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少年微微驼背，双手交叠，手腕耷拉下来，垂头站在甲板边的栏杆处，一张俊美的面容隐匿在漆黑利落的短发下，透着股颓废，好像正因比赛输了的事而闷闷不乐。
小天使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两手扒在栏杆上，声音轻又糯，“安哥，你在不开心吗？”
像只胆小的绒毛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他人即将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不太会安慰人，见少年对自己不理不睬，便也跟着没了下文。
咬着下唇，心里慌的紧。
呜呜他为什么不理我呀？
是我的判决让他不开心了吗？
我要怎么安慰他呀？
该说什么抢救一下气氛呢呜呜呜。
还没等她理清三千烦恼丝，顾妄忽然偏头，“你为什么还叫我安哥。”
淡漠的声线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叫顾妄。”
那还不是为了和你显得亲近一点嘛！
姜澄低下头，心里反驳。
下一秒，耷拉的脑袋上，温暖的手掌降落，顾妄认真又不正经，“要叫也是叫我妄哥哥。”
“你不也没叫我橙妹，叫我鸟妹吗？”姜澄抬起头。
少年收回手，没再和她僵持，目光锁定在很远、很远处的海平面上，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在喃喃自语，“还有，我没生气。”
“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顾妄轻叹了口气。
只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为我做蛋炒饭的那位少年罢了。
顾深的脸依稀浮现在脑海里，单手端着碗蛋炒饭，笑容甜又讨人喜欢。
“哥，你回来了。”
另一只手上，却泛着阴冷的刀光。
“小心！前方有暗礁！”本杰明哀嚎着打断顾妄的回忆，全力将船舵向左拉到最底。
霎那间，船上的一切都已失控，发了疯似的朝着左侧坠落，包括重心不稳的少女。
突如而来的灾难让姜澄来不及反应，紧闭双眼傻站在原地，两手颤抖着握在身侧，一动不动，任由重力玩弄自己弱小的身体。
好在顾妄一把拉住姜澄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结结实实砸入一个怀抱，姜澄隐约听见身前的少年闷哼了声。
睫毛颤抖了两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少年压在身下。
殊不知，即将砸向自己的日晒床，因迅速的反应，直直砸在顾妄的背上。
小天使犹犹豫豫睁开眼，刚张口准备询问顾妄的伤势，本杰明用手臂护住脸，再次带来灭顶之灾，“现在风浪忽然变得很大。”
“恐怕有魔物作祟。”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风浪四溅下听不清楚。
没过多久，并不平静的海面上，悄无声息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传说，在大海表面向下几千米的地方，阳光无法穿透，是一个又阴冷又黑暗的可怕世界，名为海底深渊。
海神霍尔认为荒废海底资源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所以，就在世界各地的海底深渊养殖了三大危险的动物作为宠物。
其中之一，是名为血雾的章鱼巨妖。
一整艘船面全部被黑暗吞噬。
血雾不知何时从黑洞里悄然探出了头，盯着被笼罩在自己影子里的小玩具们。
本杰明最先被吓破了胆，踉踉跄跄，鬼叫着冲向目前最安全的仓库内。
顾妄啧了声，垂眸看着傻了的人儿，“你也躲进去吧。”
姜澄顿了顿，有些担心，“那你呢？”
少年掀掀眼皮子，视线上移，神情淡漠看着巨妖，“我等下就来。”
-
背后生出两只黑色羽翼，顾妄悬在空中，居高临下神色困倦的睨着血雾。
眼尾的闪电标志不知何时由黑色变成了鬼魅的泛着细闪的紫红。
顾妄懒懒：“要打快点打，我们还要赶路。”
语气不是一般的欠揍。
血雾不会说话却听得懂人话，在顾妄的挑拨下成功生气，抬起八只又长又大的爪子在海面上奋力捶打。
狂野的连击波及船身，整艘船在海面上跳起又落下，反反复复了好几个轮回。
顾妄甚至能想象得到姜澄此刻躲在柜子底下抱头小声哭的模样。
心情莫名不爽起来。
几乎是瞬间移动，顾妄飞到血雾背后，手中的铁链套住它的头，这个比他大几万倍的生物一下子被举起来，重重砸入海面。
不知是被勒晕还是被砸晕的怪物缓缓地向海底沉沦而去。
没过多久，海面恢复往常的风平浪静。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顾妄收回黑色羽翼，顺手从厨房拿了颗枣丢进嘴里，边嚼边向里面的仓库走，“它跑了。”
推开仓库大门，各自为安抱头鼠窜一东一西相隔甚远的二人让顾妄心情不错，“现在没事了。”
闻声，躲在柜子下的姜澄小步冲到少年面前，慌慌张张，急得快哭了，“你没事吧？”
没等到顾妄的回答，跟着从桌子底下出来的本杰明一惊一乍对着姜澄的背影，尖叫：“你受伤了！”
下意识的，顾妄将女孩子翻了个身，看着身后的血迹，眸子一深，迅速脱掉外套围在女孩腰上，“回房去。”
姜澄懵懵懂懂的，还没掌握好事态的发展，在“顾妄漆黑的眸光中询问原因”和“乖乖听话”之间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了后者。
约莫十分钟后，顾妄推开她的房门。
朝少女躺着的床上丢了一个东西，转身离开。
小天使凑过去一看，一个粉红色的名叫卫生巾的小方包出现在眼前。
小手一伸，迅速将它丢进抽屉里。
姜澄重新躺回床上，双手捂脸直蹬腿，呜呜羞死人了。
-
“谢了。”
将私密物品交给少女后，顾妄走到本杰明身边，淡漠的无精打采。
本杰明站在甲板上，看着被蔓延的血液染红了的海水，一言不发。
良久，转过身子，对着顾妄：“你究竟是什么人？”
侦探附体似的，本杰明深眯起眼，企图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蹊跷。
顾妄没看他，耸耸肩，依旧是一副困倦的模样。
可发现端倪的本杰明不肯就此放过他的不作为，“我刚都看到了，你有翅膀！”
“鸟妹也有啊。”顾妄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这是我们天堂信使的标志。”
“你别看我长得帅，其实只是个小保安。”
本杰明上下打量一番，不太信。
“不信？”
顾妄将脑袋朝里偏了偏，“去问鸟妹咯。”
话音落下，刨根问底的本杰明迈开左脚，说干就干，准备立刻找女孩子问清楚。
可惜没走两步，手腕处就被顾妄一把拽住，“等等再进去。”
小姑娘忙着害羞呢。
本杰明并不了解顾妄做法背后的含义，反而像是猜中彩票号码的醉鬼，摇摇晃晃指着顾妄，“好啊，撒谎被我逮到了吧！”
“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海神的宠物杀死。”
见本杰明魔怔的模样，顾妄无奈摇摇头，长腿一迈，朝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妈的，真是个疯子。
孤身一人留在甲板上的本杰明摸摸下巴，沉默。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来！”
傍晚时分，将落未落的太阳将大半个蔚蓝的海面烧成了灼热的橙红色。
本杰明双手抱着七八瓶酒，晃晃悠悠、颤颤抖抖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叉腰，“这些都是我变出来的酒。”
眨呀眨的小眼神似乎在求表扬求夸奖，下一秒，酒瓶因船只的动荡倒下，开始不安分滚来滚去。
本杰明边竖起瓶子边说，“不出所料，精灵族明天就要到了，我们玩个小游戏来纪念一下这短短的最后几个小时吧。”
余光瞄了眼顾妄。
不料顾妄也正看着他，对视一秒种后，顾妄笑了，“行。”
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姜澄倒没什么兴趣，一手拿刀一手拿叉，下巴抵在餐桌上闷闷不乐，发出一声低低的、长长的呜咽，“饭呢饭呢我要饭！”
柔柔的唇瓣撅起来，委屈极了。
顾妄朝本杰明做了个可惜的表情，眼神里似乎在说“这可不怪我”。
本杰明自然不服输，直接凭空创造出一整块披萨，温柔一刀，驳回少女的反对票，“小姐请用。”
“唔我赞成！”姜澄眼睛发直，举起双手大叫。
闷声不响，投身于自己的吃饭大业。
顾妄直勾勾看着她：“喂，慢点吃，别噎着。”
顾妄：啧，小丫头是饿死鬼投胎不成？
“那我们三个开始游戏吧。”收买人心的买卖成功，本杰明继续打小算盘，“石头剪刀布，输的那一方要回答赢的一个问题，答不出就得喝酒。”
狐狸眸子转了转，他不忘发善心提醒，“喝醉了会被套出什么秘密，醒了可别怪罪别人。”
这话明显是冲着顾妄说的。
姜澄嘴里嚼着培根，抬眸，问：“真心话大冒险？”
“不，只有真心话。”本杰明摇摇头。
就这船上，大冒险能干啥，让你跳海里吗？还是套出点秘密来的有趣。
顾妄坐在姜澄对面，拿了块披萨，咬了一口，“你就这么撒手，不怕再遇上暗礁？”
本杰明也跟着坐在二人中间，信誓旦旦拍胸脯：“不怕，这船有自动驾驶。”
“那现在开始？”
第一局，小天使疑问1胜，顾妄迷之1败。
本杰明期待已久的眼神下，姜澄眨巴眨巴眼睛，和顾妄对视，呆呆的举起一块披萨，“你……喜欢吃披萨吗？”
顾妄笑了声，接过姑娘手中的披萨，学着姑娘呆呆的模样，“我……挺喜欢的。”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坚韧的胸膛随着笑声轻轻起伏，细碎的空气掺杂在修长的睫毛里。
姜澄的心脏没由来漏了两拍。
许是不好意思，姜澄垂眸，慌慌张张举起右手，掩饰泛红了的脸颊，“再来再来。”
……
三局过后，姜澄成功因为一口百加得，成为第一个喝醉的人，小脸红扑扑倒在桌上哼哼。
不过，属于男人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干脆直接喝酒定胜负吧。”本杰明提议。
高傲的顾妄自然接招了。
剔透的烈酒一杯接着一杯，随着少年涌动的喉结咕咚咕咚咽入喉中。
倔强的双方似乎都没有承认自己酒量弱的打算。
八杯空瓶后。
终于有一方倒在了桌上。
本杰明戳戳他的头。
顾妄没动静。
再戳几下。
顾妄闷哼了声，脑袋动了动。
本杰明伸出一根手指，凑到顾妄眼前，“这是几？”
顾妄似乎神智不清了，“三！”
本杰明终于找回失去的微笑：喝醉了吧，胆敢和我鱼人岛酒王比酒量，真是不知好歹。
“说说吧，你究竟是谁？”
照理说，喝醉了的人说话含糊，能不能听清别人的问题都不一定，可顾妄不仅听清了问题，还咬字清晰，“其实我不是保安，我是天神。”
“哈！终于套出你的秘密了！”如愿以偿的本杰明大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多问几个问题，跟着晕晕乎乎倒在桌上。
“嘭”的一声后。
顾妄慢悠悠抬起头，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拿起玻璃杯，抿了口。
想套我的秘密，这点酒量怎么行？
深黑的眸盯着面前倒下的鸟妹的毛茸茸的发顶，顾妄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
醉了的小鸟迷迷糊糊，脑袋疼，依稀感觉到有一个结实又熟悉的怀抱将自己腾空抱起来，小手一勾，勾上少年的脖子，姜澄在少年的胸肌上蹭了蹭。
没过多久，落入柔软的席梦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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