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以后, 康婧妍在路口的一家药店买了退烧药，随即疾步往小区方向赶去。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她便已经站在了司晨家门外敲门。
没等多久，就听里面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这边, 接着眼前的门应声而开。
“啪嗒——”
待关上门, 康婧妍随手将装有退烧药的塑料袋子扔到了旁边的玄关柜上, 然后狐疑地看向对面的病患：“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感觉自个儿在门外好像都没站到五秒, 对方不是专门守在客厅处等着她来吧？
面对女孩子的怀疑，司晨但笑不语。
见他这副情态，康婧妍用膝盖也想得到答案。
啧，这人……
“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床上去。”她向对方冷酷无情地命令道。
“谨遵婧妍的吩咐。”司晨笑着向她敬了一个不大标准的礼，如同小兵对待长官那样。
在挥退病号之后，康婧妍先拿热水壶烧了点水, 期间她又跑去卧室详细了解了一番司晨的情况。
据对方说，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好，整个上午过得迷迷糊糊的。
“难道是昨晚着凉了？”康婧妍猜测。
“可能是没盖好被子吧。”少年躺在床上, 朝她弯了弯唇角。
现在天气尚热, 别说一张薄薄的毯子, 有的人甚至压根不需要盖被子。
腹诽了一下对方的弱鸡体质后, 康婧妍猛地想起一个问题：“哎, 你的体温是多少来着？”
岂料对方摇摇头：“不知道。”
“你不是从上午开始烧的么？？”康婧妍震惊了。
这脑子怕不是烧坏了吧，否则怎么敢耽误到现在都没量体温？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做的正经事还是不能少的。
尔后, 在对方的口头指导下，康婧妍顺利在屋子的抽屉里翻找出一支温度计。
“拿去。”
她把甩好的温度计递给对方，旋即瞅了瞅时间：“五分钟的话，大概是……五点二十七。”
“嗯。”
将温度计夹在腋窝之下，随后少年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的姿势注视对方。
“行吧，你先歇着，我去外面看看水烧开没有。”
语罢，康婧妍便转身出了卧室。
她来司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于整栋房子的构造早就了然于胸，因此在其中走动压根不成问题。
客厅里的热水壶安安静静地立在角落，先前还显示正在工作的指示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透露着自己加热完毕的消息。
接好水以后，康婧妍没急着返回，而是站在沙发旁研究起退烧药包装上的注意事项。
“一次两颗，间隔四个小时以上……”
这个药是药店店员推荐给康婧妍的，说实话，她也不懂效果到底好不好。
遵循使用说明从药板上抠下来两粒药丸，在确认没什么遗漏的内容后，康婧妍便将包装外壳撂到一边，端起水杯进了卧室。
“起来，把药给吃了。”
其实毋需女孩子交代，因为在捕捉到她的身影的刹那，少年便自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谢婧妍。”
接过水杯的同时，他将量好的体温计交给对方。
趁对方吞药之际，康婧妍上网查了一下，发现38.2℃尚属于低烧范围。
“那什么……”踌躇须臾，她觉得还是要和对方讲清楚，“虽然我现在还没告诉家长，但是这事儿肯定瞒不过去。”
先前经过自己家门时，康婧妍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生怕惊动屋里的大人。
不过这也仅仅是暂时的，毕竟晚上司晨要来自己家吃饭，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蒙混过关——她可不指望有对方在两个小时内恢复正常的运气。
“反正，如果到时候你还没好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说到这里，康婧妍不禁又忆起少年在电话中的百般推辞，为防止对方故态复萌，她连忙补充了一句：“不然，等张阿姨和司叔叔回来发现我们对你不闻不问，肯定会怪我们的！”
“不会。”
看着女孩子坐在自己床边小声嘟哝的可爱模样，司晨唇边绽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听婧妍的。”
咦。
原本都已经做好要用武力恫吓对方就范的准备，结果少年乖得与之前判若两人，反而让康婧妍摸不着头脑。
“对了，婧妍，外面桌子上是不是放了个密封罐？”
“好像……有？”康婧妍隐约有点印象，“你要那个？等着。”
她去客厅走了一趟，原以为盒子是对方所需的，谁知在转交东西时，少年却将自己的手推了回来。
“给我的？”
见他点头，康婧妍怀着疑惑拧开盖子，俯首一瞧，只见里面装着各种小动物模子的饼干。
“我怕你吃着腻，就只做了两种口味，不过抹茶粉用得比可可粉更多一些。”
然而，意外收获零嘴的康婧妍却并没有十分开心，她扫了一眼盛得满满当当的密封罐，继而皱紧眉头。
“什么时候做的？”
“嗯……早上。”犹豫两秒，少年终究吐露了实话，“我想着你下午回来正好可以吃……”
可是，女孩子却似乎……
“你生病了，还做这个？”
想象着对方头脑昏沉还在厨房忙碌的画面，康婧妍停住正欲往嘴里塞饼干的手，心里忽然生出一丢丢对病号的愧疚。
如果自己今天没在外面贪玩……
嗐。
“本来就弱得可以，还管那么多！”她故意装出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然后凶巴巴地给对方喂了块小兔子饼干。
“婧妍……”
其实除了没办法做剧烈运动外，司晨自认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原本还打算捍卫一下自己的名誉，可见青梅脸上分明写着“这只弱鸡究竟想说什么”的字样，他便默默将辩解的话咽回了肚子。
不知不觉，房间里的氛围逐渐沉寂下来。
深思片刻，康婧妍觉得自己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地享用病人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那个……”念及此，她不由假咳一声，“你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嗯？”正盯着身上的薄被发呆的司晨闻声抬头。
“就……做得还不错。”康大佬捏着手里的熊头小饼干，别别扭扭地表扬了一句。
可就在司晨刚感受到一点来自人间的温暖时，女孩子便毫无征兆地终结了感动的一幕，转而不满地嘀咕道：
“不过我说真的，就你这弱唧唧的身体，差得我一根手指就能戳倒，以后还是别逞强了……”
“……”
听出青梅言语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好不容易从对方上一轮打击中缓过来的司晨再次陷入了心塞。
没去打扰沉浸在低迷情绪中的竹马，康婧妍自顾自地找了个小板凳坐下，守在床边优哉游哉地玩起手机。
“婧妍，今天在外面玩了什么？”司晨见她又不理睬自己了，只好主动寻找话题刷存在感。
这会儿康婧妍正跟孟桓聊天，因此答复起来很是心不在焉：“也没什么，早上我们在星巴克做作业，下午……哦对，一起去了海洋馆。”
“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下一刻，司晨抬头笑望向对方，眸中荡漾着仿佛足以容纳一切的柔波，然而在薄毯之下却遮掩着他攥紧至发白的指节。
否则，何至于让她流连忘返呢……？
……幸好，自己已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唔……还行。”康婧妍放下手机，从盒中拈起一块小饼干送入口中，“我们在里面逛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吧，靠近出口的地方还有开放给游客触摸海星的区域。”
不过当时她急着赶回来，就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粗略地瞥了一眼。
“我有拍照片，要看么？”
沉默少顷，司晨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颔首同意了。
没关系，了解得越多，他才越有把握成为最后能够站在婧妍身边的人。
一边自我安慰着，他一边浏览着对方的手机相册，那认真的神情像是要把照片的每个细节完完整整地复刻进脑海里。
过了几分钟，坐在小板凳上愉快吃饼干的康婧妍倏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她疑惑地转过身去，却发现床上少年的目光死死凝在手机屏幕上，整个人宛若被冻结了一般。
“？？？”他咋了？？
可还没等康婧妍探出脑袋瞧个究竟，对方便先她一步出声了。
“婧妍，你们关系很好吗？”司晨偏头看她，“我是指，你和孟桓。”
“还行啊。”康婧妍几乎不假思索。
倘若放在以前，司晨压根就不会担心女孩子突然开窍，但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他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往这方面猜测。
但少年亦不敢多问，上次的教训已足够刻骨铭心，尤其是在他目前没有任何立场的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称得上真正聪明的做法。
可是……
司晨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里女孩子的脸庞，失落呢喃道：“婧妍，我们都没有一张合照……”
她不会知道，被自己小心翼翼隐藏在字句中的嫉妒有多浓烈。
“哈？”
闻言，康婧妍委实有点失语。
……天天待在一块儿，要什么合照？
不过怕这话说出来伤着某个卧病在床的人的脆弱心灵，她只得敷衍地朝对方挥挥手：“等你好了，随时可以拍。”
这下，司晨才勉强被安抚住，低头继续看起相片来。
然而，等待他的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的现实。
一张张地划过那些定格住少女少男笑容的照片，司晨纵然极力想隐藏住自己的妒忌与难捱，但尚在病中的身体却不由他意地出卖了主人的真实心情。
一听到对面响起的断断续续的粗喘声，康婧妍心里立马“咯噔”了一声。
……不会又犯病了吧？
自打刚才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古怪，她便没再背对着对方坐了。
“喂，司晨！”她跑到床边揽住对方的肩膀，半蹲下来仔细察看对方的脸色，“还好吗？”
只见少年的双颊烧得绯红，而嵌在下半张脸的一张唇却显现出难以形容的苍白色。
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康婧妍也不晓得病情是变得更严重还是怎样了。
“喏。”她当机立断，把早先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又拿给对方，叫他夹在腋下五分钟。
等时间到了以后，康婧妍一读体温计，结果发现上面的水银升到了38℃的位置。
比刚开始降了0.2℃……不应该啊！
虽说她对于司晨的身体正在好转感到欣慰，可之前的种种迹象无论怎么看都分明不符合现状嘛，否则对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表现出犯哮喘的前兆？
……想不通。
“别看了！”
下一秒，霸总附体的康婧妍强势地夺过手机，正欲将对方按倒在床。
“婧妍……”孰料拖着病体的某人反应一点也不慢，竟还反握住她的手腕。
随即，他迎上对方的视线，瞳孔透出仿若被清泉滋润过的莹亮。
“……我想看。”他低低挤出几个字。
即使心痛难耐，也可以咬牙坚持下去。
“……”
真拿这人没办法。
“两分钟！”康婧妍烦躁地抽回手，给予他最后时限。
“嗯。”
两分钟以后，司晨遵照对方的指令乖乖在床上平躺下来。
“我去弄毛巾，回来要是发现你乱动，你就惨了！”
不甚严厉地警告了一句后，康婧妍便去洗手间准备用品了。
依据网上所显示的信息，如果病人体温没有超过38.5℃，可以尝试采取冷毛巾敷在前额的物理方法进行降温。
浸湿毛巾费不了什么工夫，于是很快，康婧妍便大功告成，拿着折叠成矩形的毛巾原路返回。
“要是不凉了，就告诉我啊。”
给病患搭好毛巾，接着她又坐回了象征守护的小板凳上。
“婧妍，会不会累到你？”少年看着她，神情内疚。
“……”累个屁。
前前后后她就烧了壶水，监督对方量了体温以及吃药。
若不是觉得当前这场面需要自己正襟危坐，闲得几近发霉的康婧妍都想下楼回趟家把剩下的数学作业给带上来做了。
“婧妍……”
“干嘛？”她不耐地答应道。
这人躺下是躺下了，可嘴上老不闲着。
“以后……是不是用不着我了？”床上的病号转了下身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康婧妍不明白他究竟何出此言。
尽管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她多少能从那个反常地背对自己的身影中品出几分落寞和孤单。
静默须臾，只听对方说：“以前我还可以在学习上帮衬你一下，如今有了孟桓，恐怕我就变成多余的了……”
……这什么神逻辑？？
“他是他，你是你。”康婧妍不懂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她思索两秒，然后离开小凳子走到床前，拿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背。
“你一天少给我胡思乱想。”
这个呆包子怎么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我没乱想……”对方裹紧小被子的身体扭了一下，委屈地哼唧道，“你今天就是这样的……”
哟嚯。
康婧妍倒没料到，生了病，对方的胆儿也变肥了——要放在寻常，他可不会这般轻易地坦诚心声。
“喂。”她在对方肩胛骨的部位推了推。
没有回应。
“我说——”
下一瞬，康婧妍凑近对方，一只手臂横跨过少年身体、支撑在他面向的床内侧，另一只手则捏住对方的下颔，不允许他如此无视自己。
“——你有必要这样吗？”
嘁，小气鬼。
遭遇大佬的强势“拷问”，被圈在对方身下的司晨却并不急于挣脱她的禁锢。
他稍侧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女孩子近在咫尺的秀美容颜，半晌才示弱般地微移开目光，小声问了句：
“那他讲得好，还是我讲得好？”
“这个……各有风格吧。”康婧妍琢磨了一下。
“没有你更喜欢的么？”
“……”怎么回事，小老弟？
——对方平时不是这么爱比较的人啊。
不过估计是处于生病期，脾性什么的都要比平时娇气，既然如此，哄一下他也无所谓。
“咳，应该还是你更加对我胃口吧。”康婧妍完全没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更丝毫没觉得昧着良心讲话有伤尊严。
“真的？”
直至听到女孩子的亲口认证，司晨紧绷的面部线条才慢慢松懈下来。
“行了，我的数学给你留着呢。”康婧妍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为自己解答课业疑惑竟会成为一个抢手的活路。
尔后，以为终于解决了所有问题的她重新坐回原位快乐玩耍，岂料还没间隔一分钟，某位病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婧妍……”
这回，康婧妍总算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闭嘴！”
嗓子都哑了，这嘴还一天叭叭叭的，有完没完了？！
“……不是。”被迫消音几秒，得到对方发飙怒瞪的少年可怜兮兮地嗫嚅道，“你不是让我提醒你，该换毛巾了嘛……”
“……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更新肥章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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