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 一顶小小的软轿从摄政王府悄然出发, 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萧寿亲自来接兰馨。
小小的轿辇一路向着后宫的方向去了,大太监眯了眯眼,也没让轿子停下, 只是抬手让这顶轿子拐了个弯,而后才回到小皇帝的寝宫。
林承彰等的很焦心。
他对于兰馨的记忆很少,也从来没想到还能有日与自己的亲生母亲重逢,天生的孺慕之情让他对今日的相见无比期待。
见萧寿回来, 小皇帝急忙从床上跳了下去, 问道:“怎样,朕的母妃回来了吗?”
萧寿轻声道:“奴才已经瞧见了贤太妃娘娘了,等到今次陛下见过太后,应当就可以与贤太妃娘娘相见了。”
林承彰皱起眉毛:“为何朕还要去见太后?”
萧寿叹了一口气,又道:“陛下, 您应当知道您的处境并不好, 陈家势大, 若是得罪了太后娘娘,只怕贤太妃娘娘也会有危险的。”
“朕不会让母妃有危险的!”林承彰握着拳头, 气鼓鼓道:“朕明白了,朕今日便去讨好太后,这样就行了吧。”
萧寿点点头, 他看着林承彰这般辛苦,也是心疼的。
上次林承彰没有询问林韧,同意了太后的请求, 已经让林韧有所不满,这回忽然冒出来一位贤太妃,还不知道宫中会出现什么乱子。
现在只求贤太妃是个明白人,不要与陈太后对上,否则她一个宫女出身的,拿什么和陈太后斗?
到时候,左右为难的人也只有陛下。
昭阳宫,陈太后望着铜镜中姣好的面容,一边为自己描眉,一边问身后的大宫女:“你说,兰馨那个小贱人应当已进宫了吧。”
大宫女半俯着身体,对她道:“回娘娘,算算时间,她也应当进来了。”
陈太后放下手中的眉笔,轻笑道:“本来以为疯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这皇宫之中便没人来烦本宫了,这会儿又进来了一个兰馨,不过她也算是有些小本事的,知道自己当初若是活下来必然要给先帝陪葬,还假死出宫了,这会子知道自己儿子当了皇帝就回来了,呵……皇宫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进来的地方。”
她站起身:“走,且去看看这位贤太妃有什么本事。”
清和宫。
兰馨等了好久,才小心谨慎地从轿子中走了下来,她许久没有回到这座宫殿,感觉眼边的景象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先前在当宫女的时候,无数次走过红墙碧瓦的宫殿,陌生的是她这是第一次进入主殿,有了自己的寝宫。
她不断提醒自己,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她不再是当初哪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便有了底气。
看着宫殿内外来回为她忙碌的宫女太监,兰馨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颐指气使的拽过来一个小太监,语气很是嚣张:“本宫回来,为何不见陛下?”
那小太监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鄙夷,但面上却分毫不显,跪下道:“娘娘恕罪,奴才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兰馨一听他这么说话,当场就扬起了手:“狗奴才,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本宫……”
“这天才亮起来,怎地宫中居然有鸡鸣,还吵得这般厉害。”
冷冷的女声从宫殿外传了进来,兰馨身体一僵,便看到了衣着华丽,一脸威严的陈太后。
她望着陈太后,犹如望着天上明珠。
遥遥不可触碰,同时也滋生无限嫉恨。
*
天才蒙蒙亮的上京西市,四处都透露着生活的气息,小商贩们支起了早市摊子,各种香味溢满街头。
初一已经有很久没有到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了,记忆中,四皇子还在的时候,总是会穿着便装,带着他行走于长安西市的每一个地方。
那如同昭阳的少年,终究也逃不过被灭门的命运。
他还记得,往常他总是一口气点上很多东西,就算吃不完也要带走,余下的东西,十有□□都是进入到他的腹中,还总是嘲笑他迟早会变胖,到时候就保护不了他了。
但到了最后,他也没保护得了他。
反而是得了他的庇佑,一路远去,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灾难。
自此生命中再无光明,他便如同黑夜一般,永远藏匿在阴暗的角落,白日的时候从不出门。
也许是因为兰馨终于被送进了宫中,他们势必会因为她的存在而陷入内斗,一想到将会不断传出来的皇家丑闻,他就忍不住想笑。
人人皆道天家尊贵,威严不可侵犯,可又有谁知道,所谓的天家,正是一切藏污纳垢所在之地,是所有肮脏与龌龊开始的地方。
“客官,您要点些什么?”
一旁卖羊肉汤的老板,见这位客人迟迟不点东西,连忙上前询问。
只见这人用黑色的帷帽遮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凌冽的气息,看上去十分不好招惹,就因为有他在,他这向来都是人满为患的摊子无人问津,甚至连旁边的店铺都受了影响。
他也不点东西,就坐在那里饮茶,当真是烦人。
老板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好话,或者是送点什么东西打发了他,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影子从街边过来,那老板眼睛一亮,当即清了嗓子喊道:“哟,县主过来了,今儿喝什么汤?”
县主啊,大救星啊!
沈封雪大老远就听见老板的声音,又怎么会不注意到,在旁边释放冷气的初一,以及在看到她来的时候,那个人身上陡然生出来的杀气。
啧,看起来好像是个仇家,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她照常走过去,对着老板笑笑:“还是老样子。”
那老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县主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做!”
谁不知道沈封雪身份尊贵,他就不信了,有沈封雪在这儿,这倒霉催的还能翻出个什么花儿来!
沈封雪本就比普通人敏锐,这会儿初一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犀利的眼神就算是隔着一层帷布也能让人感受的清清楚楚,若是普通人被这充满不善的眼神盯上,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会泛起鸡皮疙瘩,令人难受不已。
别人都对她产生了这么不加掩饰的杀意,沈封雪怎能退缩,她向着初一的方向走过去,轻笑开口:“这位公子,店家地方太小,我且坐在你对面,你介意吗?”
因为又初一到来,整家店面都变得空荡荡的,哪儿还会小。
在这便是冲着他去了。
沈封雪才一动,只见初一腰间的剑便冲着她飞快袭来,她人一动,径直将那飞剑拍到桌面上,横着一推,回到了初一面前。
沈封雪坐定:“公子气性有点大啊,这般不做掩饰的杀气,我已经许久都没见了。”
初一面带帷帽,也不怕她看穿,只压低了嗓子,恶狠狠道:“滚开。”
“你让我滚我便滚,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她在初一面前坐定,稍微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应当唤你什么,我记得你好像叫什么一……”
他有武功,又不能露面,还莫名其妙地对她有敌意,在她所认识的人之中,细数下来,唯有这位四皇子的余孽对得上。
她便猜上一猜,若是错了也无妨。
初一沉下声音:“何须你管。”
这便是了,沈封雪没想到大早上用个饭的时间还能遇到他,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朝食不言杀人,她抬手,扬声道:“老板,再来一份一样的,我请这位客人。”
那老板唉了一声,他麻利的为他们二人盛好汤,端到两个人面前,与沈封雪道:“县主若说一个叫什么一的,我倒是认识一位,我瞧着这公子的身形也与他差不多,只不过那人早就死了,说起来,那人与他主子一同来我摊子上喝汤的模样老头子我仍然记得,他的主子,可是个难得的好人啊,当真是可惜了……”
沈封雪明显地看到初一持剑的手攥紧,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凶神恶煞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的声音太过凶狠,吓了老板一跳,他小声嘀咕道:“所以我就说你不可能是初一,初一多好的人啊,真是……”
他“咣当”一声,砸碎了老板送上来的碗,冒着热气的汤汁洒在桌面上,冒着滋滋的热气。
老板都快吓死了,就在老板以为初一要动手杀了自己的时候,只见他一身怒气的走了。
他吓得拍了拍胸脯,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装什么,不就是回点武功吗?也就能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去了,有本事去边境杀敌去啊!”
沈封雪望着初一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笑眯眯的向着老板甩出了一锭银子:“莫要生气,这钱我替他赔给你了,只不过,我还得问你些别的事情。”
老板一见到银子,立刻笑了起来,算下来这些银子可比这顿汤水和瓷碗多多了,他蹭了蹭银子,快速地收拢到袖子中间,问道:“县主想要知道些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沈封雪向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我问你,你方才说的那位初一,还有他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那老板一听,当即色变,他快速地从袖中将那锭银子取出来塞回沈封雪手中,惶恐道:“县主,这我真不知道,您别问我,我还要做生意呢,这顿饭就当是我请您了,您可千万别再问了。”
他说完,逃也似的忙自己的去了。
如此避讳莫深,那位四皇子,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沈封雪掂着银子,微微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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