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少女同样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五官样貌还是苏洛最熟悉的自己，原本的黑发黑瞳却变成了白发绿瞳，与那个被北迦教会唤醒的少女十分相似。
或者应该说与她刚刚苏醒时的模样十分相似，荀灿的没有一丝杂色的晴云白长发，眼瞳是清澈的翠绿色，宛如森林里最灵动的萤光，头顶多了根呆毛，很精神地上翘着。
……呆毛是怎么回事啦！
苏洛顿觉脱力，伸手将肩后的头发撩到了跟前，果然是一簇扎眼的白色，与年老之后变得毫无色泽的白发不同，她的头发是如绵云的充满活力的白色，配上明显属于少女的脸并不突兀。
“这就是第二点证明，晨曦女神露西娅在目前已经发掘的所有古迹中的形象，都是白发绿瞳，而北迦以纯白灵魂之焰准备的女神宿体，也是白发绿瞳的模样。”司夜的目光落在那根上翘的呆毛上，眼底多了一丝隐约的笑意，“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学术证明，不过我认为白发绿瞳的体征与纯白灵魂之焰一样，也是女神灵魂的证明之一，你接触剪影之后的变化正好说明了一切。”
苏洛：“……”
司夜：“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在时空乱流中呼唤你的意识时，我使用的是「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之名，想必在仪式中你也听到北迦教徒是如何呼唤女神之名的吧。”
听完司夜的叙述，两人眼对眼的沉默了一会儿，苏洛拉了拉自己变白的长发，头顶的呆毛有气无力地塌了下来。
就算司夜说她才是那个什么真正的晨曦女神，苏洛还是没有任何实感，除了发色与瞳色之外，她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别的变化，依然是那个八百米成绩勉强在及格边缘徘徊的阿宅。先前与那个祭坛上苏醒的少女战斗更像是被水晶沙漏里的力量强化了，相比之下对方的战力才更像是传说中的女武神吧？虽然是个刚醒就屠完全场的魔神。
“话说回来，既然这个「魔君之瞳」可以打开次元门，说明我还有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吧？”苏洛出声问道，看向了她跌倒的方向，半空中的缝隙已经基本闭合，只留下了一道隐约的细线，隐隐弹出像是紫色电弧一样的能量波动。
穿越异世界什么的听起来很刺激，不过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对现代文明的不舍，特别是对一个生活相当依赖科技产品的阿宅而言，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打游戏追新番了，苏洛的心情就十分惆怅。
“关于这个，是我必须要向你说明的第二个重要事实。”司夜抬起了左手手腕，将衣袖挽起了一截，他的皮肤很白，看上去不太像一个风餐露宿的旅行者，突出的腕骨上浮现出一个奇特的字符，淡淡的光辉连接成线，一端在他这里，另一端连在了苏洛的手腕上，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那道光影。
“「魔君之瞳」是七环铭文定式，可连接世界与「源点」，也就是你看到时空乱流的地方。但它并不能精确地连接到某一个特殊的世界，只是打开了「门」，会去到哪个世界取决于灵魂本身的因果律，我们称之为「坐标」，用你的情况来举例，将你带到这个世界的坐标就是纯白灵魂之焰的剪影。”
苏洛听完，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如果没有「坐标」的话，进入源点就会像我刚才那样漫无目的地漂流，最后被时空乱流给吞噬吗？”
“理论上是这样。”司夜点点头。
“也就是说没有那边的坐标，我可能就永远回不去了吗？”她叹了一声，沮丧地垂下了头。
司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成为「坐标」的条件在学界尚无定论，除了与灵魂之间相关联之物，也有不少其他的记载，其中能找到让你回去原来世界的坐标也说不定。”
“还有希望就好。”苏洛稍稍安下了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抬头看向司夜，“那我是怎么回到这个世界的？”
司夜抬了抬手腕，“纯白之焰的剪影已经损坏，失去了「坐标」的你既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也无法回到这里，「源点」之中的世界浩如星海，想要凭空找到其中的某一个，无异于大海捞针，因此我用了「魂锁」，将我的灵魂与你相连，以此成为你在这个世界的坐标。”
苏洛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她与司夜的灵魂相连，也就意味着……
“如果我们之中一方死亡或者去往异界的话，另一方也会随行，「魂锁」就是这样的铭文定式。”司夜解释道。
苏洛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呼出，“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司夜？即使丢下我不管的话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吧？以灵魂相连来救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啊。”
黑发的学者微微蹙眉，“最初救你只是不希望再徒增牺牲，但使用「魂锁」则因为你很可能是晨曦女神。我追寻女神的遗迹已经六年，意外被卷入了北迦的召唤仪式，是我最接近答案的一次了。这是我导师的遗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完成它。”
“抱歉，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倒不如说多亏能遇到你，我才能捡回一条命啊。”苏洛摆了摆手，看向黑发的学者。司夜是个冷静理智的人，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还救出自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提及自身生死的时候他都能一言带过，却对导师与遗迹如此上心，想必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
“不用担心，魂锁并非不可解，只是步骤很麻烦，至少得等我回到北境才行，到时帮助你寻找回到原世界的坐标也可一并进行。”司夜晃了晃连接两人手腕的无形链锁，“在此之前，只得劳烦你与我同行了，否则一旦我们之中有谁出了问题，另一人也无法独善其身。”
“对我来说倒是求之不得呢。”苏洛笑了笑，既然无法立刻回去原来的世界，她一个穿越者独自在异世行动也很危险，与司夜这样看上去挺厉害又能沟通的原住民一起行动自然是最好不过。
“作为交换，不如我也来帮你寻找遗迹吧！”她忽然想到，朝司夜提议，“既然我很可能是那个真正的晨曦女神，那总归会对女神的遗迹有点影响吧？比如会有谜之感应力，或者进去能激活什么远古装置之类的。”
既然司夜愿意无偿地帮助她，她也应该力所能及的回报才是。苏洛越想越觉得可行，兀自点了点头，翠绿的眼睛因为找到了目标而变得闪亮。
闻言司夜一怔，像是没想到苏洛会这么说。他看着少女晴云般的白色长发，心中蓦地升起了些许内疚，说到底以「魂锁」与她相连更多是出自他的私心，苏洛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女神的遗迹所代表的意义与她可能背负的未来，就这样被自己拉进了时代的旋涡之中。
但是司夜无法拒绝，他费尽心思救人，无非就是想听苏洛说出这句话。
无论是时代的旋涡也好，血色的未来也好，他都会踏上这条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谢。”他轻轻弯了弯唇角。
黑发的学者微微一笑，这是他遇到苏洛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冰蓝色的眼睛犹如化雪后的晴空，苏洛不由得怔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热，好半天才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掩饰般咳了一声。
“既然是要一起旅行的同伴，叫我阿洛就好了。”
司夜朝她伸出了手，“那以后就请多关照了，阿洛。”
“……嗯！”苏洛也笑了一下，伸手与他回握。
勉强搞清楚现状之后，就需要处理一下生存问题了。苏洛的精神一放松，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了咕咕声，她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摸了摸自己完全瘪下去的腹部。没办法，她本来就熬了个通宵滴水未进，还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历经了一系列惊险场面，早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司夜瞄了眼天色，看样子今晚是只能露宿森林了。他抬手在空中写下了一串金色的字符，每一个都闪烁着金色的流光，再次自行拼成了一个首尾相接的圆，只是这次没有变成镜子，而是不断扩大，变成了一个五六米宽的巨大环形。
“银——”
司夜轻声呼唤，声音在环形中央激起了水波般的层层涟漪，有巨大的银白色生物自环形中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两人跟前。
那竟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银色巨狼，足有三米多高，四肢矫健有力，脖子上一圈厚厚的脖毛，一身月辉般荀灿的银白色皮毛，尾巴几乎与身体一样长，蓬松无比，浮云般盘绕在腿侧。
巨狼嗷呜了一声，俯下身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司夜一下，而后凑近苏洛，好奇地嗅了嗅她的味道。
“银……”司夜正要出声制止，却见白发的少女双眼闪闪发光，一点没有要害怕的意思，甚至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银狼鼻翼两侧的绒毛。
“呜哇太帅了！这是你的召唤兽吗司夜！——”
“是我的契约兽，北望森林之主，溯狼银月。”司夜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白发少女的身上，通常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见到银都会很害怕，没见过苏洛反而双眼发光一脸兴奋的模样，难道她过去所在的世界经常能见到大型猛兽？可她看上去应该是长久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人才对。
银也没遇到过初见时完全不怕自己的人类，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苏洛一下，上面的倒刺挂得苏洛脸颊生疼，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止她见到活生生幻想生物的激动心情，摸了银的长吻一会儿后干脆踮起脚尖抱住了它围巾一样厚厚的脖毛，用力蹭了蹭。
苏洛不怕银是好事，省去了他安抚的工作，司夜抬手示意，银立刻会意，长尾一卷将他俩都卷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惹得少女又是一阵兴奋的大呼小叫。
“虽说祭坛已经不在，但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教会发现，我们得重新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司夜说道，见苏洛已经很有眼色地抱住他的腰坐好，便拍了拍银狼的背，“走吧，银。”
银色的巨狼嗷呜一声，背后载着两个人类高高跃起，穿过茂密的树木，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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