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苍穹。
雾隐于阴影角落，藏于阳光无法触碰之处。
昨夜难得梦见了最初的诞生地，那片混战场地的杀伐之声穿透虚无梦境，传达至他的耳畔。
“佑一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和魔女做了交易的女人问，他到现在自然早就记不清女人究竟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着梦见中的自己回答问题。
“能让身边人都幸福，让世界和平的人！”稚气未脱的男孩活力满满，他将梦想说出口，毫不迟疑。
“……我希望佑一在让别人开心之前，要自己先体会一下幸福哦。”女人不敢评价后一个梦想。
只有知道什么是幸福的人，才能将其带给他人。
不然若错把苦难视为幸福，女人低下头，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便是绝望了。
一如被送上绞刑架的神子。
*
佑一睁开双眸时，天已大亮。
他是被门外过路侍女的窃窃私语吵醒的，谈不上自然醒，不过也没差。
佑一下了床，这些天的早晨还是有点冷，但也用不上火炉，只能多披件褂子御寒。
他闭目养神，屋外关于橘小少爷失踪的事情不绝于耳。佑一没怎么担心，倒是往日一向冷脸以待的天海药师会为此流露出焦虑神色。
捏着鼻子将苦药饮尽，佑一好奇问道：“您又为什么不安呢？”
“只是心神不宁罢了。”天海没有正面回答，“我给你添了剂量，可能这几天会有些嗜睡，困了便休息即可。”
他哪能告诉佑一自己的猜测和目前局面联系上来的结果呢。
他本是以为小橘是家主为了养蛊得到更强大的东西而带来的。可没想到昨日夜里家主和他信手几局时，却突然感叹北条家的命运。
“从战国到如今，总要与些鬼鬼怪怪扯上关系。我是不是不应把村雨买回来，儿子本就不能让他成器，女儿又因杀人鬼的事怨上我。”
不善安慰的天海药师只能沉默，任凭风烛残年的老人絮絮叨叨，说些上半辈子不敢吐露一二的话来。
“妻子为他取名时，第一个备选词便是佑一，我知道这名字带有诅咒，可惜妻子并不信，她也不是有多喜欢，只是知道了祖先主家有个体弱的孩子也是这个名字，随着年龄增长奇迹般摆脱了病魔。”
“也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这个名字，他长得越来越像画中人的模样，身子骨却半分不见好转。”
“我会尽力的。”天海不喜欢他话里话外那些佑一命不久矣的意思，皱眉打断道，“虽是不明药效的古配方，但可以试试看，或许真的能治好佑一。”
只要不出房间，阴阳术便不会失效。
治不好，再不济也能活着。
天海的最低期许不过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能活着，仅此而已。
为此，不惜背弃他的医道，使用邪魔外道的手段。
天海看着眼前的人，佑一眼底既有对养子走丢隐晦的不安，又有对他人的关怀，可惜就是没有对自身的爱护。
“中午用饭过后还有一碗药，我到时候再端给你。”
天海告退之前，忍不住再次警告。
“你还不能见风，没事不要想着出门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有事在身就可以了？
佑一点了点头，看着他和前来报道的藤丸立香擦肩而过。
头发胡乱翘起的少年眨眨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群友家的僧人瞪了一眼，神色不大自然地向佑一走去。
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的模样。
记忆里只有昨日病恹恹形象的藤丸立香很快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佑一先生！”
“立香君，我们出发吧。”
佑一弯弯眼眸道。
辜负了医生的好意很是抱歉，但他更想去见识一下何为鬼族姬君。
说来也怪，今天一个早上，竟然没有感觉到往日如影随形的监控视线，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和少年出了门。
因为有先和长姐打过招呼，这一路除了侍女们惊喜的眼神以外，基本没什么意外出现。
江户城的街景多半是繁闹。
街坊两侧是叫卖区，佑一很少见到平和喧哗的场景，一时间有些好奇。
不过以后也能再看，如今还是把注意力投放于待在壬生狼群里的姬君为好，也就没有想法要逛上一圈。
新选组地理位置略为微妙，位于下町交界处。
佑一随着带路仆从抵达大门之时，正好遇上了押送罪人进府的一番组组长。
仆从知道大少爷不晓得眼前人是谁，心里装着大小姐的吩咐，思量一番，也不计较自己身为武家大族的人，还要对乡下来的家伙恭恭敬敬，他迅速行了个礼：“冲田大人。”
“哦？”
“噫？”
被称作冲田大人的棕发男人与身旁的藤丸立香同时发出疑问声。
不同于前者只是挑挑眉，语调轻松，后者似乎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
——他迦的总司酱居然和现实的总司酱差别如此之大？！
如果关系只是一般便罢了，但立香还是难以将眼前瘦削却不显病弱的高大男人和他迦里那位总司酱，那位总司酱……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藤丸立香咳咳了两声，收敛了面上的震惊，选择安安静静跟在茫然的佑一身后。
打击。
十分打击。
……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蓝色外衣松松散散掩盖住其下的杏红里衣，左侧佩备的刀鞘存在少许划痕。
棕发碧眼的男人眯了眯眼，问了出声。
“冲田大人，我家大人是来要人的。”
仆从道，“先前和近藤大人打过招呼了，能放行了吗？”
冲田总司将街头闹事的人交给一旁警惕着的下属，略一回忆今日组里的外来人员，慢悠悠问道。
“你们要带走的，是那个粉发的小妹妹？”
他对这个孩子倒还有些印象。
虽然接触不多，不过天降的方式过于奇特，副组长并不放心，干脆让融合进来不久的千鹤带着，也因此，冲田总司还是能记起来她的存在。
——当然，这也有那个孩子知道自己姓名之后隐隐震惊的模样的缘故。
他难道就那么吓人吗？
“没错。”仆从皱起眉头，他还想遵从吩咐早点把事情解决，让大少爷回府养身体，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冲田大人，借过。”
佑一听着仆从口中称得上冒犯的语气，叹了一声，打断他们之间渐渐凝固的气氛。
虽说如今幕府不安定，本身作为暴力执法的手下新选组也被民众隐隐敌视，但再怎么说，好歹他们还维护着江户的治安。
“还有便是，我家孩子失踪了，虽说按常理是要去挂迷子石，可惜家里人更怀疑是反幕府浪人针对北条家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于是让我来找近藤组长。”
佑一将高度拉到反幕府身上，又道“这个理由能让您放行了吗？”
“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么个说话方式。”
确认了武家公子话里的真实性，冲田总司勾起嘴角，碧绿双眸柔和了些，率先转身为他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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