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吵吵闹闹,在门口嚷着,“我们要报官!”
门口的侍卫和捕快们排成两列,其中一个去通知了县令。
橙花镇所归属的县区县令刚好在这个镇,而县令明显是早有准备,捏着八字胡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往高堂上一坐,不紧不慢,“是何人在此喧哗呐!”
尤弥和齐昭被压进了大堂里跪下。
那个男人走上前拜了一下,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说,“县令老爷,我是绝味楼掌柜的外甥,昨天舅舅丢了东西,今天我刚好认出是这两个小孩偷的,但是赃物只找到了这一个簪子,却不知剩下的都去哪儿了,还请您明鉴。”
这话说的明显没有逻辑,他们怎么潜进去的?又怎么找到步摇的?他没见过两个人又是如何认出的?逻辑不通,疑点重重,但凡这县令有点脑子就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尤弥喊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舅舅看中了我的步摇,深夜进来偷窃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我这还有证据!”
男人不紧不慢。
他们搜身的时候他可是刻意找了找那封认罪书,根本就毫无踪迹,她现在肯定拿不出来。
尤弥刚想拿出来,想起认罪书在项链里,顿时脸色煞白。
县令见她脸色不对,笑着问,“小姑娘,你的证据呢?”
“我……”尤弥有理说不出,顿时比吞了蟑螂还让人难受,她磨了半天牙,红着脸憋出来一句,“反正那步摇就是我的!”
男人又说,“县令老爷,就算暂且不说这偷窃之罪,这女娃今日谎称是招工,将我们骗到深山老林里,若非我们反应的快,说不定等着我们的是什么,而且若说她没有偷窃,哪儿来的钱给工钱呢!我看你也不像镇子里的人,你出门没有大人,怎么看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你不偷钱如何付的起帐?这又是一桩大事哇!”
县令点点头,长嗯了一声,他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大胆!你这女娃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行偷窃之事,又涉嫌拐卖人口,你该当何罪啊!”
尤弥冷笑一声,“你不觉得我一个十岁女娃拐卖十几个大人有些太可笑了吗?”
这时从后台走出了绝味楼的掌柜,他圆滚滚的身子噗通一声跪到了尤弥身边,偷看了她一眼,高声喊,“县令老爷,这小孩昨夜拿了匕首威胁草民,草民这才不得已将五十两银子给了他们,谁知早上才发现还丢了步摇,您可得为草民做主啊!”
掌柜的心里十分快意,暗暗想着:你们两个小娃昨天敢威胁我,还拿走我的钱,看我不玩死你们,让你们吃一辈子牢饭!
剩下的村民都被捕快拦在外面,一见掌柜的出来,顿时反应过来。
这钱是绝味楼掌柜的钱,就算报了官他们现在也拿不到一分,浑身上下能得的好处就只有尤弥给的二十文钱。但是能抓了恶人,还免得自己身陷困境,他们还是觉得不亏,依旧站在门口看的津津有味。
尤弥看着他们蛇鼠一窝,心里越发焦急。
她扭头看了齐昭一眼,发现齐昭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就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一样,脸色苍白,一双琥珀色的眸定定的盯着县令。
尤弥担心齐昭做什么傻事,低声说,“齐昭,你别冲动!”
她气愤自己现在不能把证据拿出来,否则就暴露了自己的项链,届时她的处境会更危险,说不定会被当成是妖女直接烧死!
怎么办,怎么办?
“让他们把钱全都拿出来,送进大牢里!”
“对啊对啊!”
外面的呼声越来越高,尤弥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镇定下来,仰起脸说,“县令,我听说你是被左迁来当的县令,可是?”
这县令被戳到了痛楚,笑眯眯的昏庸样子顿时消失,冷下脸说,“你想说什么?”
这县令原本是个七品官,在一州巡抚手下办事。但是由于太贪心太圆滑没得到重用,这才被贬到了这破地方当县令。县令一职虽然是个九品芝麻官,但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的了他,他和富商沟通,沆瀣一气,越发为所欲为。
但是当官的没有一个甘心不往上爬的,他如今是这附近所有官眼里的笑话,当众被一个女娃捏了短处,心里头顿时火冒三丈。
尤弥从跪变成站起来,并且慢吞吞的抚顺了衣服,“我有话要私下对你说。”
县令眯着眼看她,一时拿不准她的用意,“究竟何事?”
“一件影响你一辈子的大事。”
尤弥这话说的一板一眼,镇定无比。县令顿时有点不安,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底下的掌柜不知道尤弥玩什么花招,拼命的给县令使眼色。
还想什么,赶紧判刑啊!
但是尤弥越是镇定,他心里就越是害怕。
思考了半晌,他犹豫的看着尤弥,最终说,“你跟本官过来。”
尤弥站起来跟着县令走进去。
“你稍等。”
尤弥走到屏风后假装脱鞋,实则从项链里拿出了她要给他看的东西。
她冷冷勾起笑走到县令面前,“县令大人——”
“你瞧瞧这是什么?”
尤弥提起一角,手里的物件顿时完完整整的垂下来,露了个清楚明白。
县令一看,顿时吓的失魂落魄。
她手里拿的,分明是镇国大将军府的令牌!
他震惊的话都说不出口,指着尤弥说,“你你你!……”
尤弥淡淡一笑,仰起头看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慌乱,“县令大人,我姓尤。”
县令身子一软,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太师椅上。
前一阵将军府的人还来找过他,说将军府的嫡小姐丢了让他帮忙找,还说了大概的年纪模样,但是一直没有消息,而眼下他根本没想到的人,竟然就是那位走丢了的大将军嫡女。
要知道这镇国大将军几乎掌握着七成的兵权,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是人人都不能招惹的人物,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丢了还差点被他关进大牢,那他恐怕是小命休矣!
县令面如土色,喃喃道:“完了完了……本官这下完蛋了……”
尤弥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她还得利用他给自己办事呢。
她背着手勾起一抹笑,“县令大人,我可以不告诉我父亲,但是你也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县令一听,立马点头如捣蒜,“尤小姐请说,我一定竭力帮忙!”
尤弥将令牌揣回里衣,不紧不慢的说,“查封绝味楼,将掌柜的和他外甥以诬陷罪关进牢里。”
她脸色平静,添句道,“三年。”
这么大点的女娃,却如此果决!
县令越发卑躬屈膝,连连应下,尤弥看他一眼,绽出一个笑,“外面的十几个围观镇民,每一个都对我不敬,这等劣民,不配过上好日子,您说是吗?”
“是是是,劣民无知,肆意顶撞小姐,他们乃是从犯,且涉嫌诬告,加他们税收三成一年,小姐觉得如何?”
尤弥点点头,“我出去的时候帮你们认人,绝不冤枉别人。”
她往门口走了两步,语气平淡,“我的身份,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走吧,县令大人?”
县令佝偻着腰跟在尤弥身后,一前一后走回了高堂上。
掌柜的正等的焦急,见人终于出来了,又拼命给他使眼色。
县令一想起是他差点害的自己小命玩完,心里一阵后怕。拿起惊堂木使劲拍了一下,冷哼,“大胆!本官已经看了证据,乃是你勾结外甥冤枉好人,还蓄意报复,本官要查封绝味楼,还得送你入狱!”
大堂内跪着的两个人一听跪着挪到桌案前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冤枉啊!”
“来人,押下去!”县令才不想多废话惹的尤弥不快,又说道,“把外面看戏的全带进来!”
一片怨声载道中,尤弥一个个的把人认出来做了登记,赋税增加三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
他们陆陆续续有人流着泪跪下来磕头求县令和尤弥的,尤弥却觉得可笑。
无知的是你们,作恶的是你们,觉得自己可怜的还是你们,难道就因为你们可怜,就可以轻易抹掉去别人的伤害么。
她没那么善良,可以轻易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站在那个唯一一个帮助过自己的大汉面前,尤弥仰起头,很平静的说,“谢谢你。”
他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也没太搞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两个孩子受了委屈,这些人也是活该,就弯下腰说,“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你们又没做错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钱袋,“你一分钱都没少我的,我没做活都白拿了你二十文钱,我不信你们是坏孩子。”
尤弥眼眶有点红,把从这些人手里收回的钱二百八十文钱全塞进他手里,“你拿着,是我感谢你的,别还给我。”
大汉看着手里的钱,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尤弥铁了心不收回这些,而且他家里的确比较急,大汉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住在橙花镇最里头,我姓宋,你可以叫我宋叔叔,以后要是我帮得上你们的,尽管来找我。”
“好,宋叔叔。”尤弥笑了笑,目送着他出了衙门。
她走到齐昭身边,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然后轻声说,“齐昭,没事了。”
“我们没事啦。”她又重复了一遍。
尤弥感觉到他紧绷的气息平静了下来,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死寂。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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