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歌往后看了看，发现摄像并没有跟过来。
她抱着热水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羿城，声音不大，但语气越肯定：“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沐沐，你可以叫我沐沐。”
五年前，她说这句话时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五年后，再次说出同样的话，却代表着彼此明了的拒绝。
时间荡平了往事的牵绊，一切回到了原点，他不再拥有唤那个独一无二昵称的权利。
羿城眸色暗下去，但很快调整好情绪，那失望仿佛一闪即逝，他勾唇冲她一颔首，道：“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沐歌也点点头，用指纹刷开门禁走进了楼里。
回到家，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陆鹿，却发现对方已经发了N条微信过来。
刚一点进去，立刻被“我错了”的表情包刷屏。
最后几条问的战战兢兢。
——还没结束？
——真的不是我不说，是节目组规定的呀沐老师QAQ
沐歌懒得打字，将仍然保留着余温的热水袋暖在腹间，直接回拨了一个视频过去。
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
“我错啦我错啦！”
“但我真的是没办法呀，那么高的片酬不是白拿的，除了不可抗力，咱们必须尽全力配合节目组拍摄，这都是写在合同里了的。”
“你不舒服，我紧急跟节目组联系协商推后拍摄，但这情况确实是太突然了，节目组的拍摄计划是早就安排好了。一旦延后，计划全打乱了不说，消耗的全部都是钱。就这样，人家还说一切以你为主，按照咱们自己的行程来，素材能拍多少拍多少，其他的安排全部挪后。这怎么拒绝？”
沐歌：“那你也该提醒我不要送秦慕嘉。”
“那不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么？”
沐歌挑眉：“真没有私心？”
陆鹿用手指比了一小截，眨眨眼道：“一丢丢？”
沐歌怒视她，陆鹿哈哈笑着摆手：“之前绯闻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就沸沸扬扬，这回真人秀是实打实拍着了。大大方方当着镜头说明缘由，比被人猜测‘深夜同归蜜巢’好吧？”
沐歌嘴上不服输：“反正怎么都是你有道理。”
“行吧，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三角恋的修罗场。”陆鹿耸肩，一脸八卦的问道：“所以这一路上怎么样？刺激不刺激？”
沐歌不想理她：“什么三角恋？我和秦慕嘉顶多能算发小。”
“哦~”陆鹿一个字转了得有八个音，挤眉弄眼道：“那意思是跟1神关系非比寻常是吧？”
自从发现沐歌和羿城之间似乎关系暧昧后，她总忍不住来打趣。
沐歌本就没想瞒她，只是上一次录节目重逢的突然，她没想好怎么说。
如今听陆鹿又问起，她顿了顿，淡声道：“初恋前男友，他提的分手。”
“……”这一下来的，把陆鹿的调侃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欲盖弥彰地咳嗽好几声，才同仇敌忾地骂道：“那这小子也太没眼光了！不，简直就是个瞎的！”
说完见沐歌没说话，陆鹿又讪讪道：“那你这……啧，何必要接这个真人秀啊……”
沐歌将滑下去的热水袋重新抱回肚子上：“不说了是一时冲动？”
陆鹿这次可不敢像上回一样揶揄她了，打着哈哈试图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丑的热水袋了？哈哈哈，九十年代的时尚潮品吗？”
“回来的路上羿城买的，真的好丑。”沐歌低头看了一眼，嘴上吐槽着，唇角的梨涡却不由若隐若现。
陆鹿看到她的表情变化，脸色变得郑重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说又不知怎么提醒。
果然啊，喜欢这种东西，你捂住嘴，它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①
沐歌却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突然“啊”一声想起来：“保温杯落在车上了！”
-
被遗忘的保温杯第二天就重新回到了沐歌的手中。
洒满阳光的咖啡书吧里，沐歌和羿城两两相对，坐在靠着小花园的临窗位置。
“昨天回到车上发现你忘记带走，所以今天顺便给你带过来。”羿城将保温杯推过去。
“谢谢。”沐歌拿起来准备放到一边，却发现重量不太对劲，她晃了晃，困惑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羿城接触到她的视线，抬手蹭了一下鼻尖，冷峻的脸上露出和不羁外形不相符的窘迫来：“节目组突然通知要带初次见面的礼物，时间太紧来不及去买，只能自己动手……嗯，可能还有点烫，你喝的时候慢一点。”
沐歌拧开保温杯盖，一股熟悉的、算不上好闻的味道传出来。
是红糖姜茶。
她从桌上取了一个空杯，倒了大半杯进去，冒着腾腾热气。
阳光折射下，能清晰地看到姜蓉在红褐色液体中浮沉。
沐歌不喜欢吃姜，别人知道她的忌讳，都会特地避开。
比如陆鹿，也只在她生理期不适的时候才偶尔会让她喝红糖姜茶驱寒，还要叮嘱人姜片切大一点，沉在杯底不会让她误食。
但羿城不同。
因为红糖成分是蔗糖，泡水喝顶多能补充一点能量，生姜才是性温驱寒的主力军。为了防止沐歌挑食，羿城便想了个招儿，每次都将生姜剁成姜蓉，如此一来姜末混在糖水里，沐歌便只能囫囵混合着喝下去。
一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红糖姜茶而已，沐歌却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那升腾的水蒸气烫着了，又酸又痛。
明明在来之前，沐歌已经想清楚了。
把这当成普通工作，羿城只是她为期短短三个月的合作伙伴，没什么特殊的。
可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却抵不过眼前一杯姜茶。
这毕竟是羿城啊。
沐歌想。
她短短小半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
十七岁时满心满眼扑上去，一腔真心以待，至今仍旧念念不忘的少年。
沐歌用力眨眨眼，眨干眼中的水气，掩饰性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唔，挺好喝的。”
她一边喝一边又有些苦恼。
羿城的礼物不算贵重，但却是亲自动手做的，称得上礼轻情意重。
而她选的礼物，看上去敷衍不说，还特像是专门来节目里给自己做宣传的。
两厢一对比，不免有丢丢心虚。
“节目组通知的太晚了……”沐歌赧然地从旁边袋子里取出一张自己的专辑递过去，觉得看上去实在不太像样，又颇难为情的补充说：“不过这是签名限量版，唔……发行很少的。”
羿城双手接过，垂目看的认真，最后指腹在那个黑色马克笔签名上摩挲了一下，抬头看向沐歌沉声道：“我很喜欢，谢谢。”
他说的真情实意，沐歌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只能捧着杯子继续喝茶：“喜欢就好。”
礼物送完，两个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时间太久，跟拍PD都看不过眼了，举着板儿在那手舞足蹈地提醒两人多说话、多交流。
沐歌作为两个人中的“娱乐圈前辈”，看了一眼试图将沉默进行到底的羿城，试图引导谈话：“说起来，我很长时间没能像今天这样，安静的坐着晒晒太阳了。”
羿城点点头：“我也是。”
沐歌：“……”
她默了一瞬，只能自己将话题接下去：“电竞职业选手工作内容主要就是打比赛吗？”
羿城继续点头：“不比赛的时候就训练。”
沐歌本以为说到电竞，羿城好歹能够将话题接下去，哪想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话少，大概是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闲聊”这个词语吧。
她尽量往对方的领域延伸：“你们每天日常就是训练？打完比赛没有假期的吗？”
羿城摇头：“只有持续训练才能保证团队配合和个人操作手感，一旦中断，短时间内再想捡起来，花费的时间精力只会成倍增加。电竞职业寿命短，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终于听到他终于说了个长句，沐歌竟不由升出了难得的成就感，她感慨：“原来如此，电竞选手这个职业比大家想象中要辛苦很多啊！”
羿城似乎终于发现自己的回应太过公式化。
他努力想了想，斟酌着回道：“你们艺人经常需要天南海北地走通告，更加辛苦。”
沐歌：“……”
突然从尬聊发展到尬吹，沐歌觉得她此刻应该站起来和羿城握握手，说：“都辛苦，感谢您的理解。”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走向呀？跨界友好会谈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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