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影小队前往水晶峡谷的时期, 帝都京江之中也依旧忙碌。
街道上虽然一片破败, 但往来之人井然有序,被混沌魔龙破坏的建筑已经修整了小半,受伤的人也都得到了救治,所有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这场移动的天灾看似已经过去,但人们的脸上依然带着忧色, 毕竟封印魔龙的书阁就矗立在朱焰广场之上, 不知何时那头带给京江噩梦的魔兽就可能破阁而出。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御魔司的工作量也成倍增加,既要协助禁卫军维护城中治安稳定,还得密切关注城内与玖斓各地星融兵器的情况,几个卫长忙得脚不沾地,连向来不怎么管事的高绛离也被迫每日处理雪片一样从四方飞来的情报文件, 好几天没走出花绛楼了。
唐砚也忙得不见人影,自那天送走白影小队后, 他的任务就是维持「三千世界」的封印稳定,玄武无法离开文殊院, 因而落下封印之后, 书阁主要由森青贤者与御魔司的人负责看守。
阁中幻境一日千变, 寻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出来,但奥兹尼格斯的精神力比他们预计的更加坚韧, 不仅没有迷失在幻境里,这几日里像是摸清了规律,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即将要挣脱封印一般。
玖斓百年之中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灾祸,京江断然再经不起混沌魔龙的破坏了。唐砚为此焦心,却也无能为力,连森青贤者都无法消灭那魔龙,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去往水晶峡谷的冒险者能带回好消息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确保书阁封印在他们回来之前万无一失,因此任何唐砚不会错过任何风吹草动,一切与书阁封印相关的情报,都会事无巨细地送到他手里。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中,他发现了一条看似毫不起眼的情报——时隔近十年,墨阁重新开了「天剑炉」。
这是他当初留下监视墨老动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天剑炉」是墨老专用的大型铸剑机关,上一次开炉还是为天子陛下在百日宴上献舞而铸造祭器,墨老已经淡出墨阁许多年,众人都道他早已金盆洗手,有为何会在眼下这档口重启「天剑炉」?他在炉内铸造了什么?
在炎龙鬼沼的时候他倒是答应了苏洛想为她铸剑,可苏洛为了寒炎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以墨老的性格绝不可能再委身下求,那么他是发现了另一条通往灵火之刃的道路吗?
唐砚捏着情报思考了许久,最终将那信笺扔进烛台里烧了,起身套上了外衫,打算亲自去墨阁走一趟。
他对铸剑之道只略通皮毛,猜不透墨老到底发现了什么,但心里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舒服的预感,眼下京江城正处在非常时期,他必须确认这些不安稳的因素不会影响到京江城的安危。
到了墨阁,一向生意兴隆的兵器铺今日却没有开张,说是在魔龙袭击的时候损失不小,待修整之后才会恢复经营,唐砚见到了墨阁如今的当家人,向他询问墨老的动向,墨阁当家却是眼神闪烁,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唐砚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拿出了手中的天子御令,要求墨阁必须全力配合御魔司调查墨老的去向,而墨阁当家也终于稳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御魔司卫长的跟前。
“唐大人,请您救救家祖吧——”
家祖便是墨阁当家的爷爷墨老,唐砚心中不详之意愈盛,将人扶起来详细询问,“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爷爷他重启了「天剑炉」,用此前墨阁寻回的上古陨铁铸造出了一柄绝世之刃,但那并不是他一直追寻的灵火之刃,爷爷说玄武大人落下的书阁封印中有他寻求的答案,便不顾家人劝阻,带着那柄利刃只身去了。”
墨阁当家越说,额头越是冷汗直冒,“……那里面可是封印着前些日子作乱的魔龙啊,爷爷要是贸然闯入,定然会丢了性命,可他一旦沉浸在与灵火之刃相关的铸造中,就会什么都不顾,还请大人能派兵寻回他,墨阁定有重谢。”
不用他说,唐砚也会立刻派人去寻墨老,书阁封印中不仅有魔龙,还有那个十分诡异的北迦第十二圣堂骑士,在此前的战斗中唐砚分明看出她拥有与苏洛相似的能力,如果她没有被魔龙吞入腹中,而是与它共存的话,那墨老的举动……
唐砚心中愈沉,微微眯起的狐狸眼睁开了一条缝,金色的龙瞳看向朱焰台方向那冲天而起的龙息,深邃而沉静。
搜寻令通过御魔司的网络散布开去,很快底下的人就在城中发现了墨老的踪迹,于此同时还传回了不少御魔司成员受伤的消息。
唐砚下达的是带回的命令,发现墨老踪迹的御魔司会直接将他“保护”起来送回墨阁,然而派去的御魔司竟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据倒下的人说墨老手中有一柄黑刃的神兵,刀风能伤人于无形之中,十分不好对付。
墨老本身并不是武艺高强之人,再加上年迈体衰,即使还靠着对灵火之刃的执念而精神抖擞,也不该是惯常与魔兽作战的御魔司的对手。这说明他仅靠手中的兵器就能将找到他的御魔司全数逼退,不难想象为何报告中会称那柄黑刃为「神兵」。
唐砚重新眯起了眼睛,视线里那炫目的龙息缓缓消退,他的手扣上了藏在袖中那柄锋利的袖剑,径直往报告中墨老行踪消失的方向走去。
在龙瞳的辅助下,唐砚的追踪术即使放在御魔司中也是数一数二,根据报告里的线索找到墨老并不难,彼时墨老正全力往朱焰台而去,唐砚在一家被魔龙摧毁的客栈前截住了他,同行的还有十二名御魔司的好手,任谁也是插翅难飞。
附近的百姓一见是御魔司追捕危险人物就自觉散开了,唐砚在客栈前站定,拱手向里面的人一谒,“墨老,许久未见了。”
不多时,那个穿着黑武短衫的精瘦老人缓缓从倒塌了一半的客栈之中走出,手中依然握着某物,却是从黑铁手杖换作了一柄有他人那么高的黑刃长刀。
从炎龙鬼沼归来已经过去了月余,墨老看上去更瘦了,整个人显得非常疲惫,眼眶下积攒着深深的暗影,不知多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唯独那双眼睛比刀锋更加雪亮,像是在燃烧生命的烛火,饶是唐砚也被他眼中的气势所惊,对视之时仿佛有被刀刃划伤的错觉。
“唐卫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墨老丝毫没有被包围的慌乱,沉声向这个曾经担任他护卫的御魔司卫长说道。
“墨老明知故问,您拿着那把刀是想去见谁?”唐砚直起后背,语气也随之凝重了几分,“苏姑娘人在外边,想必不会是她,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能当得起您的「灵火之刃」呢?”
“既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就不该拦我。”墨老哼了一声,横刀在前,目光与刀锋一样犀利,“这是墨某人毕生所求之物,还请唐大人行个方便。”
唐砚微微蹙眉,让书阁封印再起波澜,京江城就可能再一次落入奥兹尼格斯的魔爪之下,墨敛明明亲眼目睹了破城的惨剧,在铸就灵火之刃跟前却依然枉顾国家与故乡的安危,这已经不是痴迷铸剑,而是走火入魔了。
武器再锋利,也得由人来使用,断然没有反被其所害的道理。玖斓一向对墨老礼遇有加,也是因为这柄利刃能够更好的守护国家,一旦他将刀锋对准自己人,他便不再是玖斓不惜一切也要保护的国宝级铸剑师了。
御魔司卫长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抬手比了个手势,等候在旁的御魔司们立刻冲向了目标,他手中袖剑也滑入指间,箭矢一般向着墨老疾射而去。
被刀剑利光所包围的那个老人却笑了,手中黑刃一转,刀锋朝外,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柄黑刃没有刀鞘,实际上它也不需要刀鞘,刀刃本身墨黑而敛光,握在手中时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意识到它是一柄已经出鞘的刀,然而随着持刀人的战意外泄,那柄刀也倏然变得锋利起来,刃口泛起危险的弧光,内里隐隐涌动着火焰般的炼金铭文。
交锋只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墨老挥动长刀,只见黑色雷霆一闪,袭击者手中的兵刃已经被悉数斩断,包括唐砚的袖剑。那柄曾经刺穿魔化狮蟒鳞甲的利刃在黑刀跟前宛如脆纸,竟然连一回合都没能撑下来。
“你这柄「虬龙」出自我手,它与你一样,都过于自大了。”墨老的声音在金戈交击之音中响起,“你们根本不明白灵火之刃的意义,这世间没有我无法锻造之刀,亦无我之刀无法斩断之刃。”
劲瘦的老者原地站定,在众人惊讶的目光出挥出了第二刀。
“此刀,名为「墨敛」——
——乃我,毕生心血所铸。”
黑刃落下的瞬间宛如雷霆,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挥舞,卷起的刀风却像利剑一般切碎了御魔司的轻甲与血肉,唐砚眼见同僚们相继倒下,想要扔掉断剑只手擒他,却比不过墨老再次挥刀的速度。
只见眼前飚起了一簇半人高的血花,御魔司卫长的意识在剧痛下逐渐模糊,墨老最后的话音缓缓灌入他耳中。
“……亦为,我之坟墓,我之刀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还有两更!(是的,又是周三天命赶榜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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