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青州传来消息, 说有人在调查二十多年前, 国公爷外放青州时的事。”陈伍进到书房, 肃然禀道, “尤其是国公夫人的事。”
除了顾钦的身份，周氏能有什么事让人暗地里调查
当年为了让顾钦平安长大, 顾国公在青州待了多年, 根基深厚，后来的每一任官员几乎都是顾家的亲信,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去调查顾钦，他们却不知情。
顾钦头也不抬, “谁？”
“暂时还不清楚，”陈伍道，“属下已经派人调查, 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
顾钦嗯了一声，挺直的脊背往后一靠，放下笔，手随意的放在书案上, 看起来漫不经心, “你说如果我的身份被查出, 背后主使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陈伍在来禀报之前就仔细想过了，“可能会想要大人的命。”
若这件事与几个皇子有关，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对大人是一件很容易猜到的事。
不然等他们大人恢复身份, 再想对付他们大人就不容易了。
顾钦淡淡一笑，“京城护卫衙役过多，想必对方不好下手。”
陈伍跟在顾钦身边多年，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顾钦的话中之意，“大人准备何时引蛇出洞？”
“再等等吧。”顾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书案，乍然问，“几时了？”
陈伍怔了怔，这话题跳得是不是快了点，他顿了一下道，“未时三刻。”
顾钦皱了下眉，神色不愉，才未时三刻，难得一个休沐日，早知道就不让叶琇去上官家赴宴了。
陈伍等了片刻，见顾钦没有别的吩咐，他拱手退下。
走出书房院子，陈伍看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从他面前跑过。
他皱眉，什么事这么着急。
飞身上前，挡住小厮，“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喘着粗气，“叶小姐落水了，昏迷不醒，夫人让我去找大夫。”
听到叶琇落水时，陈伍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他厉声，“你去通知二爷，我去找大夫。”
小厮点头，走了几步的陈伍又回头，“太医呢，马上去请太医？”
“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
小厮的话还没落下，陈伍就已经跑了。
小厮赶紧掉头去书房。
见他没规矩的冲进来，顾钦抬起眼睑，淡淡的看他一眼。
这小厮在府里就是个打杂跑路的，平时没有机会出现在主子面前，他对上顾钦冷淡的眼神，懵了一下才想起他进来的目的，“二爷，叶小姐落水了，现在昏迷不醒。”
话没说完，小厮就感觉到一阵风从他旁边吹过，再看刚才坐着顾钦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顾钦在新月苑门口遇到周氏等人。
十一见到顾钦立刻道，“属下没有保护好小姐，请大人责罚。”
若不是手里抱着叶琇，十一当场就要下跪请罪。
张倩薇听见十一竟然自称属下，惊讶的瞪大眼睛。对呀，十一，也是数字，和陈伍陈七一样。
她目光流转，扫了众人一眼，才发现夏氏等人都不惊讶，见顾钦从十一手里将叶琇接过去也不惊讶。
她们早就知道叶琇和顾钦关系匪浅。
叶琇刚换上干净的衣裳，陈伍就把大夫带到了。
大夫进来，弯腰就要拱手行礼，顾钦声音冷得像冰，“不必行礼。”
大夫也不迟疑，立即坐下，沉心静气的给叶琇把脉。
把完脉，又得知叶琇落水一事，他眉头紧锁。
顾钦替叶琇掖了掖被褥，声音低沉，“她怎么样了？”
大夫捋了捋胡子，沉吟道，“小姐应该是因为溺水，不能呼吸，所以才会晕厥过去，应该没有大碍。”
“那她怎么一直不醒？”周氏担忧的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面露疑惑，“叶小姐脉搏平稳，呼吸正常，按理说应该不会昏睡不醒。”
“小姐现在这样，就像是……”
“就像是怎么样？”顾钦抬眼看大夫，大夫这才看见顾钦面无表情，眼神却幽深至极，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像是睡着了。”顾钦看着叶琇，垂在床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蹦起，昭示着男人内心的不平静，大夫道，“若是小姐一直不醒，可以扎手指一试。”
顾钦目光下滑，停在叶琇放在胸前的手上，她的手指生得纤长如青葱，弹琵琶的时候尤其好看。
“十指连心，小姐也许会醒过来，但是小姐昏睡不久，我建议再等等看，也许小姐会自己醒来。”
不久，太医到了。
诊断结果和府里的大夫一般无二，在叶琇能自我吞咽药的情况下，他们并不建议用针刺叶琇。
“也许等小姐睡够了，她自然就会醒了。”
一回到新月苑，十一就跪在了院子里。
周氏让她起来，她也不动，跪得笔直笔直的，直到陈伍走到她面前道，“大人让你进去回话。”
进到正房，二房母女以及张倩薇已经走了，屋里只有周氏和顾钦顾雯兄妹。
十一再次从头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到沈彤倒下，阻止了十一救顾雯叶琇，顾雯立即道，“是她，肯定是她干的，她知道二哥要娶叶琇，所以就想害死叶琇。”
周氏想了想，摇头，“不对，沈彤应该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她不会这么快就安排好这些，何况动手的人是上官家的丫鬟。”
顾雯自责，“早知道我就不去湖心亭了。”
周氏道，“就算你不去，背后主使也会想办法把叶琇引过去。”
十一道，“那人手上没有功夫，但水性极好。”
手上没有功夫，应该就是个普通丫鬟，但水性极好，应该对方特意选了一个水性好的人。
周氏侧首，顾钦神色平静，但周氏看着顾钦长大，哪里不知道这人是怒到极致了。
“你怎么看？”她道，“应该不是上官家的人做的。”
他们和上官家的恩怨就只有顾钦与上官音的事，上官家不至于对叶琇下手。
顾雯眼巴巴的看着顾钦，她也觉得不可能是上官家，但叶琇是在上官家出的事，那个丫鬟更是上官家的人，上官家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谁，”顾钦垂着眼睑，平静的语气中带着几不可察的狠厉，“我都不会放过他。”
“夫人，”丫鬟进门，福身道，“上官世子来了。”
顾雯嘀咕，“怎么是他来？”
女眷出事，就算叶琇的身份不够让梁氏等人来，也不该是上官尧来。
周氏道，“我看上官世子似乎很关心叶琇，他们认识？”
顾钦嗯了一声，“他救过叶琇，两人算是朋友。”
“怪不得，”周氏恍然，“我带叶琇离开上官家的时候他这么着急。”
他们说话间，上官尧到了。
他先给周氏行了礼，然后问顾钦，“叶姑娘怎么样？”
“还没醒。”顾钦冷冷的道，语气十分不善。
顾钦不知道上官尧对叶琇究竟是怎么个心思，不像是男女之情，但也绝对不仅仅是朋友关系。
叶琇是在上官尧的地盘让出的事，顾钦既怪自己没有派更多的人保护叶琇，也怪上官尧。
上官尧很想进去看一看叶琇，但他也知道他是外男，不适合进去，顾钦也不会让他进去。
“母亲，”顾钦道，“你和顾雯先回去吧，有事我忽然派人通知你们。”
周氏看了眼上官尧，她对上官尧和叶琇的事知道得不多，不觉得上官尧对叶琇不是男女之情，只觉得这个上官尧说不定也对叶琇有意思。
男女间有单纯的友谊吗，或许有，但很少。
等周氏和顾雯离开，上官尧道，“我查了那个丫鬟，暂时没有头绪。”
顾钦冷呵一声，“那你来做什么？”
上官尧坐到顾钦对面，“我来是想问一下，叶琇有没有什么仇人？”
他顿了一下，“你说会不会是朱家人干的？”
“你想试探些什么？”顾钦眯了眯眼。
上官尧看了眼被屏风遮住的内室，“我没有想试探什么，我只想把这件事查清楚。”
这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顾钦久经官场，有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深沉。上官尧上过战场，从千军万马中锤炼出来的气势，不比顾钦弱。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丫鬟担忧的声音，“小姐小姐……”
顾钦瞬间冲进内室，上官尧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叶琇躺在拔步床上，眉头紧锁，眼泪从眼角滑落，留下一道湿湿的泪痕。
“叶琇，”顾钦握住叶琇的手，温柔的理了理叶琇鬓边的碎发，“醒醒。”
无论顾钦怎么喊，叶琇就是不醒，眼泪却没有断过。
顾钦看过叶琇哭，这次不一样，他能深切的感受到叶琇的悲伤，仿佛漫天的绝望将她笼罩。
“陈伍。”
等候在外间的陈伍进来，顾钦道，“去明月坊把玉澜找来。”
玉澜在她心里那么重要，也许玉澜能将她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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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做梦了，叶琇知道。
怎么落水前不做梦，落水后却做梦了。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看装潢倒是华丽，叶琇看着却觉得少了几分人情味，冷冰冰的。
宽大拔步床上垂着深色的床幔，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看不清人的模样，但叶琇知道，床上的那个人是她。
床上的人起床，掀开床幔，果然是她。
面无表情，眉宇间尽是疲惫，眼睛一点光亮也没有。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看着梦中的自己，叶琇仿佛和梦里的她共情了一般，一股揪心的感觉瞬间席卷她。
梦中的她起床，连鞋子都没穿，赤脚走在华贵的地毯上。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外间响起丫鬟故意压低但仍然能听清的声音。
“你听到传言没有，说二小姐是在青楼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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