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蕤

    转眼便到了中秋, 因为宫中有中秋晚宴, 难得林葳蕤不用进宫伴读,可以回到府上陪陪她爹。

    不过因着林霑和林凛也入宫参加晚宴去了, 院子里就两人赏月难免太冷清, 林浔枚竟主动开口叫下人将林郁青也叫来。

    不一会儿, 林郁青就来了,还端着一盘点心。

    今夜他身着一件圆领月白衣袍, 满园银辉,静静撒到他身上, 更将林郁青显得恍若天人。

    “郁青这是做的什么?”林葳蕤知道他与爹爹之间无话可说,索性先打开话头。

    “原本无事, 自己在灶房里烤的月饼。”林郁青将盘子推到石桌中央,“还请郎君和小姐尝尝。”

    林葳蕤忙不迭伸手捏了一块,没想到跟林府厨子做的冰皮月饼不一样, 这盘子里的竟还是热乎的,捻起来酥皮直掉。

    林葳蕤尝了一小口, 眼睛都亮起来:“竟然还是火腿馅的,你好厉害。”

    林郁青微笑着,又对林浔枚道:“郎君也尝一口吧?”

    林浔枚眼皮掀了下,终于还是大发慈悲地尝了口。

    本以为似林郁青这种穷苦人家出来的男子, 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没想到这火腿月饼竟然香味十足,外皮尝起来也是酥脆香浓,林浔枚不动声色地吃完了一整个。

    林葳蕤抿唇,偷偷对着林郁青眨了下眼。

    对方投以会心一笑。

    她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林浔枚的法眼, 只不过吃人的嘴软,林浔枚没多说什么,反聊起学堂的事:“下月约莫就要报名科举,开年一月便是初试,这次你可不能再错过了。”

    没想到就算是到了古代,还是要考试,林葳蕤方才的兴致顿时蔫下来:“知道了,爹。”

    “怕什么?”林浔枚睨了她一眼,“朴先生不是对你祖母夸过你好几次么,就连四皇女也要你当她的伴读,难道你还会怕区区科举不成?”

    林葳蕤怕倒是不怕,凭心而论,她不觉得自己比不上旁人。

    只不过科举成功便意味着入仕,也不知将来要在朝中担任什么官位,想来还是在学堂同谢韵之和董舒之流混吃等死的好。

    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对着为她操碎了心的林浔枚说,林葳蕤连连点头:“爹爹说得是,女儿定不负众望,明年拿下好成绩。”

    林浔枚又同她聊了些别的,到底和两个年轻人呆着没什么乐趣,又先起身回屋了。

    将林浔枚送走后,林葳蕤又捻起一枚火腿月饼细细品尝:“比厨子做得还要好吃,郁青你是在哪里学的?”

    “不过是翻阅古籍,偶然得来这副制作点心的方子。”林郁青回答得甚是云淡风轻,“小姐若是喜欢,日后我便做给你吃。”

    “好。”林葳蕤毫不迟疑地回答,笑眼弯成月牙。

    林郁青愣了愣,心口跳动猛地加快几分,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般,他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小姐润润喉咙,当心噎着。”

    林葳蕤接过茶杯,冷不丁却注意到他白皙手背上的红.痕,朦胧的灯火下甚是显眼。

    “你的手怎么了?”她张口问道。

    林郁青忙将手藏回去:“无事,不过是烫着了。”

    “烫着了怎么算没事呢?”林葳蕤也顾不得吃了,忙起身,“你在这等着,我去拿烫伤的膏药来。”

    说罢,她便一阵风似的离开凉亭。

    林郁青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原本抿紧的唇角浮现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意。

    林葳蕤不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瓶膏药,递到林郁青面前:“羽儿说这瓶药膏最管用,你先试试?”

    林郁青垂眸,接过她手中的瓷瓶:“多谢小姐。”

    林葳蕤总算觉得自己和他相处时的不对劲从哪儿来的了:“你又不是外人,总是小姐小姐的叫多生疏,不如直接唤我姓名便是。”

    “郁青不敢。”他连忙回答。

    “有什么不敢的?”林葳蕤小声嘀咕,又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叫小姐我听着别扭,叫名字你又不敢,不如你想叫什么就怎么叫可好?”

    “是。”林郁青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抬起来,在长睫的掩映下分外深邃,“那便叫小姐阿蕤如何?”

    “你喜欢就好。”林葳蕤颔首,又兀自点了点头,“阿蕤?这个称呼我也很喜欢。”

    月色如霜,庭中一时又沉寂下来。

    林郁青涂好膏药,抬头却见林葳蕤单手虚握成拳抵在太阳穴,痴痴望着空中那一轮明月。

    从侧面看去,少女的睫毛浓密卷翘,小巧玲珑的脸颊在月光的照射下,精致得有几分不真实。

    “小…阿蕤?”林郁青低低唤了她一声,嗓音清润。

    “啊?”林葳蕤回神过来,“怎么了?”

    “无事。”林郁青道,“只是见阿蕤方才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很入神的样子,若是有何忧虑,阿蕤不必遮掩,可以同我讲讲。”

    “我没什么忧虑的。”林葳蕤摇摇头。

    顿了片刻,她又道:“我不过是在想赵绔那桩案子罢了。”

    林郁青眸光深了几分,眼神晦暗不明:“赵绔案不是前些日子便破了么?小姐怎么还念着?”

    “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罢了。”林葳蕤将自己心头的疑惑一一道出,“听说凶手是屠户一家,可若真是他们,为何非得让赵绔曝尸荒野,等着让官差发现呢?”

    “再者,听说凶手是用刀直接砍断了赵绔的脖颈,可且不说伤口的切面对不上,难道赵绔就不会防备吗?”

    “还有,就算是他杀的人,赵绔又怎么会没事去汜水边?又刚好撞见凶手?”

    她每道一句,林郁青的呼吸便不由得屏住,末了,他状似无事探讨道:“那小姐以为,凶手应当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林葳蕤摇了摇头。

    林郁青松了口气。

    “不过他定是恨极了赵绔,才会使出这等杀人的手段。”

    “是啊。”林郁青的口吻有些淡,“赵绔这种人,迟早会遭到报应。”

    林葳蕤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失言,约莫是又让郁青想起他与赵绔之间的不快,忙开解他道:“无事,反正她人已经死了,无论凶手是谁,也算是因果循环。”

    “嗯。”林郁青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因果循环,案子已经破了,阿蕤也不必过多思虑,免得耽误学业。”

    林葳蕤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话。

    不久,月亮一点一点向西边垂下,正巧被一片厚厚的乌云盖住,四下静谧无声,唯有草丛中的蟋蟀嘈杂作语,林葳蕤伸了个懒腰:“已经不早了,还是先早些歇息吧,你近日打理铺子也辛苦了。”

    “不过是做些杂事,算不得辛苦。”林郁青道,“阿蕤明日还要早起到太学去,你先去歇息便是,不必管我。”

    “也好。”林葳蕤起身,早前还顺走了一枚鲜肉月饼。

    她带来的药膏倒依旧留在石桌时。

    园中灯影绰绰,林郁青目光深邃,看着林葳蕤纤秀的身影绕过花丛,慢慢走远。

    半晌,他才拿起桌上的拿瓶药膏,紧紧握在掌心。

    就连林郁青自己都没想到,刑部竟然阴差阳错地抓错了人。

    他原本计划得万无一失,先是以出城需要户牒为由,让赵绔给自己准备了假冒的户牒,然后又借口要打理铺子账务,没有回林府。

    实则当天前夜,林郁青不在林府,也不在脂粉铺。而是日头将落之时,趁着出城的人多,混迹其中到了城外,然后再布下陷阱,在汜水旁等了一整夜未眠。

    一直等到赵绔前来送死。

    天.衣无缝,只可惜刑部的人为了尽快结案,竟然找到了替罪羔羊,倒真是天助他也。

    正当林郁青沉思之际,鼻间萦绕一抹淡淡的冷香,是手背上膏药的味道。

    鬼使神差的,林郁青抬手,舌尖轻轻舔舐蘸过膏药的指尖。

    薄荷混合着冰片,微凉中的苦味又带着回甘,他眸色浓得如同黑夜一般化不开,唇间轻轻呢喃了一声:“阿蕤。”

    .

    明年科举初试报名的时候就要到了,近日的学堂,氛围煞是严肃,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韵之也开始在寝庐里犯愁:“谢宜之那厮,竟然也报了明年的初试,当真是好算计,不是存心跟小娘我对着干,想到时候羞辱我么?”

    “想要不在考试这件事上羞辱你,倒真的很有难度。”董舒翻着书,头也不抬道。

    “你再说一遍?”谢韵之当即暴起,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揍人。

    董舒当即起身躲到正在写文章的林葳蕤身后:“林同窗救我,谢韵之又要打人了。”

    “诶诶~”虽然习惯了她俩这般你来我往,林葳蕤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句话,“我觉得董舒说得也不无道理,你有空念叨谢宜之不厚道,倒不如好好想想,明年该如何过了科举才是,否则,到时候你娘……”

    林葳蕤抬起手比了个割脖的姿势。

    “可我能怎么办?”谢韵之蔫了,烦躁地坐在位置上,“我就是天生学不进去也有错吗?再说还有五个月就要开考,哪里还来得及学东西。”

    “五个月怎么来不及了?”林葳蕤觉得谢韵之分明是在找借口,走过去坐下揽住她的肩,“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你学不进去,不是还有我们帮你吗?”

    说罢,林葳蕤又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对吧?董舒?”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会说为了写男主舔指尖这段,我自己先整了点药膏尝了下。

    没别的感觉,就是凉,跟风油精一样,不建议诸君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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