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跪跪,成日里除了下跪你说说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低柔的嗓音不失凌厉,怒气难掩,恨铁不成钢道,“连主子都护不住的蠢东西!”
“妈...”林葳蕤迷迷糊糊有些头晕,张了张嘴,“看电视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
她躺在床上都能听见这么大的动静,闹闹哄哄的,听起来,估计又是马桶台新出的什么古装剧。
然而自家母后大人似乎无动于衷,林葳蕤不知为何就是睁不开眼,声音再提高了些:“妈?!”
旋即有慌乱的脚步声在跟前停下,刚才还中气十足的男声瞬间柔软无比:“蕤儿,你醒了吗?听不听得到爹说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串连珠炮般的发问叫林葳蕤犹在梦中,她置若罔闻,额头出了层薄汗:“妈…妈妈……”
不对,到底是谁在说话,她突然想起,自己不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被抢劫的人捅了一刀吗?又怎么会在家里?
“你说你现在还念叨马作甚,你要是不骑马,也不至于被那半道出来的小妖精惑了心,要把人家抢回来做填房...”面前有人有人抓住她胡乱舞动的手,泣不成声,似嗔似骂,“你说说你...”
低低的嗓音,如泣如诉,好像是在...责备自己?
林葳蕤脑子乱成一团乱麻,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用尽全力,想要伸手揉一揉。
然而一睁眼,她便被眼前所见惊到说不出话来。
头顶架子床上竹青色的床帐,满是古韵,守在床边的男子,长发披肩,一身霜色衣衫,双眼通红,正泪眼涟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饶是经历过被抢劫的人拿刀子捅的大场面,林葳蕤依旧愣住了,唇瓣微张,久久发不出声音。
然而见她呆滞不说话,抓住他手的男人更着急了,急匆匆对身边侍从大声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叫大夫!”
凶过之后,男人又扭头看向林葳蕤,刚才还盛气凌人的面容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女儿呀,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病傻了,认不得爹了?”
面前的男子面容白净,眉眼间俱是难掩的贵气,的确是...不认识。
林葳蕤略带疑惑:“爹?”
“诶诶。”男子喜极而泣,连连点头,伸出纤长白嫩的手指抚了抚林葳蕤额边凌乱的碎发,嗓音柔软,“好孩子,且等一等,大夫马上就来。”
林葳蕤彻底懵圈了,原本想张口说话,胸口牵扯出的刺痛感叫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温声秀气的男人被她的动静吓得立马扑上来,掌心温柔地抚着林葳蕤的脸庞:“乖乖,先别说话,等大夫来了再说。”
虽然自己并不认识这人,但他眼底的关切做不得假,加上林葳蕤着实提不起劲,她干脆就这样躺着,用余光不住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素色的床帐,漆红的木头床,摆在床头的花瓶,以及面前身着古装眼眶泛红的男人。
林葳蕤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啊,自己不是被人捅了肚子吗,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这般想着,她挪动手臂,在记忆中被捅的位置摸了一模。
完好无损,但是...
她的手和肚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嫩纤瘦了?
林葳蕤举起右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白白嫩嫩的指头,手指纤细修长,如玉般无瑕的肌肤骨节处连常年执笔磨出来的茧都没有,一看就不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人会有的手。
眼前的事实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林葳蕤劈得外焦里嫩。
她居然,穿越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
见她突然失神,男人不无心疼道:“蕤儿先别多想,好好休息再说,等你养好身体,娘就把柴房里关着的那个小贱人提出来给你好好出气!”
说到最后一句,他不复对林葳蕤的温柔端庄,而是突然咬牙切齿,眼底写满狠辣。
小...小贱人?
林葳蕤眉头颤了颤,感觉到男子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似乎都怪怪的,可究竟怪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然而来不及细想,大夫已经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来人一身素衣白纱,提着药箱,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这...林葳蕤在被她捏着下巴望闻问切的时候,心底生出一缕疑惑。
古代女人也可以当大夫么?
又听见自己的便宜爹见怪不怪,客客气气道:“大夫,不知小女的病情...”
“没有大碍。”大夫收回诊脉的手,旁边侍候的医童便伶俐地递上纸笔。
她拿起笔,眼也不眨地写下药方:“只要林相公照着这药每日煎服,一日三次,不出半月,令爱便可痊愈。”
被称作林相公的人正是自己刚才哭哭啼啼的爹,闻言,他大喜过望,接过药方,唤过身边伺候的小厮:“莲柳,替我好好送送大夫。”
“是。”不知从何处又突然冒出来个少年,低眉顺眼,面容清秀,规规矩矩送老大夫出门。
林葳蕤侧过头目送几个陌生人离开,恍惚中又看见门外庭院里,还跪了个人。
顺着她的目光,林相公又气不打一处来:“爹知道你心疼羽儿这丫鬟,谁叫她没有伺候好主子,让你被贱人伤到,就该好好跪着思过。”
他说话时的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像是刻意要让人听到一般。
果不其然,跪在门外的羽儿更加挺直了腰背。
林葳蕤初来乍到,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她不敢多说话,生怕暴露了自己是个冒牌货的事实。
可看外面院子里呼扯着风还在落雪,到底是不忍心,轻轻扯了扯这个“爹”的衣袖,眼底满是哀求:“还是让她进来吧。”
殊不知原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配上她湿漉漉的眼神,杀伤力极大。
林浔枚哪里抵挡得住,顿时软下心肠来:“好好好,只要小祖宗你平安无事,爹什么都依你。”
说罢,便起身对跪在门外的羽儿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叫她进来伺候林葳蕤。
回到屋子里,羽儿又在林葳蕤床前重重磕了个响头:“谢大小姐不罚之恩。”
这还叫不罚呢,林葳蕤看向羽儿已经被化开的雪水湿透的衣袄,有些哭笑不得:“先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生病了。”
羽儿愕然抬头,看向床上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
平心而论,她对自己的这个成天胡作非为的小主子,是没有多大好感的。
只是没想到,林葳蕤大病一场,居然不像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反而连说话做事看起来都沉稳了许多。
然而身为奴才,这些事情由不得她多想,羽儿垂眸:“是,谢大小姐体谅。”
说罢,又重重磕了个头。
林葳蕤这下确信,自己是穿越到古代了,这动不动就磕头的架势,着实让人胆颤心惊。
自林葳蕤醒后,自称是她爹的男子便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对于他的嘘寒问暖,灌汤喂药,林葳蕤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得寻机岔开话题:“对了,怎么没见着娘?”
说起这个,男人原本柔和的面容又扭曲起来,将手中的药碗重重往旁边一放:“要你那个死人娘做什么,咱爷俩儿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看来是家庭不太和睦,林葳蕤眼观鼻口关心,决定不再多问。
正当此时,睡寝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夕阳丝丝缕缕的金光洒下来,那人背光而立,清简的轮廓都被余晖镀上一层光晕。
林霂刚一下朝,身上的朱红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看林葳蕤这向来为非作歹的小孽畜凉透了没有。
谁知还没推开门,便听见自家夫君正背着她碎碎念呢。
唇角漾起浅笑,她看也不多看林葳蕤一眼,只目光柔和地落到林浔枚身上:“为妻不过是朝事耽搁了片刻,不想夫君便念叨得如此之紧。”
林葳蕤看着男人白皙的面颊由粉转红,眼底生波,明白了。
原来不是闹矛盾,是她不懂夫妻情.趣罢了。
更让她诧异的是林霂身上修身而显眼的朱砂色官服和她手上的乌纱官帽。
难道女子也可以上朝的吗?自己究竟穿到了何等古怪的朝代?
还不等林葳蕤想明白,林霂已大踏步走进来,满头乌发用一只青玉簪挽起,手上还捧着顶乌纱帽,上前便要去揽住林浔枚的肩。
谁知被他一把重重打开:“上朝上朝,你林家就这一根独苗,蕤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那顶乌纱帽后继无人,成天上朝又有什么用?”
大不了再生个呗,林霂心道。
然而见自己的小相公脸上已经是怒气冲冲,她自然不可能是将真心话说出来,终于舍得装模作样地瞥了林葳蕤一眼:“身上的伤好了?”
“嗯?”林葳蕤正陷入对眼前两人相处模式的震惊中,冷不丁被提及,她讷讷点了点头,“嗯。”
“怎么回事?”虽与她相处不多,林霂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眉头微皱,大手捏住林葳蕤的脸,“傻了?”
被她捏成嘟嘟嘴,林葳蕤终于含糊不清地,说出那句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台词:“女儿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还请爹娘见谅。”
霎时间,林浔枚瞪大了双眼,一把抱住她,哭得更伤心了:“女呀,我苦命的女儿...”
林霂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似笑非笑道:“连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也都不记得了?”
林葳蕤在林浔枚怀中活动了下自己的身子骨,有些难以置信,怀疑林霂是诓自己的。
她这小胳膊小腿,能做出什么事来?
谁知林浔枚的反应比她还要激动得多,转身对林霂怒目而视:“哪有你这样是非不明的娘,分明是那小贱人不要脸,年纪轻轻,仗着自己有一张好皮相,就来勾引我们家蕤儿。”
大病初愈的林葳蕤,勉强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合着原主小小年纪,就色.欲熏心,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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