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礼转身走了出去,今日天气阴沉, 放眼望去一片暗哑之色, 沉闷得好似他此时的心境。
不知道如何才能靠近她?他好像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之人, 毫无希望可言。
他已经在清水畔待了数日, 要回苏城去处理一下商行的事务。
他对沈妈妈说了声, 然后出院子, 策马而去。
……
苏城稀疏平常的一天, 繁华的街道此时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一家规模颇大, 装潢华丽的商铺, 此刻围满了人, 里面传出女人的大哭声。
有后来者好奇, 侧身钻进人群, 抬头一看,是一家胭脂铺, 招牌上写着隆鑫胭脂。
“这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哭得如此凄惨?”
“说是有人买了这铺子里的胭脂,脸给毁了。”
“这胭脂不是女子护脸用的吗?怎么还能毁脸。”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好的胭脂自然是能护脸的, 但有些昧良心的商家以次充好, 或者用些不合格的材料, 擦了就会烂脸。”
“原来如此!”
这时,在里面嚎哭的女人止住哭声,走出了铺子,是个中年女人,她站在铺子的台阶上。
“大家瞧瞧啊!就是这间铺子出售的胭脂, 就是这个叫初见的妆粉,”说着那女子亮出手里的一个物件,是一个精美绝伦的粉盒。
“我买回去不过擦了几日,这脸就烂成这样。”
中年女子把身子前倾,一手拿着妆粉,一手指着自己的脸。
人群里的人定睛一瞧,这女子的脸确实脸色发红,若是走近看,还能看到脸上起了许多小红点。
女子不厌其烦地走到每个人面前展示她的脸。
走完一圈女人又回到胭脂铺前的台阶上,“大家看明白了吧!我这脸烂得不假吧!”
她指指身后的铺子道:“可恶的掌柜见我来此,还抵赖,说这初见的胭脂质量好,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这分明是想抵赖,无良商家毁我容貌,见我闹得大了,大伙都来瞧究竟了,还企图用银子来封我的嘴。”
女子呸了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为了银子泯灭良知,我今日站在此就是向大家揭发,揭发此铺子卖低劣货,卖初见这样无良商家的胭脂。”
“大伙回家告诉自家女眷千万不要买这个初见的胭脂,因为会烂脸,我的脸就是证明。”
人群里又走出一个女子,那女子径直走到门口。
对先前的那女人道:“姐姐,你用也是这个牌子?我用的时候也烂脸了,我还以为我是个别现象,原来并不是,可见这个初见本身就有问题!”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大伙都认为这个初见的胭脂确实有很大问题,掌柜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从柜台上撤掉初见的胭脂水粉。
……
旺祥商行,每月的例行汇报,旗下数十个铺子的掌柜共聚一堂,向陈季礼禀告上月的盈利和铺子的其他运营情况。
陈季礼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在天黑之前送走了最后一个掌柜。
他靠在椅背上,好看的眉眼疲惫不堪。还未等他歇息片刻,府上的下人来报,父亲和母亲在府中等她,那双浓黑的剑眉本就未舒展,此刻更是甚了几分。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一直以来他也是同龄者中的佼佼者,可唯独在婚事上令父母烦心。
可如今看来事情竟然已经隐瞒不住,那就坦然面对吧!
陈季礼想到这,便起身下楼。
商行马上要打烊了,伙计们都聚在一起闲聊。
“今日我去那隆鑫胭脂铺送货,看见一女人在隆鑫闹事。”
“隆鑫?不是很大的那家吗?发生什么事啊?”
“就是城东最大的那家,一个女人在那说用了他们家的妆粉脸烂了。”
“什么牌子的妆粉?”
“说是初见的。”
“初见?就是横空出世卖得特别好的那个?”
“是的,是的。”
陈季礼下楼就听到伙计们在议论初见的事,顿感事情不寻常,他止住脚步仔细询问了那个送货的伙计。
听完后,本来回府的陈季礼,马上转头去了隆鑫胭脂铺。
城东隆鑫胭脂铺骑马需要小半个时辰,陈季礼快马加鞭在铺子打烊前赶到。
隆鑫胭脂的掌柜见到陈季礼,马上热情地迎到里间。
沏上茶水,两人落座。
陈季礼开门见山,“蒋掌柜,今日前来没有其他事,就是来打听一下白天那个女客的事。”
蒋掌柜今日一下午都为这个事情发愁,这事情一出,必定会影响他们隆鑫胭脂的生意,陈季礼一问,蒋掌柜满肚子话要说,再说陈季礼是上游供货商,两人之间又没有利益冲突,蒋掌柜没有隐瞒的必要,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老板,事情这样的。”
“今日巳时三刻左右,一女子出现在我铺子中,手里拿着初见的妆粉,还出具了购买时的票据。”
“指着一张发红的脸,说是擦了妆粉后导致的。本来我们做胭脂的就特别怕出现这般事情,影响店铺的口碑,我这铺子开了十来年,一直谨小慎微,出了这事我连忙答应赔银子了事。”
“可那女子说不接受银子,要讨个说法。于是在铺子里大吵大闹,而后更是以死相逼。”
“这初见在我铺子里卖了有几个月,不瞒您说,东西做得确实惹女客欢喜,确实好卖。当初我拿货时就担心用料,还让我夫人试用过,确定没问题,才让进铺面卖的,哪曾想如今出了这般事情,今日这事出了,这初见的胭脂我暂时下了柜,等初见的东家给了说法再决定卖不卖。”
陈季礼问:“蒋掌柜可看清那女子脸上是疹子还是皮癣?”
讲掌柜道:“那女子闹得没眼看,我们只好请来大夫,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说是有可能是妆粉所致,也可能是其他,只是开了些涂抹的药膏。”
“但那女子一口咬定是妆粉所致。”
陈季礼又问:“那女客可是熟客?”
蒋掌柜摇头,“我这铺子开了十多年,女客成千上万,虽说不能一一认出,但是多来几回,我都有些印象,这位……倒是眼生得很,应该在我铺子里来得少。”
“不过有人认得她,说是就住在城西柳江巷子里。”
陈季礼听到此,起身,“我明日派人过来查,劳烦掌柜抽个伙计过去帮我认认人。”
蒋掌柜道:“伙计没有问题,陈老板只管使唤,陈老板是说此事不寻常?”
陈季礼点头,“我不确定,如果只是个案,那就好说,如若有多人出现问题,初见就需要重视配料是否出了问题。”
陈季礼沉吟片刻,“还有一个可能,初见新开,又售得如此之好,难免会遭同行眼红嫉妒。”
蒋掌柜点头表示赞同,过了片刻又不解道:“陈老板与这初见也算得上同行,而且初见占了陈老板的悦己不少份额,对悦己影响不小吧!为何如此关心初见?”
陈季礼笑而不语,随后告辞。
出了铺子门,外面已是银月当空,想到父母,陈季礼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刚踏进门槛,陈旺祥的声音传来。
“我不来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陈旺祥的声音大如钟鼓,带着一股子早已压制不住的怒火。
屋内灯火通明,陈季礼走止父母跟前站定,自知有错,没有言语。
陈季礼的母亲柳氏见状,连忙打圆场,“孩子累了一天,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怕是晚饭还未用,还是让孩子先用饭吧?”
柳氏声音细软,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很能安抚人心。
陈旺祥就吃柳氏这一套,天大的怒气,柳氏一开口就化为乌有。
下人马上摆上饭菜,三人坐下,在沉默中用完饭。
下人收拾碗筷,陈旺祥道:“这般大的事情,若不是你母亲逼着慧娴,慧娴才说了实话,不然你们准备瞒我们到何时?”
陈旺祥天生相貌威严,单单看着就有几分渗人,此刻他虎着脸,一旁伺候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陈季礼沉默了一会,“父亲,隐瞒此事是不愿您和母亲忧心,而且我也并没有和离的打算,自然不愿公开此事。这一年多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宁情的下落,前一段时日才确定她落脚之处,所以,我在尽力挽回,请父亲母亲再给我一段时日。”
柳氏道:“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和离是多大的事,轻易就离了。你们夫妻不睦,你有很大的责任,不该与那李霜霜藕断丝连,还把她接进府中居住。宁情冲动之下情有可原,你呢,怎能她写和离书,你就签了,真真是儿戏。”
“母亲说的是。”陈季礼道。
陈旺祥道:“宁情现在怎么说?是不愿回来吗?”
“是。”
柳氏问:“她现在是一个人吗?”
陈季礼迟疑了一会,“是。”
沉默一会,陈旺祥道:“那明日我和你娘一同前往,去接她回来。”
陈季礼想到宁情对他的态度,怕是父母前去也无济于事,还有隆鑫胭脂的那件事情要去查个明白,他这几天是没有工夫去清水畔。
“父亲,母亲,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们再出面。”陈季礼想到若是同行眼红陷害,隆鑫胭脂的事件会在其他胭脂铺持续上演,退货潮,赔款潮,会接踵而至,宁情会焦头烂额,他们之间的事情就暂且搁置,先处理紧迫的。
当然,希望只是个案,是他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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