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听说了吗?最近到处传着的那些童谣, 好可怕啊。”
“就是就是,他们都说是那位回来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要是他真的回来了, 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回来上京,他可是大罪人呐,还是找个地方活下去,也好比在这里强。”
……
沈封雪放下轿帘, 接过问寒地给她的暖炉, 道:“近些日子城中都在流传些什么,你可打听清楚了?”
数九隆冬的寒天,马上又是新的一年,像是这种天气,沈封雪也没办法骑马, 想要出门的时候, 便只能乘坐暖轿。
想起自家姑娘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来到上京, 不管短短一载便已嫁为人妇,问寒心中百感交集, 这会儿只顺着沈封雪的话到:“打听清楚了,近日来京中忽地出现许多流言,说的都是四皇子死而复生的消息。”
沈封雪闭着眼睛, 想了一会,道:“这些消息传出来不足为奇,除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童谣, 在这些百姓的话语中,你可打探出来这位四皇子,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先帝震怒,血溅朝堂,引得这么多年来百姓之中都没有人敢提起四皇子。
人人对他避讳莫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先帝已去,很多东西都开始慢慢松动起来,就像是百姓之间流传的话语,随着时间流逝,许多人没有那般感同身受的痛,沉寂在时光之中的过往,便会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当中。
林景骅想要重新归来,过往也定会展示在人们的眼前。
问寒想到自己近几日打听到的消息,有些感叹,道:“奴婢这些天寻了不少有关四皇子的消息,几乎所有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那时候的上京城中,一共有三位让人念念不忘的少年,一位是四皇子,一位是咱们老爷,还有一个则是墨先生,当时的他们,可以说是上京城中独树一帜的风景,不管是走到哪里,都能惹得一阵惊叹。”
“那个时候,咱们老爷与夫人已经定亲,墨先生清高自持,旁人不敢沾惹,三人之中,四皇子却是最得百姓喜欢的,他长相俊美,文治武功皆是人上人,再加上他平时总是喜欢在长安西市闲逛,百姓们对他甚是喜欢,奴婢猜测,也是因为这般,四皇子在上京城中的声望,当时极其高的。”
沈封雪揉了揉眉心,一切皆与墨惜所言相差不远,当初林景骅那般少年,断然不会有不臣之心。
她纵使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先帝为何一定要把这般罪名摁在林景骅的脑袋上,难道单单就因为林景骅看起来比他更得民心?
“王妃,到了。”
她正思量,问寒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今日是来参加杜若夫人举办的诗会的,算起来,杜若夫人已有几十年没有举办这种诗会了,许焕重新为官,她作为他的妻子,也必须要上京城活跃起来。
问寒帮她推开轿门,一下轿,便有侍女前来迎接。
她来的并不算早。
院内已有许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们站在雪地中赏梅,一簇簇新梅伫立在雪地中,分外好看。
沈封雪想起前些时日林韧还念叨着要把府中的梅花重新移植过来,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笑容。
她前世的时候,就知道林韧是个十分雅致的人,也知道他府上养了好几株罕见的梅树,本来还想寻个机会去上京看看,谁知道这辈子来了之后,竟全被这人给砍了。
更没想到,这人连带河西到上京官道上的梅树也一道砍了。
这会儿与她成亲之后,林韧又命人将这些梅树重新种了过来,总归他在百姓心中已是奢华浪费之人,也不在乎折腾这些之后,又会遭到多少人的病诟。
“王妃。”杜若夫人笑着走过来,对她行了个礼:“您来了。”
沈封雪道:“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既是诗会,自然是以诗会友,不必尽这些虚礼。”
杜若夫人笑眯眯的,她瞧着沈封雪气色饱满,一看就是婚后过得不错,也放下心来:“王妃说的是,今日王妃亲至,臣妇受宠若惊,已为王妃做好茶点,还请王妃移步内室。”
这般便是有话想对她说了,沈封雪心下了然,便点点头,随着侍女去了。
她如今分位极高,与外边的贵女已是天壤之别,自然不能同她们一样肆无忌惮的在外面赏花玩乐,只能屈在室内,维持端庄。
她才在内室做了一小会儿,等到侍女端上来一份新做的茶点,便发现了一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她对上沈封雪的视线,憨憨地笑了笑,蹬蹬蹬跑过来,抱住沈封雪的膝盖:“县主娘娘,您可还记得我?”
沈封雪瞧着她的两个冲天揪,只觉得可爱不已,她点了她的鼻子一下:“自然是记得你的,你叫严月,对不对?”
严月一下子高兴起来,还带着点得意:“我就知道县主娘娘不会忘记我的,奶娘还不相信,哼,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和奶娘说,县主娘娘才不会忘记我?”
沈封雪将茶点递给严月:“怎么不去外面玩,还跑到我这里了。”
严月接过茶点,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往嘴里塞,她含混不清地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呀,爷爷让我再见到县主娘娘的时候,和县主娘娘说,月儿这段时间很用功的,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像县主娘娘一样漂亮的人。”
她这番模棱两可的话,让沈封雪微微一怔。
让严月像她一般,不就是告诉她,严家已作出了抉择。
杜若夫人在此时进门,她将严月手中的糕点放回桌子上,将她抱起来道:“小月说的对,王妃娘娘是一位非常好的人,我们小月以后,也要学着向她一样,就连我,也要像王妃娘娘学习呢。”
她目光落在沈封雪身上,蕴含的深意,无须言说。
*
四皇子死而复生的消息,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在宫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不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自然有人偷偷议论,又怎么可能不传到林承彰的耳朵里。
林承彰纠结了几日,还是选择了宣林韧进宫。
他真的很想知道林景骅的事情。
这些天,因着他的冷淡,兰馨消停了不少,但他与陈太后之间的间隙越来越深,现在几乎连表面的和平也维持不住了,后宫一向是由陈太后管理,若不是她想让他听到林景骅死而复生的消息,后宫之中还有谁能在他旁边嚼舌根。
这一点林承彰想不到,但萧寿自然是能想到的。
想到当年的四皇子,大太监只道惋惜,他当初也是隐隐约约只道先帝将他藏了起来,尤其是先帝临走前留下的那一句,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会儿有流言传到宫中,他并不惊讶,只是不知道那位,还有没有当初的理想。
若是有机会,他也很想见一见林景骅。
再怎么说……
那人当初,可是所有人都看好,也是最形似先帝的俊朗少年。
林韧来的很快,他也知道林景骅为了回来,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动作,这件事情本就没有办法隐瞒,小皇帝找他也是预料之中。
他看着龙椅上的小皇帝,他比起之前稳健了不少,也不像先前那样总是粘着萧寿了,倒是真有了点皇帝的模样。
他恭敬地对他请安,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陛下今日召臣来,所为何事?”
林承彰在吭哧了一会儿,才道:“我近日听说了很多关于四哥死而复生的消息,还说他就在上京城之中,这次请皇叔来,就是想让您探寻一下,四哥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他有些不安地看向林韧。
正巧,林韧探寻的视线也对上了他的,林承彰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对上林韧的目光,不敢直视,只能迅速地转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
林韧见小皇帝迅速的撇过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站在那儿冷声道:“陛下,您别忘记,四皇子之前犯下的可是谋逆的大罪,若是他回来了,您也要下旨诛杀他。”
林承彰咬住嘴唇:“朕就是问问。”
林韧又道:“陛下,我们且先不论当年四皇子是否真的谋逆,若他回来,觊觎陛下的龙椅,又当如何处置?”
林承彰吓了一跳,道:“这怎么可能?”
林韧看了一眼萧寿,见他一脸若有所思,道:“看来陛下对四皇子之前的事情并不了解,也罢,您且听萧公公和你说说当年的四皇子,若陛下听完萧公公的话,还想问四皇子的下落,再宣臣也不迟。”
他说完这句话,便告退了。
林承彰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摸了摸脑袋,不解地望着萧寿。
大太监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道:“陛下,您想问的事情,只要是奴才知道的,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这件事情呐,将会是您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做出决断。
林韧这般放权,想必他日,也不会留在上京了。
所以请您,再快些成长吧。
林韧走出宫门,这里的景色一如既往,与他幼时来的时候,几乎没有改变。
他知道,他说的话,林承彰不会相信,可若是萧寿说的,小皇帝便会多信上几分。
萧寿既然说了,又怎么不会吧所有的利弊都与林承彰一一展开,让他知道,四皇子归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虽为辅国摄政王,但终究,也是一个辅字。
大祁真正的主人是林承彰,林景骅到底应当怎样处置,也应当由他做出决断。
丽华夫人即将归国,他要如何对待宫中不安生的两个女人,又要如何对待已经归来的四皇子和即将归来的六皇子,这一切一切,都只能他自己来面对。
无论是谁,都不能帮他。
只因为,他是帝王。
受万人敬仰,承天下之重,至高无上。
却永远,孑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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