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歌剧院虽然带着皇家的名号，但一点也不气派，修在条又窄又烂的小巷尾巴里。
轿厢进不去那条街，威尔斯拒绝了叶昭步行的提议，并异常固执的塞给他一头独角兽。
红色连衣裙的裙摆很宽大，叶昭只能用手拢着，僵硬坐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林沉语气诚恳：“我觉得挺不错。”
两人中间不过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稍微颠簸一下，叶昭就只能边骂娘边摔进林沉怀里。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威尔斯实在是贴心，还替这位骑士准备了马鞍跟马鞭，真诚嘱咐沿路随行。
中世纪的公主裙大多精致华美，做工繁杂，布料一层层叠在腿上，热得叶昭开始冒汗。但这座小镇并没有阳光。太阳只有鸡蛋大小，象征性在天上挂着，光线还没穿过云层就已经被稀释殆尽。
小镇居民的窗户都是黑色，反射出的太阳只剩下一块冷冷的白斑，几乎没有残留的温度。
叶昭鼻尖上冒出层细汗：“太阳的尸体。”
林沉问：“什么？”
服装店老板临走前送了他一块手帕，说是赠品，还请了好几位公主题字。叶昭先前一直把它塞在衣袖里，直到眼睫毛都被汗濡湿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
手帕正中绣了一排花体英文，翻译过来就是太阳的尸体。
林沉接过来看了看，还有两行红色小字——
窗框是囚笼，太阳是尸体。
动物在森林，居民躲房里。
【叮～516号考场考生林沉、叶昭，开启隐藏副本-现代诗歌鉴赏
窗框是囚笼，太阳是尸体
动物在森林，居民躲房里
月亮藏着秘密，小镇到底在何地？
请考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如下各小题：消失的小镇在诗歌中有什么意义？这首诗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叶昭一用力，丝绸手帕碎成两截：“我讨厌语文。”
林沉感同身受：“你说得对。”
皇家歌剧院门口比街上热闹一些，炸爆米花的狐狸，卖玫瑰的灰狼，还有牵着气球的猫咪幼崽。剧院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梦幻得就像童话世界。
但只要认真一看，这个梦就会轻易碎去。
狐狸尾巴毛炸开，眼眶里只有眼白，已经死去好久。灰狼捻起血肉认真给纸花上色，猫咪的气球里装着骷髅。
灰狼抬头，牙缝里还沾着点肉沫：“买花吗？漂亮的公主。”
叶昭已经能对这个称呼波澜不惊了：“一支，谢谢。”
灰狼放下纸花，从案板上取出块肉，精细剥了皮，再卷成朵玫瑰：“顶级品质，玛丽的挚爱。”
它把花别在叶昭耳边，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他的碎发：“衣服不错，是玛丽最爱的颜色。你会走运的，人类的小公主。”
叶昭低头扫了眼地上的裙摆，暗红色。威尔斯说玛丽喜欢纯白。
门口的检票员是兔子，却跟之前卖人头酒的长毛兔不是一种，穿着精致的礼服，排扣一直扣到最上面，肌肉几乎把暗红印花的绸缎衬衫撑开了。
叶昭递上去门票，收获一句观影愉快。
皇家歌剧院内部的整个基调都是红色，从地毯到小零食。不得不让人相信那只灰狼的话，这是玛丽挚爱的颜色。
叶昭坐在等待区的皮质沙发上：“威尔斯在骗我们。”
林沉站得很直，碰也不碰这些家具一下：“我劝你最好还是站起来。”
“为什么......”想起那朵人皮玫瑰，叶昭一阵干呕，迅速从皮沙发上起身：“变态啊。”
玫瑰早就被转送给其他动物了，只是依旧在他耳边留下一道凝固的血痕。室内温度升高，血就慢慢化开，从叶昭耳廓一直流到锁骨，几乎跟红裙融为一体。
林沉看他一眼，裙撑把叶昭的裙摆搞得像朵大丽花，明明嘴边就是血迹，漂亮的眼睛却无辜得很：“你也挺变态的，食人花？”
叶昭气急败坏一抹脸，倒把血痕又抹开了不少：“你来试试？老子这叫忍辱负重。”
林沉心里莫名升起来一股暴戾。
他费了点劲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好戏就要开场了。”
皇家歌剧院的挂钟敲过第十二下，歌剧即将上映。
进入内厅前叶昭还回头看了看窗外，月亮升起来了。今晚是个月圆夜。
厅内跟普通电影院的装潢没什么不同，只是触目所及都是血红色跟黑色，不像歌舞剧场，倒像是鬼屋。座位上一个人也没有，连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都没有，全场都只剩他们两个人。
门票上写得是七号厅。
七号厅有只鸟笼，里面关着只戴礼帽的金丝雀，背对他们啄食，羽毛旁边堆着一叠3D眼镜。
看来这就是检票员了。叶昭敲了敲笼沿。
金丝雀叼走票根，黑豆样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天啊！我居然能在死前看到有人来这个厅，祖上积德，玛丽公主保佑！”
叶昭被它叫得心烦：“你啥时候死？”
“三天后，但这不重要，”金丝雀扑腾两下翅膀，激动得礼帽都歪了：“皇家歌剧院历史上，你们是这个厅唯一的客人。”
叶昭纠正他：“唯二。”
别拿骑士不当人。
金丝雀快活得尖叫两声，颤巍巍从羽绒里找出块小木牌：“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小木牌年久失修，又被啄得坑坑洼洼，勉强能看出三个字——
情侣厅。
林沉：“......”
叶昭：“......我今晚就去杀了那个服装店老板。”
金丝雀叼给他们两副眼镜，急匆匆往里赶人：“快进去吧，要开始了。天啊，情侣，但愿玛丽把你们做成标本时，能选个漂亮点的玻璃瓶。”
它语气很遗憾：“我很喜欢你的这张脸，看在辛苦工作的份上，但愿玛丽会把它送给我。”
“谢谢，你的羽毛也不错。”叶昭反手拔了这只唧唧歪歪的鸟一撮毛，揣在兜里进了七号厅。
每个座位都是双人座，连扶手都没有，不知道最初建造时到底是什么心态。
叶昭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今晚是满月。”
林沉将手搭在椅背上，看似不经意的偏了偏头，嘴唇擦过叶昭的耳朵：“有监控，什么也别说。”
叶昭只能闭嘴。
说是歌剧，舞台上却只有块大银幕，一个真人演员也见不着。
电影的内容很是乏味。经过重重困难，王子跟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鸟为他们歌唱，藤蔓结出浆果，整座森林都是他们婚礼的殿堂。
叶昭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欲睡。他铁血真男人，不爱看少女漫。
银幕这时猛然黑屏了，画面跳动好几下，才又恢复正常。
这次的颜色暗淡不少，前半截里鲜亮明丽的色彩几乎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灰色基调。
王子又陆陆续续娶回来好多公主，每一个都年轻漂亮，婆媳关系也很难处。漂亮女人们聚在一起，寂寞滋生恶意，陆陆续续杀掉许多曾经送上祝福的居民。
这什么没逻辑的伦理片？
叶昭更想睡觉了。但屏幕上总是时不时出现血腥画面。
旁边的林沉却突然动了动，抓过叶昭的手腕，轻轻在上面划了几道。
叶昭嘴唇跟着笔画顺序无声开合：电影里......真、人？
影片中死掉的那些居民，不是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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