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爬上雕花木窗,费了老大劲才翻过去。谁知脚下一个不稳,楚觞一屁股摔进了芙蓉花丛里,滚了满身的泥。
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她赶忙缩小身形,蜷在墙根阴影处,用眼角余光探查情况。见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刚提起裙摆想走,突然灵光乍现,她想起什么,借着月光抬脚看了看鞋底。
白色的鞋垫上此时沾染了一块又一块的泥团,若是不把泥刮掉,怕是会暴露自己的足迹。
秀气的眉拧巴着,下一刻,她就干脆直接把鞋一脱,顺手丢进娇艳茂盛的芙蓉花丛中。最后望了一眼前方的灯火通明,头一扭,转身便沿着婚房的反方向跑去,绣着火凤的嫁衣在圆月下似欲展翅翱翔,华美绚丽。
城主府不愧是城主府,前边儿有个园林,后边儿还能再建个小花园。看着由一丛丛名贵花儿簇拥着,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珠圆玉润的鹅卵石小路,楚觞头皮发麻,开始后悔起自己先前脱鞋的决定。
心一狠,牙一咬,毅然决然地踩了上去。霎时,一股咯得生疼的刺激感一路从脚心传到了大脑。楚觞像被烫了脚一样,一边蹦蹦跳跳地行进,一边埋怨这家人没事铺啥鹅卵石路,泥路多好,低碳环保!
她这一路上都注意着避开城主府的侍卫。但她明显多虑了,至少这一路蹦跶过来,一个人都没碰到。偌大的城主府,前院人声鼎沸,后院万籁俱寂。这样的静,别说侍卫了,甚至让人怀疑连个活物都没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层的后边,隐隐绰绰剩下几缕昏暗的光。
花园里起风了,大红色的裙边被吹得微微摆动起来,楚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秋天的夜晚泛着凉意,她抱紧胳膊哈了两口气,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是她第三次看见这条鹅卵石小径了,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三次走过同一条路也不知道。
况且明明已经跑了挺久了,婚房那边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难道迷路了?
“我应该没有路痴的属性啊...”楚觞撇撇嘴,用手按住自翻窗开始就不断跳动的眼皮。周围极静,只有一朵朵婀娜多姿的花儿随风摇曳,发出摩擦一般的“沙沙”声响。
认命地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路,猝然,她窥见路的一旁闪现过一道红色身影。
有人?!她条件反射地想找东西掩藏身形,再一细看,那人影却是不见了。
看花眼了?楚觞奇怪,揉了揉眼睛。
那“沙沙”的声音愈来愈响了,细听起来非常不自然,宛如有什么物体在地上摩擦。
她没发现的是,身后一小撮墨黑的发丝正扭曲着身体,一点点、一点点靠近她,企图攀附上那双赤足。
蓦然,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咯咯咯”地响起,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十足诡异。
可环视四周,却依旧空无一人。
得了得了,肯定撞鬼了。
难道说刚刚自己怎么转悠都出不去就是因为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楚觞超乎想象的冷静,甚至还有点想吐槽。
没等来预想中的攻击,那笑声竟是渐渐远去了,似乎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这鬼是来打酱油的吗?
可提起的心还没放下,脚踝突然一凉。心下一紧,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飘飘忽忽:
“你愿意,把你的嫁衣送给我吗?”
一瞥之下,脚踝已经被撮头发缠上。木然转头,果不其然,一丛由头发组成的团球浮在她肩膀上,根根头发在其内纠结缠绕,每一根发丝上都有一张小口,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楚觞眨眨眼睛,展颜一笑:“行啊,新郎也送你了。”
女鬼显然没料到楚觞的反应,呆愣了两秒。就是现在!楚觞遽然暴起,一脚踩住在右脚踝上蜿蜒攀附的头发尾巴,旋转身体,手肘狠狠撞击那坨发球,将其打了出去。
随后立即弯腰扯开脚踝上的头发丝,往外一丢,转身就跑。这动作她今晚已经干了不知道几次,早已熟门熟练。
那坨发球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侮辱,顿时发出凄厉长啸,膨胀至数倍大,粗壮的头发丝从本体中伸出,向着楚觞打去。
“轰隆”一声,地面凹陷坍塌,掀起的气浪卷起楚觞的身体向前冲去。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在前边参加喜宴的宾客没一个听到,只有被不停劝酒的新郎官似乎有所察觉,他挑了挑眉,看向后院的方向。
又一个宾客要来劝酒,姜瑀忽的捂嘴,就是一顿猛烈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那宾客讪讪地笑笑,收回伸出去的酒觞。姜瑀面带歉意:“鄙人身体不适,实在不宜饮酒,望见谅。”
“无事无事,”那宾客回礼,“身体最重要,小人就不叨扰了,城主可莫要叫新娘子久等呀。”
姜瑀连连作揖,脱身酒宴,向着后院走去,对随侍的婢女吩咐道:“不必跟着了,下去吧。”
侍女俯身退下。
...
这边楚觞被气浪重重地拍到墙上,当即喷出一口老血,只觉体内血气翻涌,到处都如针刺般的疼。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发团的第二次攻击就照面而来。
拼着一口气翻身躲过,不料脚踝却又被缠上,细密的发丝迅速蔓延整个小腿,将她一下子吊上了半空。
“哈哈,啊哈哈哈...”发团张狂地笑着,一声声重叠,一浪高过一浪,震得人耳膜刺疼。它肆意甩弄被吊着的楚觞,扫过山石,撞向地面。
楚觞满身血迹,头脑发昏,意识已经不再清醒。
这回,真是要死在这了啊...
忽然,那刺耳的笑声戛然截止,一道凌厉的剑芒凌空劈下,在楚觞眼前仿若化作一道实质的光,将发团一分为二,照亮了她昏迷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那剑芒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下意识地就反应出来人是个元婴。
最低,也是下品。
发团脱力,松开了楚觞。她就这么从空中滑落,眼看就要坠地,来人一跃而起,轻轻抱住了她。浸透血迹的红色嫁衣和对方的喜服交叠,如同一对交颈的鸳鸯,缠绵悱恻。
来的,是姜瑀。不是那个身患不治之症的燕兰城主,而是元婴期大圆满境界的至强者——姜瑀。楚觞最后的判断是错误的,也是正确的。
他低头凝视楚觞的面容,轻柔地拂去她脸上的血,将那边正在蠕动啮合的发团视作无物。
女鬼,就是那坨发团,此时瑟瑟发抖。它在姜瑀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绝对压制,更有一种血脉里的威严,让它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不仅不敢,而且不能!
姜瑀瞥了发团一眼,瞬间熊熊火焰平地而生,将其包裹在内。幽邃漆黑的火焰跃动着、欢呼着,为自己难得的一顿进餐而感到满足,而发团只坚持不到三息,便完完全全地湮灭了。
“能伤她的,只有我...”
姜瑀擦拭着楚觞的脸,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没多久,抚摸的动作变成了在她的眉心画圈。
一圈、一圈、一圈...
感受到手下滑腻的触感,他愉悦地低笑出声,随后把嘴唇贴向了方才画圈的地方。
青紫的薄唇紧紧贴着少女的眉心,一点一啄,辗转研磨,刚探出头的明月又缩了回去,好似在害羞。
他双眸轻阖,喉结微动,终是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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