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的说,这声音正常人类绝对发不出来。
它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嘶哑难听,话语间还压着血腥的笑意,阴森而又诡异,足以让听者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这是生与死的狂欢,这是罪与罚的盛宴……】
【这里是地狱。并非你所熟知的人间——请新的参与者牢记以下规则。】
听到这句话,陈黎野算是明白之前林青岩为什么会跟他说“一会儿你们自己就会知道”了,敢情这还有个专业解说等着他呢。
真的好体贴啊——他一点也不开心的想。
【在这里,你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
【每到夜晚,会有一位守夜人出现。他会猎杀诸位参与者,为了活下去……请务必全力逃亡。】
【当然,每一次猎杀都有“规则”。】
【他会优先选择白日里触犯“他的规则”的参与者——这个规则,是守夜人自己的规则,我不予告知,请各位为了活下去,务必小心谨慎。守夜人每晚猎杀的最高上限为三个人,最低下限为一个人。】
【一旦被猎杀而亡,或被地狱中其他鬼怪杀害而死,都将视为闯关失败,参与者将回到人间,迎接惩罚。】
【请参与者积极完成npc的任务,终结地狱里的罪恶。罪恶消失后,引路人就会出现。重回人间的路藏在守夜人的猎杀场后面,只有引路人来引路,参与者才不会被守夜人猎杀。】
【或者,杀死守夜人也能通过猎杀场——但,还没有人成功过。】
说完这句话,它咯咯笑了两声,笑得陈黎野头皮发麻。
【如果你有幸终结了罪恶并活了下来,地狱也将送给你千金不换的重礼。】
陈黎野听完这番话,抓住了里头的一个重点:“守夜人的规则?”
他一边轻声叨咕了一句一边看向了旁边,正巧他旁边站的是林青岩。
这人长得还算和善,也跟陈黎野说过话,陈黎野胆子就大了点,试探着问道,“兄弟,你遇到过的大概都是什么样的?”
“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林青岩一边玩手机一边说,“听我以前队友说,有个憨批守夜人会杀骂人的,当时有个参与者白天被吓着了,没忍住骂了个草,晚上人就凉了,死的可惨了。”
说完,他还“啧啧啧”了几声。
陈黎野:“……”
真的好严格。
这守夜人生前怕不是个教导主任。
那声音忽然接着说道:【接下来,发布铁树地狱的指引——这是一座寂静的村庄。女人靠为村里的女孩制作嫁衣或衣服谋生,但她一直认为没有女孩比得上她的女儿。她的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她要为她制作最漂亮的一件嫁衣。】
说完这些之后,这道声音咯咯地笑了两声,消失了。
众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看向了二楼摆在最深处,挨着墙摆在最中央的那个牌位。
二楼太大,而蜡烛能照耀的地方又太小了,并不能照到那里,没人能看得清那个牌位后面摆放的照片的脸,只能分辨出是个黑白照片。
“……我觉得……”任舒小声地说,“应该没跑了……”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说是女儿,可这屋子里就只有女人一个人,压根就没看见其他人——除了摆在这里的牌位。
只要是个人,在这种非比寻常的状况下都会下意识的觉得那个牌位就是她女儿。
女人抱着一大沓衣服走出来了,那沓衣服是血一样的红,应该都是嫁衣。衣服的花纹有点老套,看上去有些土里土气。
她把衣服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一半来,一件一件发给了众人,面无表情地僵硬着声音说道:“我给你们找了衣服。外面很冷,穿上吧。”
众人:“……”
话是这么说,但这屋子里也不冷啊。
话这么说是这么说,但没人敢对这个能把头骨当垃圾收拾掉的女人 say NO 啊!
没人敢拒绝女人,于是大家都默默地接过了衣服,然后脸上的表情纷纷变得更加难看。
女人也给了陈黎野一件。她走到跟前时,陈黎野忍不住大着胆子跟她对视了一眼。
女人的眼睛一片漆黑,一点神采光芒都没有,像是死了很久似的。她没有多停留,把衣服交给陈黎野之后,转头就走向了另一个人。
陈黎野摸着手上这件血红的衣服,明白为什么大家拿到衣服之后表情会难看了。
这衣服的质感有点糟糕——虽然衣服的颜色鲜艳,花纹也很漂亮,称得上做工很好,但质感实在是不太对劲。这不是布织的,这手感像是什么动物的皮。而且衣服颜色过于鲜红,陈黎野大着胆子把脸凑近衣服闻了闻,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一楼的头骨,心里有了个令人恶寒的猜想:这件衣服恐怕是人皮制成,用血染的。
其他人也不是没想到,都在原地僵成了一尊雕像,拿着衣服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女人把衣服发到了每个人手中后,又走回了桌子边上,紧接着一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所有人拿着衣服一动不动。
“穿啊。”女人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催促,“你们为什么不穿呢?”
没人敢吱声。
“这些可是我亲手做的衣服。”女人说,“你们是不喜欢我做的衣服吗?这衣服哪里做的不好吗?”
“……”
“那就没办法了……这样吧。不如,你们自己来替我缝补一下这些衣服,正好我缺人手……”
一听人手二字,十八个人里有个人忽然浑身一个哆嗦,连忙道:“没有没有!衣服很好!我们马上穿!”
说完,他开始对所有人挤眉弄眼,满眼的焦急。
陈黎野愣了一下,仔细想了一下女人的话,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个人手,有可能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人手——而是真的人手。
这是个文字陷阱。
这哥们很有可能以前吃过文字陷阱的亏,虽说不一定真的是,但还是慎重起见提醒了别人。
可十八个人并非都一条心,有人仍在犹豫穿不穿,其中就有个纹着左青龙右白虎一看就不好惹的大哥。大哥估计还在思量穿衣服是一定要做还是不做也行的事,结果一见这人自作主张地答应下来,立刻不乐意了:“谁要穿?你爱穿你穿!这玩意一摸就不对劲,你要死自己去,别拉上老子!”
说完,这人把衣服丢到了桌子上,瞪了眼盯着他看的红衣女人,骂道:“看什么看?老子就不穿!又冻不死!”
林青岩见状,忍不住感叹一声:“真勇啊。”
确实挺勇的,敢跟这长得跟鬼片里的厉鬼似的红衣女人对着干。
“他不会死么……”陈黎野小声地问林青岩,“不是说要完成npc给的任务吗?”
“说叫你积极完成,不是说一定要完成。”林青岩回答他,“杀人的不只会有守夜人,这里的NPC也很厉害……有的是厉鬼化的,有的会帮守夜人猎杀——怎么帮呢,就是帮他满足猎杀条件,也有的会和杀人的厉鬼一伙。所以有时候要不要听NPC的话,可以思考一下。当然,最好慎重一点,如果NPC真的是厉鬼,你只要跟他说个“不”字,他马上就会亲切的把你的脑袋咬下来。”
陈黎野:“……”
任舒:“……”
陈黎野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了女人,替丢衣服的参与者捏了一把汗。
这要是个厉鬼……
但女人不是。她什么也没做,没有愤怒也没有说话,依旧的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僵硬,就这么双目无神地盯着丢衣服的参与者看。
见女人没什么过激反应,有人也试探着跟着把衣服丢到了桌子上。
女人又转过头来盯着这个跟着丢了衣服的参与者看,还是什么都没做。
一看丢衣服不会出什么事,又有人跟着把衣服丢到桌子上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众人接二连三地把衣服丢到了桌子上。
女人挨个把他们盯了一遍,仍旧没说什么。
但即使如此,大部分人还是没有丢掉衣服——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确实需要衣服来保暖。
毕竟晚上还有个守夜人等着呢。这屋子太小,一旦在这儿被抓到绝对死路一条,如果要出去躲,那就需要衣服来御寒。
任舒有些犹豫,她下不了决心。干脆转头问道:“陈哥,你穿吗?”
“穿。”陈黎野说,“毕竟能御寒。”
陈黎野的想法很简单:大不了情况不对就脱下来。外头那么冷,晚上说不定还要跟守夜人玩追逐战,路上冻死可就不好玩了。
“唔,那我也穿吧。”任舒说,“陈哥,我都跟着你穿衣服了,你可别丢下我呀。”
“……”
陈黎野总觉得这话哪儿不对,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眨巴着眼看着他,又抿嘴一笑,说:“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女孩子。”
陈黎野眉角一跳,眼睛里忽然亮了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说:“你自力更生,这里没有好心人。”
任舒:“……”
还真就全员恶人呗。
跟陈黎野想法一致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都表情难看的穿上了衣服。陈黎野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后,感觉更糟了,这件衣服穿到身上后,那种人皮似的质感比拿在手上更加明显,衣服内里好像涂了血似的,黏黏腻腻的黏在陈黎野两条胳膊上,搞得他一阵恶寒。
他强忍不适抻了抻衣服的袖子,余光无意间瞟到了女人,不知是否是幻觉,原本面无表情像具死尸似的女人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
陈黎野怀疑自己看错了,又转过头去看,女人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
陈黎野从灵魂深处生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女人绕了巨大的桌子一圈,把桌子上那些被扔掉的衣服收了起来,然后去柜子里拿出了许多颜色鲜红的碎布,上面也有很多花纹,但已经被撕碎了。她把这些碎布分别摆在了两边,又把针线在每个位子上摆了一份。
“麻烦你们帮我做衣服了。”女人站回到桌子边上去,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僵硬地说道,“这是给我女儿的嫁衣……请你们把这些布缝在一起。”
“……”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
谁家嫁衣会是这种碎布?
不用说都知道,这碎布肯定也不是真正的布。
要缝么?
不缝是不行的——“要积极完成NPC的任务”,这可是规则。衣服或许可以不穿,但这个,看样子应该是必要任务。
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于是,沉默片刻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走过去随便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陈黎野一摸桌子上的布料,就摸出来了不对——这果然跟他身上的衣服质感一样。
两个都不是什么正经衣服。
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陈黎野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针线来,开始缝碎布。
有男人一边穿针线一边说:“完了,我不会做针线活啊……”
有人回答他:“就好像谁会似的。”
“这样真的好吗?”任舒忍不住说道,“这些应该也是……”
“嘘!”
有人连忙示意她噤声,目光瞟了一下红衣女人的方向。
陈黎野刚穿完线,闻言偏眸看了眼女人。
女人正站在桌子边上看着他们。她将手负在身前,双目无神,动也不动的盯着他们看。她双手瘦骨嶙峋,垂到腰间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气场阴森诡异,那双无神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们看。
众人见到女人这么死盯着,都不敢再说话了,沉默地开始利索的穿针引线,小声地问身边人该怎么做。
好在十八个人里有几个会做针线活的,这几个人频繁地换了几次位置,教了其余人该如何做。
有七八个人过程中都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嘶了一声。
任舒本来是会的,但女人这么守在一边,她太怕了,没注意就也扎到了手指。
“嘶。”
陈黎野看了她一眼,见她食指上被自己扎出了一滴血。
他把声音压得低了些,说,“别在意她。”
“……”
任舒看了看陈黎野手里,两块布被他缝的歪歪扭扭。虽然缝的难看,但陈黎野心态却一等一的好——这十八个人里有不少有地狱经验的老手也都被红衣女人影响扎到了手,陈黎野一个新人,却能视这红衣女人为无物,根本不受影响。
“陈哥,我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任舒忍不住道,“你是真的牛啊。”
陈黎野:“?”
“你心态是真的好。”任舒说,“你怎么就不怕啊?”
陈黎野回答:“怕也没用啊,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不做没用的事。”
任舒:“……”
这还能自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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