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习惯
和陈渊衫谈完话后, 陈涵心去浴室洗了把脸, 然后推开自己家的大门, 往旁边走了几步, 来到了旁边那栋别墅的门口。
此刻,别墅里漆黑一片,似乎并没有人在。
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里头,但没开灯。
她吸了吸鼻子,咬着牙,伸手去按大门边上的门铃。
一次又一次, 按得她手都发酸了, 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她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心, 随着这没有回应的门铃声, 一点一点跌入到了谷底。
陈涵心在门口站了一会,摸出手机,给柯印戚打电话。
没接。
她垂着眸,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他去哪儿了不是说明天走的吗不会今晚提前走了吧
还是说,他已经完全不想理会她了
晚风凉,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披外套, 如今就这么站在风里头,冷得她在原地直打哆嗦。
恍惚之中, 她好像看到了往常, 她和柯印戚夜里吃完晚饭出门散步, 她嫌麻烦不想穿外套, 他执意要回去给她拿,然后从身后追上来给她披上,末了,还会趁机在她的脖颈后细密地亲上几口。
她很怕痒,被他灼灼的呼吸这么一弄,忍不住就会缩脖子,然后耳垂也会因为害羞而变红,他看到后总会低低地笑,再去亲她的耳朵,亲完后还会坏心眼地在她耳边说“你又变成粉红色了。”
她转过头,就能看到他漂亮的眸子里,深沉又发亮的温柔。
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白天和黑夜的某一个时间点,都可以让她瞬间回想起任何一件诸如此类的、细小的事情。
她想,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她,从今以后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起他,想起他们二十年来在一起的每一天,想起他对自己每一分的好。
有他在身边原来早就已经成为了深入骨髓的习惯,她就算想改,也忘记不了烙印上骨骼的印迹。
陈涵心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她的身体终于一寸一寸塌陷下来,最后整个人都蹲在了地上。
她的眼眶一片模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后悔了。
她真的好后悔。
陈渊衫说得没有错,从小他们对她确实很宠爱,总让她勇敢地往前跑,可也一直都在教导她要做个知错就改的人。
所以她现在愿意停下脚步,承认自己的错误,只希望时光倒流,让她能够收回早上自己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们的开始怎么可能会是错误的呢
如果没有这个开始,她就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这辈子会这么爱一个人。
她爱得甚至都愿意为了他,走出自己一直以来待着的那个舒适圈,从心底里做出改变。
她不想放他走,无论有几个学妹来追他,无论今后有谁说她配不上他,她也一定要去把他给追回来,她要让他知道,只有她陈涵心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他分手。
几个人从日料餐厅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上菜后单叶又喝了很多酒,戴宗儒根本拦都拦不住,这会醉得已经完全不省人事,整个人都靠在戴宗儒的身上、跟瘫烂泥似的,弄得戴宗儒都没有心思跟他们好好告别,只冲他们摆了下手作数,赶紧抬着已经在划醉拳的老婆先上车了。
柯印戚心情不好,吃得不多、全程更是连一滴酒都没有碰过,这时摸出车钥匙,准备上车,却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他转过头,就看到司空景冲自己淡淡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希望能早日听到你追妻成功的好消息。”
他看了一眼司空景身后怕被狗仔偷拍、已经在车上等着的封夏,然后沉声道“你也是,保护好夏夏,但是不要过度保护,以免适得其反。”
司空景愣了一秒,摇了摇头“这话你还是对着自己说去吧,我可没见过哪个男人比你更过度保护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领养了一只大熊猫呢。”
柯印戚完全没想搭理他。
“走了,”司空景朝他摆了摆手,“少爷,加油啊。”
他冷笑了一声,拉开车门上了车。
手机一直被他扔在车上没有带下来,他这时拿起来看了一眼,目光一下子滞住了。
然后他暗沉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手指在那个显眼的红色未接来电上完全没有停顿,立刻给回拨了过去。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人接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刚想说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愣了一下“印戚。”
“渊衫叔叔。”
“心心刚刚蹲在你家门口哭呢,被我们劝回来了,这会哭累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陈渊衫顿了顿,“她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休息,整个人都快垮了。”
他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渊衫叔叔,这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我会把这件事好好收场的,让你和萱萱阿姨担心了。”
陈渊衫却在那头笑了一下“我给你这一顿揍怕是要提前了不过,心心这一课早晚都得上,哪怕再心疼、想去替她上,也得让她自己去上完。”
“我知道你也不好过,”陈渊衫又说,“我听你爸说,他和你妈这两天都在给你擦屁股,你一个决策失误,导致北美一家厂差点就被端了。”
柯印戚没否认“这么多年我也就让他们擦了这一次。”
况且,会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搞得他头痛欲裂心神不宁,还不都得怪他老爸柯轻滕出的那个馊主意陈涵心的性子哪能和他妈妈比,那根本就不是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一个是钢板,另一个就是棉花,他真的是失了智才会用他爸以前对付他妈的那套去对付陈涵心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渊衫叔叔,那我现在就过来找心”
“不用。”
谁知道陈渊衫这时竟然冷不丁地打断了他,来了一句“你既然都说了要去美国,明天就还是得走。”
柯印戚一开始还愣了一下,继而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你得狠下心走完最后一步,”陈渊衫压低了声音,“可千万别让你萱萱阿姨知道我是你的队友,不然我接下来一个月都没好果子吃了。”
过了半晌,他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了,谢谢渊衫叔叔。”
浴室。
穆熙面无表情地看着郑韵之。
如果她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此刻他的额头上隐约有青筋暴起,垂在身体两旁的手也紧紧地捏成了拳。
浴室的气氛凝固了几秒,他才从牙缝中扔出了几个字“你说什么”
郑韵之再次不怕死地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不能举了”
这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在洗澡的时候,他俩坐在一个浴缸里,他就坐在她的后头给她洗头发,给她擦背,然后从头到尾却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点越轨的举动都没有,要是放在以前,她估计连澡都洗不了。
然后刚刚吹头发,她就在他身前,还这么出言调戏他,他竟然也像个柳下惠似的不为所动。
这不是不能行了能是什么
这位金贵矜傲的穆少董难道像是那种会忍耐自己的人
穆熙用力地闭了闭眼,才忍住了想要动手掐死她的冲动。
一会让他去当牛郎,一会又说他不行。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要命地在他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要是真的不能行了,得早点去看医生,别逞强啊。”她见他不说话,还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时终于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郑韵之,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就在这儿,正反,五次,”他说完还觉得不够解气似的,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前一阵刚发完高烧这会就忘了今天走着路都差点晕地上,身体底子虚成什么样了心里没点数给我老实点。”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就被他拽着手,点鼠标似的点出了浴室。
所以,他刚刚的意思是他是疼惜她的身体,不想让她太累,才强忍着自己对她的渴求,就算忍ed了都不碰她
他将她拉进了主卧,也就是他的房间,开了夜灯,把她往床上一推,没好气地说“睡觉。”
虽然被她气得头晕,但他还是给她从抽屉里头拿了一件自己的tshirt当睡衣,扔到了床上“把衣服换上。”
然后他就出去了。
等郑韵之摘下浴巾穿上了他的tshirt,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水杯进来了。
穆熙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从另一边翻身上了床。
她盘腿坐着,侧头望着他,眯了眯眼“你是准备睡这儿”
他挑了挑眉,扬手拉起了被子“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不睡这睡哪”
郑韵之吸了一口气,作势要下床“那我去睡客卧。”
他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戏谑道“刚刚还想试试我行不行,现在就要和我分床睡,郑韵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翻脸更快的人。”
她笑了笑“那你现在见到了,松手。”
穆熙是真的有点儿被她惹毛了,这时猛地一拽让她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低头阴恻恻地看着她“再闹今晚就真别想睡了。”
她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两秒,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这张床上,在我之后到底睡过几个女人二十个还是给你估少了”
他眯了眯眼,没吭声,动作有些粗暴地帮她盖好被子,躺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反手一巴掌打上他的胸膛“到底几个”
“你就这么在乎”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鬼才在乎,”她撇着嘴,想要挣脱开,“只要一想到,就单纯地生理性不适。”
“那你干吗一直要想这件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郑韵之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语气里那股上扬的意味,这时没好气地挣脱了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他“闭嘴。”
穆熙微微转过脸,看着她的背,目光一寸一寸地柔软了下来。
“我刚刚就说过了,你在法国和几个男人睡过,我这张床上就有几个女人睡过,你想膈应我,自己就得先被膈应死。”
这个人真的好欠
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问候了他最起码十来遍,却发现自己习惯性紧绷的身体竟然在这张床上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毕竟,她曾经在这张床上睡了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黑暗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床单估计前几天才刚刚换过,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儿淡淡的清香,闻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身后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记得,他们以前在一起那会,他无论应酬到多晚,都一定会回来陪她一起睡觉,因为他知道她怕黑,不仅晚上要开夜灯,而且只要一个人睡,睡眠质量就会很糟糕。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不出差,就算出差,也都一定会赶在她睡前回到家里。
她虽然嘴硬说最好他别回来,可是只要他一到家,她整个人又会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想着想着,她就这么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郑韵之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她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想要起身去厨房倒水,下一秒,穆熙的手却已经触到了她的手臂“床头柜上有水。”
她一怔。
侧头看去,她才想起来他在睡前确实拿了一个杯子进来。
“刚倒好的,应该还热着。”他的声音因为半梦半醒,还有些沙哑。
她沉默两秒,伸手拿起了水杯,眼睫却微微濡湿了。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吃东西从来都不注意,也没人管,后来得了慢性咽喉炎,很容易就会感到口渴。
最初她搬进他家里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因为她半夜要喝水的习惯上火。
起先她总是自己爬起来去厨房倒水,可老是会毛手毛脚地把杯子砸碎,惹得有一次大半夜的,他挂着一身起床气,带着她去医院看被玻璃划伤的脚踝。
而且她这个人睡相又很差,只要一动他便会被她吵醒,如此几次反复下来,他便没好气地警告她,下次口渴了他会去帮她倒水。
他的家族在举国都很有威望,从小生长环境的优渥程度那是普通人根本都不能想象的,他身上的少爷病甚至比柯印戚更严重。他一直都非常注重自己的睡眠质量,可因为半夜要爬起来帮她倒水的缘故,他早上起来总是会有点偏头疼,所以刚开始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有次半夜,她见他黑着脸帮她倒了水回来,实在看不过去便对他随口感叹了一句,她今后的丈夫一定要能容忍她半夜口渴喝水的习惯。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对她抱怨过一句。
到了后来,他甚至已经可以摸清她起夜喝水的规律,总会在半夜两点左右,起来帮她倒好温水,让她一睁眼就能喝到。
再然后,她就离开他了。
郑韵之喝完水,将水杯放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两点整。
“你怎么时间掐得那么准”她躺回被子里,背对着他,声音里还带着点浅显的鼻音。
他一直没有说话,等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低声开口。
“习惯了,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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