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桐桐板着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直在等对方发言。她看见彭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变成了对她怒目圆睁。
彭程自认为是个青春正盛的叛逆酷少,试问有多少人一看见他就会激动地追着喊彭神彭大佬,在这样极其令人膨胀充满各路诱惑的背景下,他这位酷少却依旧对女朋友一心一意忠贞不渝。可是,彭程转念一想,就算再怎么宠爱女朋友,他也是有脾气的。
“你是不是变心了?”此刻,彭程的表情又生气又难过:“你告诉我他是谁。”
笑话!她怎么可能变心,这真是天大的侮辱。
“没有!我从来没变心。”乔桐桐态度强硬,斩钉截铁地道:“我也从来没喜欢过你,我甚至都忘了咱俩是一个班的同学了!”
彭大佬的目光开始变得愤怒且受伤,只见他攥着拳头吼了一声:“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写信说那些话?你是在玩弄我吗?”
玩弄你个阿西吧,信?她还给他写过信?乔桐桐对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感到不耻,不过还是迅速后退一大步,因为怕他揍自己。
离得远了,感觉自己随时都能逃跑的乔桐桐胆子大了不少,她也气冲冲地大声质问,比他刚刚吼的声音高出好几个调来:“你这个人,真是没有底线,什么谎都敢撒,我给你写过信?我给你写过什么信?鸡毛信?”
彭程大抵是没想到乔桐桐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被她震的一愣,喃喃回应道:“不是鸡毛信……就是用普通彩色信纸写的信,都在我家存着,咱俩谁撒谎?”说完彭程很生自己的气,明明是他有理,怎么还怂了!
结果乔桐桐吼的音量比刚刚还要大:“那好你都拿来!是我的写的我就认!不是我写的我看谁敢硬赖我!”
说完乔桐桐就转身赳赳往回走了,身后原地站着的彭程一脸茫然,他盯着乔桐桐的背影,内心波澜壮阔甚是激动,这个脾气真的好可爱跟他好般配啊。
乔桐桐已经渐渐走出一段距离,彭程回过神来,打算赶紧追上去哄哄先把今天和谐收场,结果刚迈开一条腿还没有走出一步,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彭程瞬间吓懵了,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
他迟钝了三五秒钟才从惊骇中找回声音,颤颤巍巍一边掏手机打电话一边往乔桐桐的方向跑,脚软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电话通了,彭程哆嗦着冲电话里喊——
“快来!快来救命啊!有人跳楼把人砸了!这里、这里是岚大附中体、体育馆后身!他们两个都躺在地上不动弹了我现在该做什么——”
…… ……
当日,江原跳楼的事在校内引起轩然大波。
两个孩子都进了抢救室,唐芸接到消息几度昏厥,她同事赶紧帮忙联系了乔春风。孙老师、年级主任、校领导一直焦心地守在医院,顾晨舒赶到医院的时候唐芸正坐在抢救室外输液,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顾晨舒立即走上去抱了抱她,然后克制着情绪跟院方交涉情况。
平时叱咤风云的彭大佬此刻也停电了,他蹲在角落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断祈祷,乔可爱一定大难不死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唐芸立即拔了手背上的针头快步迎过去,顾晨舒在一旁搀着她,还有那几位领导、老师,全都迅速围拢过来。
唐芸心里没底,眼泪就挂在眼圈上:“主任俩孩子怎么样了?”
主治大夫是唐芸的老师,在岚江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只见他摘下口罩和手套,拍了拍唐芸的肩,宽慰道:“放心吧,两个孩子情况都还好,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应该是男生掉下来的楼层并不高,可他喝了不少酒。桐桐的伤势比他严重一些,手臂、腿部都有骨折,再就是一些擦伤,目前的检测报告显示脑部没问题,后续咱们再多观察看看。”
唐芸悬了很久的心终于安放下来,只是这一放,一直绷着的无助情绪也跟着瞬间垮掉,她趴在顾晨舒肩上,眼泪流个不停,一直后悔说昨天不该打桐桐,孩子这要真的有个什么,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
顾晨舒也在擦泪,不断安慰她说,桐桐很懂事,根本没有因为自己挨揍生气,这件事是个意外。
正在这时,江原的爸妈终于匆匆赶来。
江原家是在岚江市下面的一个县城里,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陪读,但老家那边只有江原爸爸一个人在种地,忙碌的时候,江妈妈便会抽些时间回去帮忙,在这对朴实的中年夫妻眼中,儿子一直都很优秀,学习上从来不需要他们操心,也格外懂事,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儿子会跳楼。
江原妈妈从老家匆忙赶过来痛哭了一路,一直非常后悔自己回去帮忙的事,等到了医院,听见医生说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的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
孙老师始终没有说话,她的内心被剧烈的自责情绪煎熬着。整个事件发生至今,校领导们反应迅速,孩子们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他们承诺一定会将这件事尽快调查清楚,给家长们一个妥善交代。
唐芸虽然也挂念乔桐桐这个坠楼同学的安危,但毕竟心中有怨,并且现在的状况还是乔桐桐伤势更重,是以在面对江原父母的连声抱歉时,她没有给予回应。
很快,彭程的父亲也赶过来了,彭父是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肚子上鼓起的弧度不小,从他的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彭程家境不错,彭父手中拿着的车钥匙标是路虎。彭程看见老爸,立马从角落里起身走了过来,擦擦眼睛喊了一声爸。
大家都知道是彭程第一时间给医院打的电话喊来了救护车,这让两个孩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救治。校领导、老师、家长们纷纷对父子二人表达感谢,彭父的心里很是骄傲,但嘴里说出的寒暄话却很是体面:“孩子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谁家都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哪怕是陌生人看见了,也会第一时间想着赶紧帮忙的。再说我儿子跟桐桐本来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那桐桐现在的同学当然也是他的好朋友。”
彭程垂头站在父亲旁边,沉默了很久,两腮肌肉咬的绷绷紧,两手在身侧也握成了拳头。心底的挣扎与纠结令他满眼都是水气,在父亲跟大家说出“那我就先带彭程回去了,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话孙老师您尽管联系我”之后,彭程眼底聚集许久的水气再也忍不住顺着两颊滑落,他转过身,冲着唐芸哽咽道歉——
“阿姨,对不起,今天桐桐晚上放学时我去学校找了她,因为知道她马上要中考了,我昨天今天都放假没有课,所以想跟她当面说加油,却没想到……”他说不下去了,低着头努力克制着情绪,但仍然是阻止不了声音的颤抖与眼泪的流落。
唐芸身上没什么力气,但她仍然强打起精神,对彭程说道:“阿姨不怪你,阿姨知道你跟桐桐是好朋友,阿姨还要感谢你救了桐桐和她的同学。”
听到这段话的彭程倏地抬起头来,眼泪却比刚刚落得更凶,彭父伸手搂搂儿子的肩膀,心里很感慨这个臭小子似乎又成长了,他一直很担心彭程会学坏,现在看来真是越来越令他欣慰了,不仅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人。
“阿姨,”彭程抬起胳膊用力抹了把脸:“那我没课的时候能过来看桐桐吗?”
唐芸轻声回他:“当然可以。”
*** *** ***
抢救室外的混乱暂时告一段落,校园内的骚动却一直没有得到平息,一时间谣言四起。
A:“听说初三冲刺班有个学长跳楼了,还把他对象给砸了。”
B:“啊!那个女生真是太倒霉了!”
A:“听说是为情自杀。”
C:“真的啊?”
A:“我也是听说的啊,那个跳楼的学长喜欢的人劈腿了,然后那个学长就想跟她一起殉情。”
B:“那也太恐怖了!”
端着餐盘路过的陈妤很生气,她把餐盘摔在餐桌上,指着那几个八卦的女生大声吼道:“给你们闲出屁了是不是,瞎造什么谣,他们两个都是我同学,我告诉你们,他们就是同学关系,没有你们胡诌的龌龊事儿!”
她这一喊,同班的同学们还以为陈妤挨欺负了,一个个呼啦啦端着餐盘都从食堂的四面八方冲过来,站的离她最近的刘思绮拉拉陈妤的袖子劝:“算了陈妤,抓紧吃饭,一会儿还得去医院看老大呢。”
陈妤白了那几个大八卦一眼,被刘思绮她们拉走了。
初三三班同学们的情绪都很低落,一个同学跳楼,一个同学被砸伤,孙老师的课暂时由副班任来代,大家都以为孙老师在医院忙碌,其实她是被学校停课调查了,调查的问题主要是江原同学为什么会跳楼。
这便是孙老师最愧疚自责的地方,这两天她十分憔悴,跟学校详细说明了情况,孙老师说一切责任都在她这个班主任,是她那天因为杂志事件狠狠批评了江原,用了不当的教育方法,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一时间,考前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医院里住着的乔桐桐,已经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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