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布呀。”李茵茵并不知道景彦布布的经历，又不方便多问别人的感情生活，“她经常来的，都已经六七年了。”
脑门上的血管一跳一跳，他胸口气闷，有点缓不过来，“最近三年，她常来这？”
李茵茵并未察觉出异样，“是啊，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来买蛋糕。”
景彦感觉全身血液飞速倒流，直冲向大脑。
就像他第一次踩过腐尸血土，登上王座的那一刹那，
仿佛能听见心跳声，噗通，噗通。
他把装着草莓奶油蛋糕的纸盒子住在手中，仿佛在黑暗笼中挣扎的困兽，终于撕开缺口。
“她刚离开没多久，就在十分钟前。”李茵茵好心提醒，“出门左转，好像去车站了。”
景彦推开玻璃门，门上的水晶风铃轻轻晃动，叮叮咚咚地撞出清脆如泉水的响声。
人声鼎沸，车辆的“嘟嘟”声瞬间变成苍白的背景，他刚跑了几步便停下步伐。
街上的人群拥挤，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停在前方路口。
穿着鹅黄小裙子的少女拎着大包小包打开门，迅速钻进去。
出租车稳稳地开走。
不过是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尽头，淹没于人流。
S城商业区巨大的投屏播报着最近的新闻，“昨日，荣曜科技有限公司的赵平女士在家中身亡，根据法医尸检，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五点左右，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景彦停下，抬头盯着大屏幕。
女主持继续道，“据了解，赵女士为几日前无故身亡的晋安先生的贴身秘书，警方怀疑，这或许并不是简单的自杀事件。”
景彦在原地站了会儿，恢复一贯如常的睿智。
他已经忘了那个习惯，不再试图寻觅娇小玲珑的身影。
过去，布布总喜欢躲在人群中，让他去找，等找到了，再眨着那双明媚澄澈的眼扑进他怀里。
她搂着他的脖子跳起来，狡黠地看着他，“景彦，你没找到我，罚你带我去吃鳗鱼饭。”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但还是抱住这只胖猫，不反驳。
“我还想吃玉子烧。”布布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娇娇地眨了下眼，“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好。”
他偶尔会下意识骗自己，那只恶毒可恶的猫或许藏在哪个地方，戏弄地看他被耍得团团转，好能悄无声息地跑出来，狠狠敲一笔竹杠。
他或许可以带她去吃全球最贵，价值888888的顶级豪华盛宴。
凉风如刀，刮裂骨肉。
景彦又站了会儿，转身走开。
旁人不了解，但他始终清醒，幻象再好，终非现实。
倘若时光回流，重新再来，他不会因为一念之差，在她仓皇撞进怀中时动了尘念。
他是魔族的王，不该沉溺情爱。
说到底，她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次离家出走是真的，真的不会回来了。
六界之门关闭的三年，他呆在空旷的陵园，天天摸着冰凉的墓碑，数着上头的笔画，一横一撇一竖一勾。
千山鸟飞绝，四周空旷，寂寥无声。
现在，是谁在假扮她，还很有耐心，设局三年。
******
万事俱备，乔念前脚刚换好晚礼服，踩着高跟鞋离开，她便在镜子前换上小礼服，准备一会儿尾随跟上。
结果手环震动，是莱恩来电话。
布布有些奇怪，莱恩是很不错的老板，除了工作时间，鲜少联系他们。
她摁下通话键，“喂。”
莱恩言简意赅道，“布布，今晚别出门。”
布布正坐在沙发上穿小高跟，不解道，“为什么？”
莱恩站在高楼落地窗边，手中摇晃着高脚杯，“还记得饵时吗？”
在她第一天去猫咖上班，对妖魔鬼怪一无所知时，莱恩就特意教导科普过。
待到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黑夜降临，笼罩大地，便是饵时来临。
饵，饲料，食物，供人享用的盘中餐。
神、仙、妖、魔、鬼、怪喜爱活动的时间不同，饵时对后两者意义较大。
由于神、仙、魔不受时间限制，但鬼、怪、恶妖之流，修为高深者白天黑夜无异，而恶修者，靠吞噬他人内丹生存，饵时后能力大增，待天亮后大幅衰弱。
夜晚，是魑魅魍魉横行的绝佳觅食良机。
所以爱丽丝猫咖馆下午四点便关门了，并非莱恩良心发现不压榨延长工时，单纯是为了能让他们在天黑前回家，如果是冬天，住得又远，三点半就能下班。
窗外黑漆漆的，布布犹豫了下，“我知道的。”
“最近S城有奇怪的东西进来。”莱恩警告她，“没事不要在晚上出去，关紧门窗，贴上大家双十一在桃宝团购的小妖精专用镇宅符、防身符、火符、水符，能贴上的都贴上。”
布布扫了眼窗户外的镇宅符，从沙发底下将红木盒里藏的符纸取出，往口袋里塞了一大把，“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了S市？”
莱恩看向电视里的新闻播报，“魔族，还有其他的，总之风向不对。你难道没看新闻吗，每天都有人在家中离奇身亡，截止到刚才，已经是第四个了，身上没有伤口，监控摄像拍不到，完美的无痕迹作案，普通人类能办到吗？”
布布咬着唇，嘴上敷衍，“我知道了。”
猫都有侥幸心理，她偶尔走过几次夜路，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刚好碰着了。何况她素来与世无争，也没得罪过哪里，平白无故，应该不会被连环杀手盯上。
“好好在家呆着，你的小主人又不是傻子，难道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吗？”莱恩的语气很严厉，“处理不来，也不用在娱乐圈混了，早点找个别的工作，这个圈子不适合傻白甜。”
布布还想争辩两句，可莱恩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乖乖呆着，否则扣工资。”
布布搪塞两句，挂断了电话。
她其实有点后悔。
乔念没钱，又没背景，除了被楚蔷邪恶势力所唤醒的大批奋勇上战场的老粉丝，亦敌亦友的宋茹。
刚刚坐出租回来，司机是个皮肤苍白的中年男人，看着身体不好，大概是常年熬夜，眼眶凹陷，黑眼圈厚重，，余光瞥见她在刷乔念的新闻，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
他上午拉了个娱乐圈上班的人，就是耀莱的，说楚蔷最近心情不好，天天在公司骂人，还打算趁今天人多，给乔念、宋茹一个下马威。
布布闻言，放下手机，“楚蔷准备做什么？”
“这谁能知道。”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她，语气吊儿郎当，“设计她走光？”
作为大明星的猫，布布学习了很多娱乐新闻，诸如A明星为了给B明星难堪，故意在她的的礼服上做手脚，害得对方裙子当众掉了下来，第二天霸占各家娱乐媒体的头版头条，结结实实地火遍全网。
但没多久，立刻被骂“心机婊”、“靠裸露搏上位”，荡|妇羞|辱接踵而至，很快就消声灭迹。
司机嘴里嚼着口香糖，“女明星之间的勾心斗角，谁说得清楚，手段只有你想象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我看这乔念，难啊。”
布布有些沮丧地看了眼时间，如果没有这一茬，她或许还能听莱恩的劝告。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天光大亮。
她偷偷跑去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应该能在天黑前回来。
******
宴会是在市中心，耀莱旗下的连锁豪华酒店。
布布打车到后门，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变成猫。
她圆圆的蓝眼睛左顾右盼，随后胖乎乎的身子跑了一段路，猛地跳上绿化带的铁栅栏，翻身进入。
小胖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就在不远处，先前的“出租车司机”躲在树后，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
傻猫，可真好忽悠。
布布跑到没有监控的安静角落，悄无声息地变出人形。
她整理好裙摆上得皱褶，将碎发拨到耳后。
这种结识名流，能趁机上位的宴会，大部分明星会早早到订好的房间休息、化妆，楚蔷这样自封“一线”的女明星更是如此，肯定在总统套房里，前呼后拥，等着稍晚些时候艳压群芳。
大厅里服务员正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布布蹑手蹑脚地踩着深红色地毯拾阶而上，经过三楼时，隐隐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布布有些心慌，但来都来了，中途离开不就是前功尽弃。
她迅速跑走到顶楼，躲在楼梯口的石柱子后，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一左一右地竖在脑袋上。
总统套房里人不多，根据脚步声判断，大概只有2个，是楚蔷和她的经纪人在讨论现下处境，怎么做危机公关。
她站了会儿，楼梯的另一侧来了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敲门进去。
楚蔷目高于顶，从不将普通工作人员放在眼里，这会儿却非常热情，连敬语都用上了，“宋大师，您来了？”
宋大师？布布疑窦丛生，只听那位大师道，“楚小姐，原定的计划可能没办法如期实行。”
“做不了，为什么？”楚蔷站起身，她被宋茹、乔念两人联手打压，如今的名声一落千丈。
乔念当年的淡出，至今令人唏嘘，如今发现背后是她从中作梗，自然当成靶子打。
而最可恨的莫过于楚诏，他一反过去的袖手旁观，竟然帮着外人。
宋茹隐在背后，还有林氏撑腰，原本经纪人打算从乔念下手，结果楚诏公然通知下去，宋茹无所谓，但不许公关部抹黑乔念，更不许财务拨款给她买水军黑乔念，一经发现立刻开除，还要全行业封杀。
楚蔷听后，急得直跳脚，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妹妹。
“是两千万太少了吗？”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出此下策，“我可以再给您加一千万，三千万如何？”
“不是钱的问题。”宋大师摇摇头，“是今天的宴会上，还有其他高人在。”
“大师，能有比您更厉害的人吗？”楚蔷愣了愣，讨好道，“几年前您设计乔念，不是很顺利吗？”
布布屏住呼吸。
楚蔷病急乱投医，“原本该死的是乔念，但她母亲为了保护她变成植物人，我哥前后查了几次，都没发现任何端倪，只以为是普通的车祸。”
布布震惊地捂住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惊天秘密。
原来乔夫人之所以会躺在医院，都是楚蔷跟“人”勾结暗害。
“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宋大师依旧不肯，“今日之事，还是作罢，再择良机。”
“可这时机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平日都很难联系联系上您。”娱乐圈瞬息万变，差几天，形式风向截然不同，楚蔷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完全不愿意等，“宋大师，求求您，就再帮我一次，价格随便开。”
宋大师仍旧不愿松口，“我若帮了你，恐怕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其他。”
“怎么……”
屋内忽然毫无声音，布布尚未来得及反应，总统套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宋大师带着楚蔷冲出来时，就见一只胖乎乎的布偶猫正飞快地穿过长廊跑向楼梯。
“一只猫罢了。”楚蔷松了口气，这是总统套房，隔音很好，哪怕有人站在外面也听不清。
只不过，看着像是乔念的猫。
她可真是得意了，如今仗着宋茹和林氏撑腰，连只畜生都能带进来。
不能让她东山再起，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才畅快地将她踩在脚底下。
“那不是普通的猫。”宋大师略一沉吟，猛地伸出手。
一道白光劈向屁颠屁颠的小布偶。
布偶猫被白光包裹，凄厉地叫唤着变出人形，脚步趔趄，摇摇晃晃地朝前逃。
楚蔷震惊地瞪大眼，“捉住她！快捉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说出去。”
不用她说，宋大师也如惊雷般冲向前。
******
繁复璀璨的水晶灯高悬在头顶，荡下溢彩流光，悠扬的夜曲飘荡在上空。
能来参加的大多是青年才俊，景彦生着双桃花眼，就是副风流相，从大厅经过，便有小网红端着酒杯扑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那杯红酒直直铺在白衬衫上，着急地用手帕去擦，“先生，真的很抱歉，我陪您去楼上换一套吧。”
景彦扫了眼衣服上的酒渍，微微挑起眉。
四目相对时，她感到小鹿乱撞，这样的男人，哪怕能有幸春风一度也是好的。
……
大魔王从三楼下来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楼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清甜的熏香荡在屋内，混杂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味。
他却毫无兴致地拨弄手上的戒指，墨黑西装内的白衬衫松了颗扣子。
《青烟乱》由多方投资，东星娱乐的夏商、耀莱的楚易、新兴互联网公司华念的顾言，三方大佬都亲临现场，资本联合。
夏商脱离摆脱不断敬酒的明星、网红，走上台阶到他身边，“王，已经结束了？”
他本是魔族，一手创办了规模庞大的商业帝国，恣意放纵，游乐人间。
景彦无聊地晃动高脚杯，“嗯，处理好了。”
夏商有着魔族与生俱来的嗜血，拿起电话，“我让人去清理干净。”
大魔王站在高处睥睨众生，四下举杯欢宴，“好。”
夏商话不多，但适时提醒道，“王，毁灭世界并非朝夕，哪能一口吃成胖子。”
想起三年前，近乎酿造的灭族惨案，他同样心有余悸。
可群魔公然发动对人间的进攻，势必会引起仙族、神族、妖族的注意，到时候六界联合攻之，适得其反。
景彦凝视着高脚杯里深红色的液体，“不着急，慢慢来。”
“嗯。”
“我先走了。”景彦办完事，也不打算多留，径直离开。
“慢走不送。”夏商晃晃自己的酒杯，继续撑着头，兴致缺缺地看那群女明星争奇斗艳。
不过挺奇怪的是，怎么楚家大小姐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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