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一安听到这话也意识到了什么, 低头看了乔瑜一眼, 就发现她鸵鸟似的低着头, 没反应。
这会儿也只能先开口把场子圆过去, 对刘莹道“好, 谢谢妈,我们先参观一下吧,待会儿就把行李搬过去。”
“诶, 好。”刘莹应了声,踩着她隆重的小高跟回去做饭去了。
等高跟鞋的声响在拐角消失不见, 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俩,林一安等了一会儿,才听她很小声地开口“我们好像得睡一个房间”
他低“嗯”了声, 调子很平静。
乔瑜只觉得这场面有点窒息,闭了闭眼后问“那你介意吗”
林一安被她的逻辑听得弯了弯唇, 反问她“你是女孩子, 不应该比我更介意吗”
“那我”乔瑜卡壳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我也没有你这么严重的洁癖啊,再说你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林一安听到这话,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半晌后轻抵了抵舌尖,问她“你这个结论是不是下得太武断了, 要是男人冲动起来, 你觉得洁癖会是个大问题吗”
“”乔瑜没料到他竟然还会反驳, 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回答,“对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大问题吧”
她为了表述的严谨,最后用的还是不确定的语句。
林一安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伸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脸,低声警告她“别说了,再说下去你除了气死我之外能有什么好处”
“哦。”乔瑜揉揉自己的脸,老实吱了声。
只是被他捏了一把后,才意识到他现在的洁癖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那岂不是不算个大问题了
林一安也看出她看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警惕,估计是开始胡思乱想什么了。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开口道“别想了,今天晚上我睡地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哦那就好,”乔瑜一听也就放下心来,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那我先带你在家踩个点吧,到时候你把行李箱拿过去,我去帮我妈做饭。”
“好。”林一安抬腿跟上。
因为是有近五十年历史的老民居,院子整体的布局不如现代民居来得紧凑。餐厅、厨房和客房各自在不同的小院,但因为重新翻修过,客房里的家具很现代,装潢也舒服雅致,加上西侧临河,一打开木窗就能看到河景,很有格调。
乔瑜给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房子格局后,又领着人到东侧的花园逛了圈。
虽然占地不大,但花园在设计之初很有巧思,从假山鱼池到石桥水榭的布局都很讲究,不但步步成景,一年四季的景致也大不相同,春有紫藤秋有红枫,夏有凉荫冬有霜雪。而眼下虽然还没到下雪的天气,但太湖石侧已经有红梅簇放,衬着园中有些寥落的花草和池水中的枯蓬,别有一番雅趣。
乔瑜从小就最喜欢家里的花园,眼下一踏进这里,兴致明显变得更好,带他从石桥走上水榭时,指着两侧的枫树给他介绍
“这几棵是枫树,到了秋天会很漂亮,那时候池子里的莲藕差不多都熟了,我妈妈就会请人摘出来。之后再过几个星期,花和荷叶就都开始谢了,池塘里就能映出枫树的倒影
“还有这儿,小时候我看古装剧,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在水榭里弹琴的,还要在边上点一根熏香那时候我跟隔壁家的小朋友都会在这里玩过家家,大家轮流当大小姐和侍女,我妈妈会给我们买点心铺子里的糕饼摆在桌上,还会有小孩子偷家里的香烟和打火机当做熏香来点”
林一安听到这儿也笑起来,问她“但你不就是这家的大小姐吗,为什么还要演”
乔瑜听到这句,脸上的笑意微滞,转而一点点收回,末了摇摇头回答“这个院子本来不应该是我和我妈妈的。我姓乔,不姓刘,按规矩来讲,刘家最多只会给我一份陪嫁。加上外婆有两个儿子,他们家里也都有男孩,这个宅子原本是准备给小舅舅的。”
也许孙嘉莉对她的这些家事知道得很清楚,但林一安此前完全没打听过,闻言只是想起来她之前说过的外婆不喜欢她的那番话,下意识问道“那为什么最后给了你们”
“因为外婆后来生病了,”乔瑜的声音低下去不少,很难形容自己说起这些事情时的心情,明明是平静的,却又会因为这些平静感到有些歉疚,“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妈妈是她最小的女儿。生我妈妈的时候外婆已经快四十岁了,之后又生了小舅舅,过程很困难,当时差点没熬过去后来她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基础病很多,才七十多岁就下不来床了
“我三年级的时候,记得那段时间外婆总是要到医院做手术,一去就要住好几个月,后来我妈妈也跟着去了医院,两个人就一直没回家等到我妈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放暑假了。老宅里布置起了灵堂,全家人都要穿白衣服戴白花,后来有吹吹打打的来家里,一整夜都在响,妈妈就让我跪在外婆的灵前哭,一开始我哭不出来,后来看妈妈哭了,才跟着一起哭”
乔瑜说到最后,嗓子压得太紧,连声音听着都有些哑了,只能先缓口气,再继续对他道“之后我和妈妈就从大宅搬到这里来了。妈妈说房子是外婆留给我的,叫我好好念书,以后嫁个好人家,还说外婆想让我以后当女先生,出来教书育人。”
林一安一直听到故事结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比较好,只能轻轻抬起手,在她背上生涩地拍了两下,表示安慰。
乔瑜也看出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对他笑笑,转而沿着水榭一侧的石阶往下走。
石阶下连着一条小径,没走两步就能看到不远处紧贴着院墙的紫藤架。紫藤在冬天已经全枯了,只剩下面的秋千在风里轻轻晃动。
说起来这秋千还是刘莹特意给她安的,作为年纪第一的奖励。藤架下原本是一具石桌石凳,后来被移到了小路的另一头。她小时候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在秋千上看小说,一直看到天色黑下去,蚊虫多起来,需要刘莹亲自拿着电蚊拍一路“噼里啪啦”地过来找她,才能把叮的满腿都是包的她拉回屋里涂风油精,边涂边吃晚饭。
乔瑜光是看到这架秋千就能想到很多,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会在回忆的过程中很自然地把这些话讲给他听,和着院子里风划过草木枝叶的簌簌声,池水映出的天空流云和时常被游鱼惊碎的波纹,一切都舒展开来,把时间也拉得很慢。
林一安在这种时候并不会说很多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从风和清丽的鸟鸣声中过滤出她柔和的嗓音。
他在国内生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眼下听她讲起这些,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能走近那些时光,草木的脉络缠绕连结而上,他因此被同化为这里的一份子。
直到从花园的另一侧月亮门出去,就到了后院,乔瑜指了指一楼的那排房间,对他道“那边是厨房,这几间都是储物间,还有洗衣房,民宿的很多用品都放在这里这里的二楼是我和我妈妈的房间,因为本来是给下人住的,房间比较小,朝向也不太好。”
林一安点头,一边看了眼二楼的红木窗棂,问她“我能上去参观一下吗”
“参观吗”乔瑜有些意外。
“嗯,”林一安应了声,迎着她诧异的目光,非常镇定且牵强地解释,“因为你们家的布局很有代表性,包括刚刚参观过的花园,现在很难找到保存这么完整的老民居加上我最近在做的榕悦庄的项目,参考了很多经典的园林,包括这样的江南民居,这些对我的专业来说是很好的辅助材料。”
乔瑜作为一个门外汉,听到这解释完全没有起疑,甚至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最后应了句“这样啊那好啊,我带你上去看看。”
“谢谢。”林一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声。
不过考虑到她大半年没回来了,乔瑜在上楼前扬声对厨房里的人问了句“妈,我楼上这个房间你收拾过吗”
那头很快回答“收拾过,你不在家我也天天收拾,一点灰都没有,干净得很。”
顿了顿又问“怎么,你跟一安今晚想住这个房间啊”
“没有,就是他说想参观一下,我带他上去看看。”乔瑜简单解释了句,便领着人上一侧的楼梯。
木头老化有些明显,踩起来吱呀作响,乔瑜担心他没走过这种窄楼梯,特意提醒了句“楼梯声音听起来有点大,但其实没事的,就是台阶有点高,你小心点”
谁知道话音刚落,反而是她一脚没踩稳,木楼梯发出恐怖的一声“嘎吱”,吓得她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反射性地抓住一旁的栏杆。
然后等她再缓过神来时,就感受到他的手也在第一时间扣住了她的腰,力道很大,隔着厚厚的冬衣外套都能清晰感受到。
林一安在她站稳后也松了口气,一边松开手一边道“你也小心点。”
两人原本的身高差得很大,但这会儿乔瑜比他高一个台阶,身高就几乎持平了。他的声音因此很近地掠过她的耳侧,加上腰侧渐渐散开的触感,她本来已经一点点平复下来的心脏又重新跳得飞快。
乔瑜紧了紧嗓子,也只能低声说句“谢谢”,继续埋头上楼。
她的房间大概只有十多平,还保持着中学时期她亲自选择的装修。当时她的审美是淡绿色的雏菊墙纸搭配深绿色的皮质小沙发,有一张正对着窗户的书桌,能一边看着镇上连绵的黑瓦屋顶,一边听着河流的水声写作业。偶尔的雨天更好,雨打屋檐的声音舒缓又安慰,是她最爱的白噪音。
乔瑜一直都很喜欢自己这个房间,如果不是那张小床只有一米的话,她难得能回一次家,比起客房,其实还是更想睡这里。
她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一旁的林一安也难得跟她心有灵犀了一次,开口道“其实我更喜欢你的房间,很有特色,像那个年代的,刚刚那个大客房就没有这样的气氛。”
“你也这么觉得吗”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师,能从他嘴里得到这样的夸奖,乔瑜还挺高兴的,说着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她小时候爱睡软床,下面的席梦思被她的动作带得晃动了几下,一边道,“要是我的床再大一点的话,我们就可以睡这里了。”
但林一安听到这话反而愣了一下,开口提醒她“我们又不睡一张床,跟床大不大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是睡地上的。”
“对哦”这一来乔瑜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刚才莫名其妙把前提设成了他们俩要一起睡,片刻后试探性地伸手拍拍自己的床垫,问他,“那你愿意跟我睡这个房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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