袒对方!!
待点菜风波过去,服务员把几盘刚做好的热菜端上桌、暂时将门虚掩之际,封涧率先朝对面的魏言书扬杯:
“上一次是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说这人态度诚恳,可他却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一副懒散情状;但要说他没有诚意,这人又偏偏一口气将杯中的酒给干完了,还比划出让自己随意的动作,着实叫人指责不得。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封先生的歉意了。”
这时,魏言书倒没有讲出其他客套话,只说自己后面还要开车,只能以茶代酒。
纵然是做表面功夫,但好歹在这次敬酒后,彼此之间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现场气氛没像先前那样窘迫了。
中途,服务员端着剩余的菜进来了。
江真澜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的,为了方便服务员上菜,随后她往左边挪了挪椅子,拉开了自己和魏言书之间的距离。
这样一来,倒是给服务员腾出相当大的空位,但与此同时,她和封涧之间也挨得愈发近了。
见状,封涧压抑半晌,才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没有喜形于色,不过他到底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没等一会儿便忍不住跑到私底下去骚扰人家了。
这边,江真澜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饭,岂料突然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脚。
顿了一下,她接着不动声色地从碗里挑起一块豆腐送至自己嘴边,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另一边,封涧一直用余光偷偷注意着她的反应,待捕捉到她某一刻的停滞,嘴角霎时隐晦地弯了弯。
“……”这人究竟想干嘛?
除了面皮厚比城墙的某封,江真澜对于敢在桌子底下不要脸地勾引自己的人实在不作二想。
原本不欲理会,可对方反倒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了!
然而,正往对方小腿上蹭得起劲的封涧却丝毫不知自己的末日将近,就在他美滋滋地享受着双方的肌肤之亲时,从胫骨处却陡然传来一股痛意。
“……唔!”
下一刻,餐桌上的其余两人一齐抬头望向他。
“封先生怎么了?”
看着对方略扭曲的神色,魏言书直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事情发生。
“没……”
见男人一副强忍痛苦的表情,江真澜心里就不禁涌上一股子愉悦。
尔后,得到教训的封涧总算安分下来,不敢再随便造次了。
吃完午饭,姓封的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他们道别,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肯掉头走人。
十几分钟后,魏言书把车开到了河堤边。
“先消消食。”他替对方打开车门,将人牵下车。
等两人并肩而行时,男人低声问先前饭桌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是傻瓜,上一次在酒店里便察觉到了她和封涧之间藏着些什么,但想着既然对方没有主动告诉自己,那他索性装作不知道也好。
“他喜欢你么?”
小臂靠上栏杆,江真澜感受着河风在脸上肆意的凉爽:“也许吧。”
说得多轻巧,可这却恰恰是她对待别人真心的惯常表现。
沉默须臾,魏言书为她将垂落在鬓边的发挽到耳后,仿佛这样便可以看清楚更真实的她。
“真澜,你考虑过以后吗?”
乍一听到他严肃的语气,江真澜没绷住脸笑出了声。
怎么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怎么?”对方不解她突然发笑的原因。
“没什么……”江真澜摇摇头,“你指哪方面?”
“我的意思是……”
踌躇了一下,魏言书终究还是吐出了含在嘴里的话:“你有想过安定下来吗?”
在跟对方交往之前,他就知道她在感情方面有如游戏,似乎谁也无法阻止她流连花丛的脚步。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江真澜忽而心念一动:“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下一秒,身旁的男人却面容肃穆着转过身来正视她。
“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告白,也没有向任何人表白过,至今身家清白。”魏言书顿了顿,“在你之前。”
在P大看见她站在主席台上演讲,那是此生第一次心动。
“真的是初恋?”江真澜故意挑眉。
实际上,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她心里隐隐约约有所预感。
因为尽管对方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成熟稳重,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异常青涩的神情。
“要我对天发誓吗,江小姐?”魏言书作势要扬起手掌。
笑着按下他的手,江真澜冲他扬了扬下颔:“哪怕我说闪婚,这样你也愿意吗?”
“如果你想要……”下一瞬,魏言书的吻夹杂着叹息落在她的额头上,“我就给。”
总之,他是断然不会委屈了她的。
玩笑片刻,双方终于正经起来。
“上次宴会过后,我父母有向我问起你……”
也不知父母是在谁那里听说了他第一次带女伴出席,所以回家之后,魏言书便遭遇了来自双亲的“严刑拷打”。
“嗯,伯父伯母怎么看我?”江真澜转过头,风轻云淡地注视着他。
“放心,他们说你很好,就是……”
纵然回归Y市后方才稳定三年,但凭借自身能力,现在的江真澜可谓律界新秀。
从熟人那里打听到她的情况后,就连一向颇为严谨的魏父也表示对她相当满意,虽说女孩儿是多情了一点,不过年轻人谁没个过往呢,瑕不掩瑜。
如今,魏言书的父母只担心他们什么时候能正式结合的问题。
“……想知道,你有没有想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的意愿。”
魏言书说得很委婉,但意思也表达得足够准确。
虽然江真澜认为面前的男人十分符合自己的心意,但她依然道:“短期内,我还不想结婚。”
她听出来了,对方父母是有催婚的意思。
“现阶段是打算以事业为重吗?”
“差不多吧。”
说着,江真澜又扭过头去重新眺望河面。
了解到她的意愿后,魏言书只是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我并不觉得踏入婚姻是人生的必经过程,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毕竟,以我打过那么多离婚官司的经验,即使是用法律关系来束缚住双方,结局也未必皆大欢喜。”
在她讲话的过程中,男人没有打断,而是耐心听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真澜,就算以后……”魏言书抿了抿唇,“我也不会捆绑住你。”
思索两秒,江真澜觉得对方停顿的那处可能是想说“结婚”两个字。
念及此,她不禁笑了笑:“不管未来如何,我只想现在……”
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见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魏言书只能默默吞咽回即将脱口的话。
“没关系,我陪你。”没有再打算说服对方,他转而表达了自己坚定的心意。
“言书……”
稍后,江真澜皱了一下眉,本来想跟对方说什么,但偏转过去却注意到他眸里不加掩饰的情意,于是刚到嘴边的字句便莫名转了一个弯。
“……谢谢你。”
拂下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她低头笑笑。
……谢谢绅士的爱慕与谅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完结啦,期待看到宝宝们的热情留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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