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情回到清水畔后,马上投入到制作面脂和口脂的准备当中。而妆粉那边每隔几日, 跑货的就会有人回清水畔来拿货。
宁情看着渐渐搬空的妆粉, 心中忐忑不安。可已经决定的事情, 没有后悔的余地, 更没有退路。
每当这时, 宁情都安慰自己, 哪怕是换不回半点, 也总比堆放在这无人问津,最后扔掉好。
况且要有两三个月的周期, 才能断定她与花老板的法子是否有效, 或者说她的“初见”是否能让使用者接受。
宁情忧心归忧心, 面脂和口脂的制作还要继续, 眼看春暖花开, 花老板的鲜花陆续往她院子里送来,她更加忙碌。因为忙碌, 日子也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天气炎热的夏季,她的面脂和口脂已经堆满了原先空置的几个房间, 而妆粉她又泡了两缸, 宁情的打算是万一有人买货, 没有卖的就不好了。
杨钧翰骑马来到清水畔,在快到宁情的小院前,他让马儿慢了下来。每次来这他都寻个理由,这次该寻个什么呢?
杨钧翰望着越来越近的小院思量着,可还没等他想好, 黑豹就摇头摆尾地迎了过来。
这狗真通人性,他只不过是把它抱了过来,黑豹就一直记得他,每次见他来都很高兴。
黑豹在他面前摇尾巴表示欢迎后,就朝院子的方向,欢快地汪汪了两声。这是在向主人报信,有人来了,快看过来。
本来就在院子里忙活的宁情听到黑豹的声音,转过身就看见院子外的花老板。她漾起笑颜,朝杨钧翰打趣道:“我就说黑豹怎么叫得如此欢快?原来是亲爹花老板来了。”
杨钧翰回敬,“你这亲娘也不错,把我们黑豹养得如此精壮,还真有几分豹子的威武霸气。”
宁情“啧啧”两声,“花老板真是能言善辩,多个狗儿子还嫌不够,非要拉我一个弱女子下水。”
杨钧翰闷声一笑,拱手道:“多谢黑豹她娘谬赞,汗颜汗颜。”
宁情笑着挽了下额前的碎发,走到院门边,推门走了出去,“难怪见你挺高的,原来是骑马而来的呀!”
“天气热,骑马凉快。”
这是宁情第一次见花老板骑马,他胯、下是一匹棕色的马,皮毛光亮,十分健壮,见到宁情还打了个响鼻。
宁情望着马儿的眉间那点雪白,不禁想起她初来清水畔时,有一日遭几个色胚子围住,正在发愁之际,一个青年踏马而来,就那样骑于马上,立在一旁,那几个色胚子就一哄而散。
而她由于架着一张晾晒架,挡住视线,没有看清青年的面容,只在缝隙间瞧见那棕色马儿眉间的那点雪白,是奇特的火焰形状。
而花老板坐下的这马也是棕色,巧合的是同样眉间有块火焰形状的白色。
“从未见你骑马,这马一直是你的吗?”
杨钧翰跳下马,“当然,已经跟了我好多年,这可是一匹好马,当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另外一人手里抢过来的,你看……”花老板指着那马的眉心,“这眉间雪生得漂亮吧,世间少见。”
宁情又问:“那去年的十月初可曾来过清水畔?”
杨钧翰道:“不记得了,但我有个别院在几里之外,所以有时会来这附近转转。怎么?有什么事吗?”
宁情笑了笑,然后把那天遇到的事情讲给杨钧翰听。
听完,杨钧翰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来了,当时我还以为要打架呢,原来是调戏良家妇女,早知道就不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多谢搭救之恩,来,花老板请进。”宁情先抱拳后又作请的姿势,模样洒脱,“一会我烧两个小菜,请花老板赏脸,定要尝两口。”
“你会做菜?”杨钧翰走进院子。
“跟着秀萍姐学了几样,你是第一个吃我菜的客人。”
“倍感荣幸。”
两人并肩往厨房走去,黑豹摇头晃脑地跟在后面。
进得厨房,宁情从菜篮子里清出几样会做的,拿了一把青菜丢在桌子上,对坐在一旁等吃的花老板道:“把它清理出来,叶子不新鲜的不要,下面的根部不要,要是有虫就挑出来。”
杨钧翰道:“我是客人。”他可是堂堂的花老板,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懂得这活。
宁情当着没听见,“快择菜,别说些没用的。”
杨钧翰看着面前的一堆青菜,再看看蹲在灶台前生火的女子,突然想起,这莫非就是那书上说的烟火味。
那他就尝尝。
尝尝以后就会经常尝尝,后来杨钧翰发现他很喜欢钻厨房,但仅限于她的厨房,当然这是后话。
两人很快烧好菜,其中一道居然是杨钧翰自己炒的,连他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烧菜的天分,宁情随便说了下,他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会了,味道还挺不错。
而吃饭时,宁情说要去一趟苏城,因为她专门为冬季的胭脂定了一套新的瓶瓶罐罐,那家商行的老板捎信来,说是把铺面搬到苏城去了,现在成品已经烧出来了,让她前去定夺。
经过那事以后,宁情再未去过苏城,现下没法子,又要去,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让她碰到不想见的人。
……
旺祥商行,陈季礼名下的胭脂铺方掌柜,疾步走进商行,直奔东家的账房。
陈季礼正在看上月的账单,见方掌柜进来,有些诧异,因着每月都有固定的日子,名下所有的掌柜都聚集一起商议事情。如此单独前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情况,多半是有急事,或者是拿不定主意的大事。
“东家。”方掌柜三十多岁,方脸,浓眉,此人做事坦荡,谨慎,账目清楚,陈季礼接手胭脂铺以后,对他很器重。
“何事?”陈季礼扫了眼方掌柜,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中。此刻方掌柜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粉蝶锦布包装得很是精美,陈季礼凭直觉这样的包装应该很受女子欢喜。
方掌柜把手中的胭脂放在陈季礼面前,“东家,您看看。”
“初见”金色小楷,二分耀眼,三分精良,四分奢华,光是一眼就有揭开妆粉的欲望,陈季礼觉得这个牌子已经赢了第一步。
拿起妆粉,打开盒盖,里面是白玉色的小罐子,罐子形状小巧有趣,不是平常的形状,而是带着优美的凹陷弧度,这个弧度刚好是两指拿起的地方,方便拿起且不易滑落。
陈季礼心里暗叹,真是想得周到,他们以后也要加强这方面的考虑。
小罐子上趴着一条精巧的粉色小穗子,提起小穗子,就能揭开妆粉。
陈季礼光看这个妆粉盒就觉得这个妆粉做得很用心,每一处都有些小心思,他迫不及待地想揭开一窥里面的妆粉。
揭开小盖子,粉香渐渐弥散开来,陈季礼放在鼻端闻了闻,香味很淡,带着一点清冽,他闻不出是何香?但是他喜欢这个香味。
陈季礼用手指沾了点,涂擦在手背上,抹开,细滑,易推开,肤色明显提亮,拍打几下,粉没有脱落,附着力很强。
这样的卖相和品质属于上品,能与他的“悦己”相媲美。
再次看了下牌子。
“初见”
他从未听说过。
方掌柜见陈季礼看完,说明来意,“东家,这些天老是有些女客来询问这个牌子,起先还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今日来了一位大客商,就是在北边那位秦老板。”
一说北边的秦老板,陈季礼马上记起,这个客商很大,他经营的范围几乎含盖整个北边,听闻他还做异域的生意,每次下单没有低于万件的。用其他东家的话说,就是不管什么东西,到秦老板那都好卖,接了秦老板的第一笔单子,就要开始备货,因为很快后面就有源源不断的订单返下来。
苏城就流传着一句话,秦老板买了谁家的货,谁家准能赚得盆满钵满,秦老板就是行走的金山银矿。
不过,能让秦老板看上的货,也必须是好货。不好的货就是送给秦老板,他都不会要。
见东家想起,方掌柜继续道:“也不知秦老板从哪里打听到这个牌子,他找不到源头,就到我们铺子来打听。”
陈季礼听到这大抵明白方掌柜为何如此匆忙地赶来了,以前这秦老板拿胭脂就只拿宁家的“漾心”,后来就只拿他的“悦己”。
现在秦老板竟然打听这个“初见”,方掌柜能不急吗?
“秦老板的货定了没有?”陈季礼问着,眼睛却盯着手中的“初见”,这字体似曾熟悉,眉头轻轻蹙起,在脑海里搜寻。
方掌柜道:“订单早几日就下了,我们正在备货中。”
“数量可有减少?”
“没有,还增加了三成。”
陈季礼望着手里的“初见”,“这家胭脂铺在哪?”
方掌柜回,“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过不了几日就能有消息。”
陈季礼没有言语,方掌柜知道东家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便退了出去。
陈季礼处理完事务,便出了旺祥商行,坐上马车,往醉香楼而去。
昨日晚间霜霜说想吃醉香楼的烧鸡,可处理完商行的事情已经有些晚了,于是他急匆匆的赶来,因为醉香楼的烧鸡是出了名的好吃,也是出了名的难买。
果然,当他去问时,伙计说已经卖完了,让他明日早些来。
想到昨日霜霜馋嘴的模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想着必定是非常时期才会如此。
回到府中时,李霜霜竟然守在门口等着,当见他空手而归时,脸色露出失望的神色。
陈季礼道:“抱歉,我去晚了,明日事情不忙,我早些去买。”
李霜霜有些不快,但是陈季礼已经这样说了,便改变主意道:“那烧鸡刚烧出来才是最美味的,明日陪我去醉香楼去吃吧!”
陈季礼看了下她的身子,担忧道:“能行吗?”
说到出门,李霜霜半响没有出声,过了良久,低声道:“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我想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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