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吗？
楚觞深吸口气, 眼睛一闭, 心一狠，牙一咬。
只见她上前大跨两步, 手向上一甩，勾住虞玉的脖颈, 而后利落地往下一压。这让得他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彻底被压弯了下来。
这时候, 所有即将喷涌而出的歇斯底里就这么直直地被堵在了当口，而后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股子愕然与莫名的欣喜。
两片唇瓣结结实实地贴合在一起，楚觞额际的碎发悄然爬到对方脸上, 隐隐绰绰地掩盖住了苍白脸颊上两抹腾起的红晕。
没多久, 她睁开眼, 头往后移了移, 唇角上扬，语气淡漠：
“不, 犯不着。”
说完, 她敏捷地向后一跃，迅速蹲下抓住楚凡的衣角, 大吼一声：“爷爷！”
“哎！”掌星应声，掐诀笼罩住楚觞和她身后几个孩子，瞬息消失在原地。
一切不过一个呼吸间的事儿, 楚觞没看到，在听到她的话时虞玉的模样。待瞬移出巫亓的洞府后，掌星又不停歇地倾泄出所剩不多的大半仙灵之力, 就生怕某个杀神追上来。
直到离开九极宫，离开魔道大地，降落到某个不知名的山头上，两人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解。
掌星呼哧呼哧喘着气，因着耗费了太多的灵力，本就不大的仙灵之躯又缩小上了几分，这会儿只有楚觞巴掌大小了。他实在撑不住，对楚觞嘱咐上几句便又立即陷入了沉睡。
楚觞歉意地把掌星收进袖子里，而后把袖口扎紧，避免路途中不小心把他掉出来。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唇瓣，仿佛上头还留有那丝冰凉。抬头望去，能看到参天的巨木和清澈湛蓝的天空，再不见魔道大地上那昏沉沉的天色。
不知道言多他们有没有成功，也不知道...虞玉现在怎么样了...
楚觞猛地甩头，多想无益，先找个法子把人运回去吧。看着歪歪扭扭摊了一地的孩子，她犯难地皱眉。
...
法阵泛着纯白色的光芒，细细密密的咒符蔓延上虞玉的身体，一圈圈地缠绕上他的四肢，染进他的血液，刺进骨缝。
紫黑色的魔气缭绕而出，化作滔天的魔龙虚影，同乳白的仙灵之力纠缠碰撞，每碰撞一次产生的余波就使空间隐隐震荡。别说巫亓的洞府，这时候九极宫整个内殿都成了无人可入之地。
此刻，九极宫内也并不安稳。各殿门徒皆有不同程度的叛变，灵力冲击，灵器相撞，门徒们相互厮杀，阵法符篆层出不穷。
魔道阴霾的天空之上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乳白色的光从中透露出来，夹杂着仙界大能们愉悦畅快的笑声：
“布局两百年，终于是找到了制服这魔头的一次机会！”
“今日，当普天同庆！哈哈哈哈！”
随着声音的响起，纯白色的咒符又增强上几分。顿时，紫黑魔气竟呈现弱势！
虞玉猛地喷出一口血，双膝被压跪在了碎石间，半长的墨发遮住了面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金甲力士从裂缝中跨步而出，手中金锣高高举起。他不屑一笑，抚掌一拍金锣，将灵力全数注入其中。
纯白色的法阵再次壮大，此刻符咒已经从虞玉的脚底爬上了他的头发丝儿，远远看去，只能看出一个被全数染白的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垂着脑袋，全然不顾九极宫内的变故，也毫不在意此时遭受了什么。这让金甲力士愤怒异常，只觉得自己被全然忽视了。他恨恨道：“魔头，今日就是你服诛之日！”
说完，他再次一敲金锣，紧紧盯着虞玉的模样，等着他畏惧求饶。
嗓子里又是一口血满溢，但他这回却是生生把它吞了回去，口腔里血腥味久久不散。
犯不着啊...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说，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再也不会在意他。所以呢，连恨也不需要...
她说，因为他们是陌生人，所以不用遵守承诺，甚至可以随意背叛...
她说，他只是个傻子...
虞玉忽然嘶嘶呵呵地笑出了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阵的束缚之力。
瞅着敌人的反应，天上金甲力士恼羞成怒，金锣一丢，就要冲下来打人。三百年前虞玉攻入天宫之时，他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打飞了，这回岂不是一次洗刷耻辱的好机会！
想到这，他全然不理会身后的劝阻之声，三步并一步，缩地成寸。
虞玉猛地抬头，所视之物除了满目疮痍的魔道大地，只有空中那道急速接近的刺眼身影。
化作战场的九极宫废墟上，他放声狂笑起来。
师尊啊师尊，想摆脱他？绝不可能！
一瞬间，他的眼眶整个变黑了，包括眼白的部分。
黑色的眼里闪现出漫天的魔族尸骸，一个个扭曲着想从中爬出来，却被阻挡在了他的眼中。随后是一片无澜的平静，和金甲力士恐惧的面庞。
...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凡俗的人都这么说，只有修真人士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抑，以及天地大变的预感。
但这些和这个弹玩之地的小城并无甚关系，毕竟这是个偏僻到连魔修都难得光顾的地儿。上回那两个九极宫的弟子能找到这地方也着实神奇的很。
天上的雷鸣整整轰鸣了三天三夜才散去。
楚觞费劲千辛万苦才把几个孩子运回到南城中。把几年中得来的所有天材地宝都投进去，那几个尚且还留有生机的孩子才醒过来，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楚凡。
且不说那些娃娃们每个醒来都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痛苦了一场后，情绪才稳定下来。为了送他们回家，楚觞托了城中许多人物，又散尽了钱财才达到目的。
最后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茅草屋。
楚觞呆呆地瞅着干干净净的屋子，旁边站着舍不得小书箱的楚凡，忧愁地长叹口气。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因为钱财犯难...不仅阿凡要上私塾，平日必要的柴米油盐，笔中那几个孩子还需要更多的灵药温养身体。
爷爷如今沉睡着，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也许可以找正盟问问？或者想个法子上仙界？若是着实没有办法，便入了土罢...
想到这，楚觞嘴角不免落了下来，但她很快提起精神，对楚凡商量道：“阿凡，今日吃玉米糊糊可好？家里只剩下一些玉米渣子了。”
“嗯。”楚凡乖乖点头，经历了这糟，即使是师父糟糕的厨艺她也觉得异常怀念，能吃到都是莫大的恩赐，再也不敢挑剔了。
“待明日师父便去找个活做，咱师徒俩可不能饿死！”
“不知道王师傅那还缺不缺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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