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又发生了意外状况。
得知消息的时候尤娥萨奇正在菜园里观察卷心菜的生长状况。眼见几个斯卡哈的学生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又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她心里顿时一沉,叫住了其中一个。
那人见是她,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阿尔斯特的库丘林和康诺特的费迪亚不知道怎么搞的,干了一架,据说输了的那个还要被罚……”
“……这样啊。”
尤娥萨奇在菜园子里踟躇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之前就知道学生中有少部分人对库丘林抱有不满。
他初来乍到,年纪最小,难免让人看轻几分。但斯卡哈却对他很是赏识,尤娥萨奇这棵白菜也被他拱了(谣传)……
性格豪迈的武士们看在眼里,也难免要有小情绪了。
汉子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一向直来直往,不会藏着掖着,所以有不满大概会直接表现出来。再加上库丘林脾气也暴,打起来倒也不奇怪……
可为什么是费迪亚?
想到这里,尤娥萨奇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在斯卡哈的那些学生里,她对费迪亚的印象还算比较深。
他是个性格豪爽、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斯卡哈的学生们都是艾林①各地的优秀武士,年轻气盛。除了斯卡哈,很难有人能管住他们。
但费迪亚是个例外。
他大概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那种天生高情商的人,人缘很好,所以不管在哪儿都能混得开。学生们也都愿意听他的指挥。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会是他和库丘林打起来。
尤娥萨奇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决斗的地方,但发现围观的人们都已散开了,只剩三三两两,也不见费迪亚和库丘林。
她又揪住一个正要离开的人问,得到决斗已经结束的回答。
她满心以为输的是费迪亚,所以没有追问那人战果,而是问:“那他们两个去哪儿了?”
“应该在费迪亚的房间吧。”
费迪亚的房间?她心里觉得蹊跷,但没多想。
所以当她来到费迪亚的门口,看到正在铺床的深蓝色头发少年时……
毫无心理预警的她,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了。
库丘林在床边把床单扯平了,一回头看见了她,竟少有地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尤娥萨奇?……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尤娥萨奇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她看过去,才发现旁边的墙上倚着个高个子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来她和库丘林现在的表情都很精彩,所以这人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这幸灾乐祸的家伙当然就是费迪亚。
如果忽视他肿得老高的右脸和乌青的眼圈,这人长的还是蛮俊的。他一头罕见的银发,身材健壮,个子和丘尔差不多高。
“给我做牛做马的时候被师傅的女儿撞见了,真丢人啊!阿尔斯特的小猎狗。”
费迪亚像是没察觉到尴尬的气氛,毫无同情心地补了一刀。
……尤娥萨奇决定收回自己对他的好评。
库丘林愿赌服输,但心里是很不爽的。被费迪亚这么一挑衅,他的脸顿时肉眼可见地黑了。
“怎么?还没被我揍清醒吗?费迪亚,要不我们再打一架?”他掰了掰指节,笑得十分阴沉,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不打了,不打了。”费迪亚摸了摸自己挂彩的脸,“我妈把我生得这么好看,毁了多可惜……不过你也是够狠的,瞅准了直往脸上招呼啊。”
“……”
尤娥萨奇沉默了。
这人……似乎和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现在她算是能理解库丘林的心情了——她也挺想往费迪亚脸上凿几拳的。
这样他左右眼的乌青刚好就对称了呢。
然而想归想,她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守法公民,没有事事付诸武力的习惯。
库丘林意识到费迪亚在场的话谈话很难进行下去,也不想再受到他的精神污染,于是拉过尤娥萨奇的手腕,带她离开了这里。
尤娥萨奇乖乖地被他拉着走到了室外,到了门口,他松开了她的手。
“诶……打了败仗还被你看到了,真没面子啊。”他不自在地扬起手挠挠后颈,对她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别担心,我没事,你回去吧。”
“为什么和他打起来了?”她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一说到费迪亚他就换上了暴躁的表情,皱起眉头。
“啧,说来还是他挑衅在先……”
尤娥萨奇静静等他说下去。
但他似乎很难开口,犹豫了好一阵也没说出什么。
一向直率的他居然也有这种磨磨蹭蹭的时候,想来是很难说出口的事。
正当尤娥萨奇想说自己只是随口问问,叫他不用勉强的时候,他迅速地朝她看了一眼。
从她的神情中,他先一步看出她退步的意图。
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那样,他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脱力般地叹了口气。
“他说……”他顿了顿,又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自暴自弃般地交代了出来,“那天早上的事他也知道,今天突然讽刺我说‘你很可以啊。看你小子脸上一根毛都没有,我铁定以为你没发育出那种功能呢’……”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脸居然有点红,还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真是一幅罕见的光景。至少在前一个梦中,她从没见过他脸红的样子。
尤娥萨奇决定将这一刻铭刻在她的脑海中。
不过……原来怀疑他功能的不止丘尔和卡特啊。
对男性来说,这可是很伤自尊的事。
丘尔和卡特不说倒还好,费迪亚在一众学生面前开这种玩笑,真是坏得透透的了。
难怪库丘林听了都要打人。
“是该揍他一顿。”尤娥萨奇严肃地点了点头,对他的行为表示赞同,“不过,你刚刚在他房间干什么?”
“啊,那个啊。开打前说好了,输了的帮赢了的铺床。”
原来这就是赌注。
铺床是服侍别人的事,所以一般都是由地位较低的仆人来做的。这样一来,她也就多少能明白这种惩罚的意义了。
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她转而盯起了他的脸。
——她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比起布拉斯纳特认识的那个他,眼前的这个少年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但从轮廓中还是能看出她熟悉的模样。
她眯起眼,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嗯……骨骼线条完美,皮肤光滑。
——确实像费迪亚说的那样,一根胡子都没有。
她在想起在上一个梦中,布拉斯纳特早上起来的时候被他蹭脸,也没有感觉到扎人的胡茬。
“你真的不长胡子啊。”
她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却无意中触到了他的软肋。
但凡是人,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被触及的敏感禁区。
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不长胡子这件事。
而这个禁区就这么被她这么漫不经心地狠戳了一下,想来是很痛,超痛。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僵硬,脸又有点红了。
两个人相望无言,稍微僵持了一会儿。
直到尤娥萨奇先破了功,“噗”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
库丘林也忽然泄了气,似是无奈地嘀咕道。
但见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连眼角都湿了,他也不经意地扬起了笑容。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尤娥萨奇笑得停不下来。
但她心有愧疚,所以竭力压低笑声,眉头也因为忍耐而皱着。
他看着她这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忽然起了坏心眼,想到了报复的方法。
“……啊!”
低头闷笑的少女忽然感到两边的脸颊被人捏住了,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她抬起头来,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白净的脸颊如想象中的那样柔软而富有弹性,手感很棒。原本漂亮的面容,此时因为揉捏而变成了有点滑稽的模样。现在轮到他笑了。
“居然敢嘲笑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从那双目光锐利的红色眸子中,她看到了布拉斯纳特熟悉富有侵略性的的目光——根据她的经验判断,紧接而来的绝对是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出于位于生物链底层的求生本能,她连忙挣脱了他的手,找了个借口就逃掉了:
“……我、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等一下。”
等她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他倚着石墙,已恢复了以往的少年模样。
她捏了捏指尖夹着的那截炭块,走到他面前,让他低下头来。
“什么啊?”
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半信半疑地照她吩咐的那样,稍稍弯下了腰。
尤娥萨奇抬起手,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那截从炉里拣出来的炭,在他嘴唇上画了两撇胡子。
——两撇末端卷成圈的八字胡。
“现在你也有胡子了!”她将双手背到身后,蹭到些炉灰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早就从她的笔触中感觉到她在玩什么花样,但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真不学乖啊……”他说话时唇上那两撇怪异的胡子动了动,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像这样任性一点反倒很好。”
两人最开始说话时,她因他的沉默而表现出退缩。那副拘谨的样子看了让他感到心情十分复杂。
“什么?”但先一步退后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她本人对此毫无自觉,所以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
他没有解释,狡猾地轻眨了一下左眼。
然后趁她还在疑惑而没有什么防备的时候,一低头,在她右侧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
诶?
突如其来的福利。
尤娥萨奇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确认脸上转瞬即逝的触感是否是幻觉,她慢慢抬起手,轻触了一下被他吻到的地方。
“这是回礼,谢谢你的胡子,”他很满意看到她一脸迷蒙的模样,用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那么回头见吧,尤娥萨奇。”
说完便接着潇洒地转身,从她的视野中慢慢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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