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情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很晚, 出去卖妆粉的五个村民已经回到客栈, 此刻正聚集在一起用晚饭。按照苏城的说法这些村民叫跑货的, 也称跑货者。
客栈很大, 因处在苏城的中央地带, 即便现在时辰有些晚了, 食客依旧很多, 大厅里桌子坐满了七八成,听口音, 看装束, 大多是来自各地的客商。
宁情正好肚子有些饿, 让伙计加双筷子, 就往餐桌方向走过去, 走近一看,发现帮她跑货的几人桌子上多了一个人。
“花老板, 你怎么在这里?”
杨钧翰不知正与他们谈论何事?其他几人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你来正好, 我们在谈今日的售出情况。”杨钧翰招了招手, 示意她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
宁情坐下, 看着几人问道:“怎么样?卖出去多少?”
“五盒。”一个答。
“三盒。”另外一个答。
其他三人则垂目低头,神色颇为不好意思。
宁情大约猜出,应该是一盒都没有卖出。因着她跑过福清城,心里也有些准备。
“没事,我还以为一盒都没卖出呢!卖出了八盒, 我很高兴。今日大家都是第一次,能够卖出的,说明你们这方面有潜质。没有卖出的也不要忧心,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没事,要从中摸索经验,加以改正,明天再加把劲,争取破零。”
被宁情如此一说,那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有了些信心。另外两人也摩拳擦掌,看样子明日准备再接再厉。
杨钧翰赞许地瞧着宁情,没想到这女人倒是有几分东家的样子。把她面前的一条鱼调开,移了一盘烧鸡过来,又让伙计添了一碗红枣红糖水过来。
宁情无比尴尬地瞧着那碗红枣红糖水,他……他他怎么知道她来那个了??
一定是凑巧,对!凑巧而已,多虑了,多虑了,宁低着头埋头苦吃,以此来掩饰发自内心的各种不自在。
她听见杨钧翰对几人道:“你们每日都要做一个记录,回来后交给你们东家,把每日经过的铺面,铺面所处的位置,铺面的大小,里面有几个伙计,铺面的装潢程度,都要记录下来,不管有没有卖出都要记录下来。”
“还有掌柜对于你们所售的妆粉的意见或者担忧都要铭记于心,记录下来,如果遇上正在挑选的女客,在掌柜的允许下可以推荐试试,看看她们对于妆粉的评价。如果卖出,那盒妆粉的盈利一定要交给掌柜,不能克扣。”
宁情听到这,心下恍然,怪不得杨钧翰一定让她找会识字的村民,原来如此。看来这经商不是简简单单的卖货,而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听着杨钧翰对他们讲授各种跑货的技巧,宁情突然对他生起崇拜之意。
怪不得他买卖做的那么好,以后定要向他多多学习经商之道,争取早日发财。
几人谈到深夜才散开,等跑货的都上楼去了,宁情问道:“花老板,你这是特地来帮我的吗?”
杨钧翰笑了笑,“我来苏城办点事,碰巧遇上的。”
“你怎么认出他们的?”苏城这般大,遇上的几率实在不大。刚才花老板那样尽心,实在是不得不让宁情多想。
杨钧翰咳嗽一下,眼神微闪,“我也是来投店的,恰巧在一旁用饭,听见他们在谈论妆粉的事,而且桌子上还摆了一盒,看见那包装,就猜到是你请的跑货的。于是不请自来的与他们交谈上了,他们也不嫌弃,向我询问卖货技巧,我手下有很多跑货的,多少知道些,就献丑了。”
“原来如此,那多谢花老板的倾囊相授,感激不尽。”宁情想起那碗红枣红糖水,心中还是有些别扭。“花老板要在苏城停留几日?”
“这个……得看事情的进展,日程不重要。”
“小武没跟来吗?”
“在客房里待着。”
“天色不早了,花老板也早些歇息吧。”宁情起身,太晚了,客栈就剩她和他了,孤男寡女的。
“那个……再看几日,如果没有成效,还有一个法子。”
宁情听着还有其他法子,连忙问道:“花老板请讲。”
杨钧翰也起身,眼中露出笑意,假意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不早了,改日有时间我们再谈,不急在一时。你也要空下心思好好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法子。”
宁情点头,觉得花老板说的有道理,两人便各自回了房。
可第二日,宁情在客栈等了一天,也未等到花老板的人,小武到时见着了,说是花老板忙,在谈买卖。
第三天也是如此,第四天也是如此。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碰到花老板,而跑货的这些天每日都会带回各种记录,宁情每日在客房内研究,边研究,宁情也逐渐整理出一些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信任她的妆粉,再就是没有口碑,还有一部分是价格问题。
……
陈季礼那天回来得很晚,李霜霜没有等到,接下来几日,陈季礼都早出晚归,李霜霜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他好好谈谈。
据他身旁伺候的人透露,陈季礼还在找宁情。李霜霜听到这个消息,愤怒之余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掌。
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没有止住伤口,而是捂着胸口,看着鲜艳的血滴落在地毯上,李霜霜的脸上浮出悲痛的笑意,这伤口怎能抵得过心中的疼痛。
她等了这么多年,以为没机会了,死了心,嫁了人。可机会又来了,那个人死了,宁情也终于离开了他。
她不能再等待了,她要向陈季礼亲口讨要一个未来。因为她的心不安宁了,那个她一直以为不足为惧的宁情,现下成了她的心病。
她一直以为陈季礼娶宁情是迫于婚书,来自于他父亲陈旺祥的安排,陈宁两家的交易。陈季礼对宁情没有感情的存在,所以她才笃定的等他娶她。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急切的要成为他的女人。只有成为他的女人,才能稳稳的住在这落梅院里,她知道陈季礼是个会负责任的男人。
进屋伺候的丫鬟看见李霜霜的手,再看向地毯上一大摊的血,吓得手里的盘子都差点掉落。
李霜霜笑道:“不用惊慌,无事,听说少爷那里有上等的金创药,你去帮我讨来便好。”
丫鬟很快离去,不大一会,不光带来金创药,还带来陈季礼。
“你怎么弄的?”陈季礼看着地上那么大的一摊血,眉头皱起,声音关切。
“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你怎么还过来了。”
“这么大的伤口还不碍事,你就是太懂事,不是小丫头去像我要金创药,你怕是又不准备告诉我了。”陈季礼温声地质问。
陈季礼边说手也没闲着,把带来的药撒在伤口上,让丫头用干净的帕子把伤口缠住。
弄好一切,丫鬟收拾地毯上的血渍,李霜霜借着伤势把陈季礼迎到内间。
内间用纱帘隔着,里面都是为李霜霜的喜好重新购置的床幔,幔帘,被褥,枕套,绣着各式女儿家喜欢的图案。粉的,紫的,一派闺阁景色。
陈季礼扶她上床,倚靠在床头,帮她盖好被子,嘱咐道:“你好生休息,千万不要沾水,那样好得快,我会派人再送些金创药过来。”
李霜霜知他说完便要走,也顾不得外间还有丫鬟在,扑进陈季礼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身。
“季礼,今晚别走,留下。”她用最温柔的声音挽留道。
可双臂间的身躯明显僵硬,顿了一会,轻轻拉开她的手臂,道:“你受伤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他又在拒绝她,她觉得她的礼义廉耻已经在他面前丢光了,一次次投怀送抱,都被他拒绝。
李霜霜忍不住质问,“你以前说我是姑娘家,不碰我。现在已经不是了,你是不是又嫌弃我脏?嫌弃我有过男人?可这一切你知道的,都不是我愿意的,都是师娘逼迫我的,说再没有闲银子养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也是被逼无奈,季礼,你也不娶我进门,你让我一个孤女怎么办?”
陈季礼看着面前的女人,面对她的质问,他无言语对,他答应过穆先生会好好照顾她的,可当时那种情形,加上父亲的压迫,他不能兑现诺言,只能用银子补偿她,可她不要银子,非要嫁给他。
说是他欠她的,他确实欠她的。所以无怨无悔的照顾她,尽量不让她受委屈,可她还是受尽了委屈,尝遍了酸楚。
“霜霜,我接你回来是怕你被那家人欺负,并不是图你什么?你也无需以身相报,更不是你想的那些。”陈季礼声音疲惫,他觉得女人真是太麻烦了,宁情麻烦,她也麻烦,一个个都不省心。
“季礼。”李霜霜见他愣神,又扑进陈季礼的怀里,轻声道:“我不求名分,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好不好?”
“要是你觉得我们没有成亲,这样在一起是行苟且之事,那我们成亲好吗?你曾经说过喜欢我的,不是吗?我一直记得。”
陈季礼的确说过,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的靓丽,那样的与众不同,所有的男孩子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里,他也一样。
可他同时也感觉到宁情那个小丫头看他时,眼睛是亮晶晶的,里面有些炙热的东西,小丫头极力的想掩饰,可又忍不住招惹他。
这个小丫头与他缘分匪浅,曾经长达好几年的时间都是他的小小未婚妻,他对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不明白是什么,只知道不讨厌,小丫头要是不招惹他,他甚至有些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有些晚,大家别等了,随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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