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如捏着沈念秋的手, 又开始讲秦慕简从前的事情。
这次讲的时间更久,从他年少时的志愿,一直讲到他顺利考上大学,顺利进入脑外科学习。
但不顺的是,他的手臂受了伤。
其实这些,沈念秋隐隐约约知道。
三年前的山顶夜, 他有跟沈念念提过。
但听第三人叙述的话,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
简如的眼睛里蓄满眼泪,“木木的胳膊做了一年的复健后,也只能恢复普通人的水平,做不了精密的手术。
一个合格的医生,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上手术台!我们衡量了许久,本来是想让他做一辈子的学术。不过他后来自己递交申请, 转了心理学科。
但是我知道他有多不甘心。三年前,他从北城回来之后,我发现他的不甘心…没有了。秋秋,我想一定是你治好了他!”
“我?”沈念秋惊讶不已, 她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呢!我自己都……”
“秋秋,你要相信自己的重要性。我是他妈, 知子莫若母。他要是不喜欢你,连笑都不会跟你笑一下。”简如坚定无比的语气。
她真的……很重要吗?
对于秦慕简来说。
和简如的会面,让沈念秋的内心不似先前那样的忐忑,却又另起了波澜。
晚上回家,秦慕简照例在做饭之前, 上楼换衣服。
次卧的门被忽然推开,秦慕简抬眼看见了急匆匆走来的沈念秋。
她从来不会像这样不敲门就进来,而为了方便她进出,他也从来没有反锁过门。
秦慕简很是诧异地朝她看去,下意识拢了拢解开一半的衬衣。
沈念秋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你脱了衣服给我看看。”
秦慕简愣怔片刻,笑:“要开始对我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吗?”
沈念秋见他不动,自己动起手来。
“让我看看伤在了哪里?”
衬衣眼看就要被扯开。
秦慕简捏住了她的手,“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沈念秋瞪着清润的眼睛,不语,被捏住的手倒是灵巧,一抽,轻易就躲开了钳制,继续。
秦慕简明白了:“哦,一定是我妈……”
他顿了片刻,轻松地又说:“都十年了,早就不疼了。”
沈念秋不理会那些。
白色的衬衣拉开,露出了他宽厚的胸膛,以及一直蔓延到手臂上方的红色疤痕。
沈念秋又想起简如的话来。
“那一刀砍的可深了,直接从肩膀砍到胸膛,我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那天穿的是白衬衣,成了血红色的……秋秋,我不骗你,做手术花了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是我这一生最漫长的时光了。”
沈念秋的眼眶一酸,眼泪瞬间滚了出来。
秦慕简略显慌张地说:“哭什么!不疼,真不疼!”
“那你的心还疼吗?”沈念秋抽抽噎噎地止不住哭泣。
心一定很疼!
像她被那个该死的混蛋从楼上推了下去,摔破了头,可是头还没有心疼。
心疼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而秦慕简更惨,人生巨变,最开始的梦想也不能坚持下去!
如果他现在是个脑外科医生,那得是多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秦慕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听沈念秋抽泣着又说:“怪不得你一开始显得那么不专业!原来你根本就不想当心理医生。”
理是这个理,但话真的不能这么说。
秦慕简哭笑不得,无奈地替自己争辩:“我没有。”
“有,我记得你一开始总是显得很烦躁。”
沈念秋陷入了回忆里。
可是三年前她和秦慕简之间的回忆,几乎为零,只有少到可怜的一两个画面。
她有些遗憾,还很嫉妒她的那些副人格。
“行行行,反正我这辈子,也就你敢说我不专业了!”
要知道医生这个行业的特质,是大器晚成。
而秦慕简这个年纪,还不到三十,已经在业界闻名。
可是沈念秋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秦慕简一着急,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一开始像是清风拂面,后来就是暴雨倾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脸上、眉间,最后又落在唇上。
沈念秋早就忘记了哭泣。
事情明明还可以再进一步,不知道是谁喊的停。
秦慕简还维持着捧脸的动作,皱了皱眉说:“啊,饿了!”
不行,太想一口吃下去。
但是她会害怕。
秦慕简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恋恋不舍松开她。
“沈小姐,你先出去,我要换身衣服。”
沈念秋红着脸,拔腿跑了出去。
——
秦家已经表明了,不会有任何阻力。
秦慕简又一次小心翼翼询问沈念秋:“咱们要结婚吗?”
沈念秋没好意思说这样的求婚不算数,她眼神闪烁。
秦慕简会错了意,“噢,知道了!我是想着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先征求你的意见,再去征求沈老爷子的同意!”
沈念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气。
秦慕简第二次求婚,又没有等来沈念秋的答案。
腊月二十七,沈念秋提前给工作室的小伙伴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结束了本年度的战斗,她自己也准备返程回北城过年。
离开海城是在一天后,秦慕简送行。
简如买了很多海城的土特,非得让沈念秋带回去。
于是,大包小包,沈念秋也就是回北城过个年,却塞了满满三个箱子。
要不是她跑得快,简如买的两箱子海参,又送来了。
秦慕简帮她办好托运手续,他没提上门求亲的事情,她也没有提。
两个小时后再下飞机,北城的天快黑了。
沈念秋推着东西走出出口,一眼就看见来接机的沈雁来。
“二哥!”她朝他挥了挥手。
“大哥还在公司?”沈念秋趁着沈雁来接过行李车,活动了一下手臂。
沈雁来耸了耸肩:“工作狂!这几天你都很难见到他。”
“这段时间公司的业务很忙吗?”沈念秋诧异地问。
不大应该,往年这个时候股东大会开过,公司准备放假,也就没什么业务了。
国人嘛,什么都不会有过年重要。
沈雁来咧着嘴乐呵呵地说:“被催婚了!”
沈念秋“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一知跟秦慕简同岁,快三十了。
就算三十也不大,只是爷爷过完年就八十七了,能够四世同堂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沈家阳盛阴衰,她要是一嫁人,家里就剩下爷孙三人了。
沈雁来幸灾乐祸地又说:“这个时候爷爷会集中火力攻击大哥,你有眼色一点,千万别提婚姻啊交男友啊之类的,以免爷爷转移火力。”
沈念秋小声地回应:“什么都让大哥背,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沈雁来辩解:“不是我什么都让他背,你想想,我和你要是先结婚了,啧啧,大哥的处境,只怕是更难好吧!”
长孙嘛,不可以胡作非为,更不可以不婚不育。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大哥啊……”
让人发愁的很,不是不结婚,而是这种无欲无求、一心工作的状态太吓人。
碰上晚高峰,沈雁来驾驶着汽车走走停停。
沈念秋凝视着北城的夜景,很突然地问他:“二哥,你说我跟秦慕简结婚好不好?”
沈雁来莫名呛了一下,对着后视镜瞪圆了眼睛,“发展到…哪儿了?”
他的眼睛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面。
沈念秋很敏感地拢了拢大衣,气愤地说:“你想什么呢?”
沈雁来:“我没想,我是害怕……不是,也不是害怕!总之,秦慕简还行,但也别发展太快。”
他忍了忍,又说:“秋秋,一辈子太漫长了。”
有太多太多的时间,会把情侣变成怨偶。
沈念秋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啊,一辈子太漫长了。
最初的非他不嫁非她不娶,过不了几年,又能成什么呢?
沈念秋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
沈筠溪正坐在沙发上打盹。
才小半年不见,他的头发更白了。
沈念秋小心翼翼地叫:“爷爷!”
沈筠溪睁开眼睛,视线浑浊片刻,才清晰起来。
“哦,秋秋回来了!吃饭了吗?”
沈雁来:“爷爷,飞机有飞机餐。”
沈筠溪闷哼一声:“你以为你爷爷没坐过飞机啊!飞机餐那么难吃的东西,只能叫垫吧一口,我让徐嫂给你留了最爱吃的酸汤馄饨。”
“爷爷,豪华舱的飞机餐很丰盛。”沈雁来又说。
“都是骗人的。”
沈雁来:“好好,都是骗人的。”他说完,又朝外面喊:“徐嫂,酸汤馄饨来三碗。”大哥也该回来了。
沈筠溪撑到九点半,去睡了。
等来了沈念秋,到底是没等来沈一知。
沈一知十点半回来,餐桌上留有一碗带着余温的馄饨。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沈一知一大早又赶到了公司。
沈念秋是三十的中午才见到沈一知。
原本就瘦高的青年,又清瘦了不少。
沈念秋操心地说:“大哥,你要好好吃饭。”
沈一知:“我一天吃四顿呢!”
“那你就少忙点。”
“这个啊……”沈一知拉着奇怪的腔调,然后去看远方。
北城的冬天特别冷,但屋里的地暖暖烘烘的。
窗户外的枝桠上没有一丝青绿的颜色。
枯黄,像他有些萎靡的神色。
他熬了整整一夜,才完成了今年的所有工作,而明年的工作已经积累了很多。
沈一知早上回来,只睡了两个小时,他动手揉了揉太阳穴,叹息:“嗯,明年我要过得轻松一点。”
也是可以轻松的时候了,公司里的新老更迭已经完毕。
沈念秋还在替他担心,他已经收回了视线,“来,咱们贴对联。”
过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兄妹三个人一起贴对联。
个子最矮的,端着浆糊站下面。
沈念秋一直都是站下面,眼巴巴看着的那个。
以前,哥哥们贴对联还得站小凳子,现在当然不需要了。
时光啊,过得可真快呢。
他们已经是可以做爸爸妈妈的年纪了。
沈念秋仰起头,看正踮着脚贴横批的沈一知,忽然认真地问:“哥,你谈恋爱了对吗?”
沈一知的手一顿,转过身,不是莫名奇妙的眼神,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倒是沈雁来觉得她莫名奇妙的很,“秋秋,你傻了,大哥要是交女朋友了,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告诉爷爷。谁愿意每天被爷爷叫到书房里,听他碎碎念!”
沈念秋不语,一双清澈的眼眸盯在沈一知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反应。
半晌,沈一知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沈雁来跌破眼镜,看看沈一知,又看看沈念秋。
“我去!我有一种白白早回家的错觉。”
沈雁来比沈念秋早回家了一周,还特地跟忙的不见人影的沈一知一起吃了好几顿工作餐,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沈雁来气愤地挡在两个人面前,冲着沈一知说:“不许用眼神交流。”又跟沈念秋讲:“不许做出会意的表情。三分钟后,开会。”
沈家的门多,三分钟怎么可能贴完所有的对联。
大约十五分钟后,兄妹三人聚在了跨院的运动房里。
这里曾经是秦慕简的房间。
沈雁来愤恨地坐在椭圆机上,试图威胁沈一知:“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个年就过不去了。”
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他看不出来?
沈念秋爬在一旁的瑜伽球上,淡定地问:“不是爷爷想要的孙媳?”
沈一知点头。
想也知道,要不然大哥何必隐瞒。
沈念秋叹气。
沈雁来:“都什么年代了,别说非得门当户对!按照爷爷的意愿,咱们沈家已经够低调够传统了,大哥你偶尔离经叛道一次,不是不可以。”
“你让一个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人,打破固有的思维模式,你觉得可能吗?”沈念秋提醒。
她没有提醒的是,爷爷不是没有打破过,他接受了妈妈,可结果不太好呢!
沈雁来也想起了亲妈,翻了翻眼睛。
“可是,大哥,你觉得拖下去有意义吗?”
“没有。”沈一知抬了头,“所以,我请她来家里吃年夜饭。”
他看了眼手表,“快到了吧!”
话音才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到了啊?”接通电话的时候,沈一知的眉眼呈现出了温柔的弧线。
“好,你在门口等我。”
他挂了线,询问弟、妹,“要一块儿听碎碎念吗?”
沈念秋起身,拖着沈雁来往外走:“快点,不要让未来大嫂久等。”
根本不用沈念秋拖着走,沈雁来大步走在最前。
沈家的大门从内里打开,他先看见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紧跟着又看见了一旁的女性。“杨经理!”
沈一知高薪挖来的职业经理人杨晴天,典型的职场女王,还真不是爷爷心里相夫教子的孙媳模样。
“看来,今天我是孤家寡人的一天。”沈雁来如是说着,退到一旁。
沈雁来高大的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他猛一闪开,映入眼帘的是秦慕简的微笑。
沈念秋惊喜万分:“你怎么来了?”
“来……提亲呀!”秦慕简圈了她在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
沈老爷子有些措手不及,三个孩子,要么都没动静,要么一有动静就是俩。
他还特意问沈雁来:“你没有什么朋友要来吧?”
甚至还在心里想,只要沈雁来不带个男的回来,他的心脏就还能承受。
怎么说呢?
沈一知带了小女朋友回来,是惊讶。
秦慕简来,就是惊吓了。
在他的心里,沈一知得快点结婚,快点生孩子。
能有门当户对的人选最好,没有的话总不能打死和尚非要光头。
换句话说,他也想开了,沈一知娶谁都好,只要他肯娶。
眼前这个叫杨晴天的姑娘落落大方,长相也好。
他见过她,沈氏的营销经理。
这两年一直跟在沈一知的身后,风风火火,很能干的一个姑娘。
话说回来,这年头的姑娘都很能干。
能干不是不好,只是人的精力有限,过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就没有太多的精力照顾家庭了。
他想要在有生之年四世同堂……但看杨姑娘的性格,难哦。
难还好!
到了沈念秋这里是愁哦!
沈念秋不可以急着嫁人。
因为秋秋的身体不好。
可坏就坏在,秦慕简是医生呢!
而且秦家还不止一个医生。
沈筠溪的借口一说出去,就会被人堵回来呢。
沈老爷子的思绪乱糟糟的,想要和孩子们唠叨唠叨,却又不知道该说哪句。
沈家的年夜饭吃得格外寂静。
饭桌上,沈雁来悄悄给沈念秋发信息。
[就这?默认了?]
沈念秋也闹不懂爷爷是什么意思,她没理沈雁来,默默给秦慕简夹了个鸭翅。
饭后,沈老爷子就把沈一知和杨晴天叫进了书房。
沈念秋的思绪又放空了。
秦慕简捏了捏她的手说:“是不是一会儿要轮到我们了?”
沈雁来虽然对他消除芥蒂,但不等于喜欢吃他塞的狗粮。
他不快地插话:“不,按顺序排,下一个该我。”
秦慕简冲他神笑。
沈雁来发毛地说:“怎么,孤家寡人就没人权了?”
沈雁来失算了。
和沈一知、杨晴天谈完后,沈老爷子就休息了,谁也没叫。
沈念秋忽然有些慌张,爷爷的意思是大哥的事情可以谈,她和秦慕简的事情免谈是吗?
她和秦慕简对视一眼。
秦慕简又笑笑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五个年轻人一起守岁。
沈家嫌少会这么热闹。
电视里照旧播放着春晚,沈雁来拿了副牌出来。
“斗地主。”
沈一知:“五个人怎么斗?”
沈雁来:“我不管,你们一家只能出一个人。给你们机会让你们二比一欺负我,偷着笑吧!”
沈念秋:“你把蒋蜜叫来。”
沈雁来摇头晃脑地说:“你以为我叫人家就会来!”
他和蒋蜜的那层窗户纸即使破了,也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
他骨子里恐婚。
蒋蜜也爱自由。
目前这样挺好。
“别说了,来来来,洗牌!要有彩头的哦!一个是未来的沈家孙媳妇,一个是未来的沈家孙女婿,作为沈家孙子的我,来考验你们的牌技。人常说啊,牌桌上也能见人品的哦!”
杨晴天大气地说:“来就来!”
秦慕简没有说话。
沈雁来知道,这人话不多,眼力劲绝对一流,要不然怎么做心理医生呢!
打个牌而已。
可打牌总得分出输赢。
沈雁来刚才说的牌桌见人品,这话不掺假。
胜负欲若是太盛,圣人也会迷失本心。
杨晴天一开始几把倒还稳当,可连续输了四五次后,就上了头。
和她工作作风差不离,急进。
好在,有沈一知坐镇,即使急进也急不到哪里去。
这把,她的牌应该不错。
沈念秋看见她微翘的嘴角,显露出来的必胜之心。
沈念秋又探了头去看秦慕简的牌,牌顺,但没有大牌压阵。
这种牌不是没有机会赢。
这时,秦慕简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眸低垂,和她晶亮的眼睛一对到一起,嘴角不由就勾扯出了笑。
他的眼神里有光。
沈念秋不由就栽了进去,再没空分析杨晴天。
管她呢!大哥喜欢她,自有大哥的理由。
说的刻薄一点,日子还是两个人过呢!
有不合适的夫妻,将日子过成了诗。
也有百般契合的夫妻,却将家经营成了地狱。
能把烂牌打成好牌,才是真人生赢家。
就像,秦慕简。
“又赢了!”沈念秋得意地冲沈雁来挑衅。
沈雁来叹气:“……”不是女大不中留,而是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人输钱呢!
这男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
聪明也不是不好……说不好,反正,再好的男人,他还是操心。
不过,操心可不是留她一辈子的借口。
当哥哥的,得让妹妹幸福呢!
沈念秋不依不饶地说:“讲好了有彩头的,二哥,彩头是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来,二哥对你的爱全在压岁钱里。”
沈雁来递给她一个红包。
沈念秋捏在手里,嫌弃地说:“得,又是一百块钱。”
沈雁来佯怒道:“你还想要多少!意思意思得了,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惦记你二哥那点压岁钱……”
“砰……”沈雁来的声音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淹没。
“十二点了?!”沈雁来说着,扔下手里的牌,又笑着说:“走,看烟花。”
五个人比肩站在院子里,看绚烂的烟花炸了满天。
徐嫂打着哈欠站在厨间问:“孩子们,要吃点饺子吗?”
“吃啊!”沈雁来说。
这是北城的风俗,往年接年的时候要放鞭炮,还要吃一碗热乎乎的饺子。
现在禁止私人燃放烟花爆竹,再少了饺子,叫什么过年!
徐嫂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打开了燃气灶。
饺子是提前包好的,即使是吃,也就一人四五个的量,没人会吃太多。
徐嫂过了数,五个孩子,一共下了三十个饺子。
每对儿十个,雁来得吃双份的。
沈雁来吃完了狗粮,吃饺子……撑了!
——
别人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沈老爷子比较惨,躲得过初一,也没能躲过初二。
秦慕简订好了初三的返程机票,大初二的晚上,主动将沈老爷子堵在了书房。
沈老爷子一脸的拒绝:“哦,小秦,什么时候走啊?”
“爷爷,叫我慕简就好。”秦慕简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桌前。
沈老爷子不想跟他太熟,这是个“人贩子。”
他呵呵笑笑,准备跟他绕上三天三夜。
秦慕简却开门见山了。
“爷爷,我跟秋秋谈恋爱了。”
沈筠溪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他不能说“谈吧”,也不能说“不许谈。”
秦慕简笑笑地又说:“爷爷,您看,我们什么时候领个证,您说的算。”
是吗?
他说的不算!
小兔崽子,主意挺大的。
沈筠溪撅了撅胡子。
秦慕简信誓旦旦:“爷爷,我会替您照看秋秋…一辈子,以秦家祖师爷的名义起誓。”
沈筠溪不知道秦家的祖师爷叫什么名字,但知道他是个御医。
秦慕简的爷爷,秦笙闵那个老狗经常挂在嘴边。
“哎呀,祖师爷赏饭吃,我秦家一连七代行医,我要是说谎,就让祖师爷断了我秦家的医脉。”
秦家的祖师爷都搬了出来……
沈筠溪终于吐了口:“秋秋怎么说?”
“秋秋啊!”秦慕简的眼睛开始游移。
沈筠溪气笑了:“滚蛋,小的还没搞定,就想来搞定老的。”
秦慕简一本正经地说:“爷爷,我来就是交心的。”
秦慕简在爷爷的书房里呆了半个小时,乐呵呵地进,乐呵呵地出。
沈念秋看他的表情,倒是想问问爷爷怎么说。
可该死的矜持不让。
她假装一点都不在意。
“要回酒店是吗?”沈念秋准备送人。
这两天,秦慕简都是住在酒店里。
毕竟沈家已经没有他住的地方了。
秦慕简扒拉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问她:“嗳,要去露营看星星吗?不翻脸的那种。”
“现在吗?”
“嗯。”
“不冷吗?”
“穿厚点。”
“秦慕简……”沈念秋迟疑。
他伸手替她揉开了眉心,“总觉得是个遗憾呢!”
“什么?”
秦慕简又故作神秘:“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晚上六点来接你。”
秦慕简转身去找未来二舅哥借车。
沈雁来抱着手,非得问他借车用途。
秦慕简:“去露营。”
“你自己?”
秦慕简给了他一记“你说呢”的眼神。
沈雁来:“合着,我借给你车,让你拐带我妹妹。我有病吧!”
秦慕简笑了笑说:“我可以免费给你做心理辅导。”
“我才不需要!”沈雁来一字一顿地说。
“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秦慕简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猜人的心,可他是心理医生,有个职业习惯。
沈雁来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很多,只是个人的选择。谁说结婚就一定幸福,不结婚就一定不幸福呢?”
“那蒋蜜呢?女人其实都需要安全感,你确定她也不想结婚吗?”
秦慕简不止见过蒋蜜一次,他知道的蒋蜜是普通人的婚恋观。
沈雁来语结,别过脸说:“我没问过。”
秦慕简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不问可不代表不知情!”
沈雁来没好气地瞪了瞪他,将车钥匙扔了过去。
“滚,滚,快滚!”
沈雁来一直都知道的,蒋蜜爱自由,可她也说过,三十岁前想结婚。
他一直在逃避,想着他们离三十岁,还有好几年。
万一不到三十岁就分手了呢?
可万一一直都没分手呢!
沈雁来心烦,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父母的争吵声音,犹在耳边似的。
结婚……会很烦的。
小孩子,也烦。
要是他妈没生他和秋秋的话,没准儿现在又是另一种光景。
有些人穷其一生,都在想办法治愈幼年的阴影。
双胞胎会心有灵犀,沈雁来一直都知道沈念秋心里的疼。
沈念秋最厚的衣服,就是一件齐膝的羽绒服。
她又在羽绒服的里面套了件羊毛大衣。
里三层外三层,穿的自己胖了一大圈,再戴上厚厚的护耳帽,特别像是要去南极。
临出门前,她还在给自己鼓劲。
“沈念秋,别怕,你可以的,一定可以。可以像普通人一样……”
结婚、生子、再慢慢老去。
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
只要她愿意用心经营。
虽然秦慕简没有说,但是沈念秋知道的,他要在山顶求婚。
这一次,她想…答应。
守一颗心,过一辈子。
她想试试,到底容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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