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的讲起题来,陆风发现小笨蛋真的不笨,至少记忆能力很强,也许他妈是当年的文科状元并不是一句假话。
但陆枫的底子太薄,学得不扎实,就跟手里的那半杯珍珠奶茶一样,轻轻一碰,就丁零当啷地晃悠。
教什么考什么,陆枫尚且能掌握,但一碰到几章知识点混在一起,他就不行了,奶茶的吸管都快被他咬烂了。
陆枫真是欲哭无泪,他的大脑每分每秒都在严正抗议,手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整个人处在分裂状态。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告诉所有人,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学霸给你讲题,你他妈一句都不懂。只能擦干眼泪,认真抄抄标准答案,但求个形似。
走出奶茶店,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陆风本着职业素养,仰仗着所剩不多的脑细胞道:“你回去先把刚才讲的知识点复习一下,明天我出几道题,看你掌握了几成。”
“我…”
陆风一巴掌糊在陆枫嘴巴上:“不准说话,不准给我发短信…”他真是怕了陆枫了,生怕他再漏出一句蠢话,把自己脆弱的心血管给憋爆炸了。
陆枫的俩大眼儿立刻闪烁着无辜的光芒,卡巴卡巴地眨。
“不准卖萌!”陆风真是被气得心肝肚肺每一处好的,此时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了,扯着嗓子嗷嚎,“之后的十二个小时,你就当我死了!同意就点点头。”
陆枫只能快速地抖了下脑袋。
陆风把书包往肩上一搭赶紧走人,脚下的步伐迈得比任何时候都快,跟逃命一样。
陆枫掏出手机,才六点。他叹了口气,又转身回了奶茶店。
现在回去,王女士和陆爸肯定也不在家,呆在奶茶店至少还有点儿人气儿,饿了还有现成的饭吃。
晚上七点,穆章页的短信又追过来了,比新闻联播还准时。他知道陆枫正缠着学霸教他功课,可惜学霸一直没松口。
-今日战况如何?
说到这个,陆枫有些得意。
-报告组织,山头已经拿下。
-哎哎陆小枫同学,说好的一起考三本,你却偷偷傍了款,我心痛啊!
-什么款?
-学霸就是学界的大款啊!
陆枫支着脑袋想了想那位大款刚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一晚,陆枫主要补了数学,做题做到凌晨。第二天午休,他信心满满地拿着笔记本和草稿纸去找陆风。
“我准备好了!”陆枫说,“你随便考。”
陆风没一丝反应,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他拿过陆枫的笔记和草稿,哗哗翻看了几页:“你都掌握了?”
陆枫拍拍胸脯:“我就差把标点符号背下来了!”
陆风眉头一挑,把笔记本放在一边,从书包里抽出张白纸,比照着笔记内容开始出题。
作为一个拥有良好道德品质的学渣,陆枫故意坐远一些,拿着课本做最后的复习,刻意地不去看陆风翻到那一页,视线又在那几行定理停留。
陆风觉得有些好笑:“我要是真想考你,你就算拿着课本边看边做,也肯定做不出来。”
陆枫闻言,很是不以为意,但这只持续了五分钟。当他拿过陆风出的题目,从里到外,他只有懵逼一种情绪。
陆风出的每一道题目都似曾相识,陆枫甚至记得他在笔记本的第几页第几行写过类似的题目,但不管是换了几个字,他就完全不会做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比在街上偶遇一人,你记得跟他做过的所有事,甚至记得和他吃的最后一顿饭上,他穿了什么衣服,喝了什么牌子的红酒,用哪只手给你开的门。但是,你想破头也想不起一件事——他叫什么!
这是一种很令人极度抓狂的感觉,所有线索都摆在眼前,真相就若隐若现藏在白纱,你却无法将白纱拉开。
十几分钟后,陆枫放弃了。
五道题,只做出来一道,而那一道之所以能做出来的原因,是因为陆风只简单修改了数字,只要将之前的解题步骤照搬过来即可。
陆风拿着陆枫几乎空白的答题纸,吹了声口哨:“你不是说都掌握了吗?”
陆枫跟做错的小学生,垂头丧气地站在陆风面前,小声回道:“我是黑白色盲,看不清卷子。”
陆风翻起眼皮看向他,薄薄的眼皮折出深邃的两道印痕。
陆枫对自己也是绝望了,拉过软蓬蓬的沙发椅,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去:“可能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材料。”
陆风不急不恼地放下答题纸,用笔杆敲了下对面的榆木疙瘩:“你知道什么是数学,以及数学的基石是什么吗?”
陆枫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数学的本质是要证明命题为真。”陆风说。
陆枫凝神一想,立刻反驳:“你说的那是证明题,还有计算题呢,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三加三等于五…”
“计算题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证明题,即证明计算结果为真。”陆风说道,“你现在做的所有计算题都可以改为已知计算结果为x,证明其成立。只是填空选择不需要计算过程,为了考察你是否理解计算过程,老师在题干里把这一句省略罢了。”
陆枫觉得有些道理,又问:“那数学的基石是什么?”
“是无需证明的公理。”陆风指了指笔记本上的概念道,“你抄的这些就是公理。”
陆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小笨蛋似乎有所领悟,陆风立刻语出惊人:“其实数学是最简单的学科。”
“简单…”陆枫干笑起来,嘴角不自然地抖动,“你们学霸讲得笑话都这么冷吗?”
“你想,数学建立在公理之上,你做的数学题就是在此基础上,给出若干个已知条件,然后一步一步推导结论为真的过程。”陆风忍不住勾起嘴角,黑瞳仿佛是暗夜中的两颗明星,脸上难得露出柔和又向往的表情。
“数学是极端严谨的学科,给出的条件必然会导致最后的结果,给出的已知条件可能无效,但绝对不会欠缺。每一个解题步骤都上下勾连,步骤A能推出步骤B,反之,步骤B也一定能反推出步骤A。”
见陆枫似乎有些迷茫,陆风继续解释:“这就跟你放学回家一样,已知学校在A坐标,家在B坐标,工具是步行,证明从A到B是轨迹X。正常的证明是从A推到B,但其实从家到学校亦或是从学校到家的轨迹并无区别,所以也可以由B反推回A。”
陆枫拧着眉,慢慢消化陆风的话。
“所以你要做的,是要证明这X轨迹的每一小段都是对的。”陆风说,“而这每一小段是彼此勾连的,你要是多走或者走错方向,都会回不了家。”
“so?”陆枫问。
“当你回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陆枫举手抢答:“给王女士,也就是我妈打电话。”
完美的学术氛围全让小笨蛋破坏了!
“看周围路标啊,笨!”陆风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脑门儿一下,“放在数学里,路标就是已知条件和定理,以及由已知条件和定理可以得到的推论和引理。当你找到这些条件的时候,你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
大概是被一巴掌打醒了,陆枫点点头:“所以要找路标。”
“对。”陆风拿起答题纸,“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分析题干。”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不虚。
陆枫能感觉到数学的大门漏了条缝儿给他,抬头,看到门里的陆风正拉着门把手,见他傻愣愣地站在门前,立刻皱起眉,催道:“推门啊,笨蛋!”
笨蛋就笨蛋吧!此情此景下,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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