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无论是海都市公安总局还是临海省公安局都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在排查凶手的临时居住点和返回海都的交通方式, 一边在排查所有可能的嫌犯藏匿地点以及嫌犯行踪, 上面还抽调了其他干警来专案组配合两个省市共同追捕已经被下达通缉令的霸途租车行老板刘覃。
而本就精于假证生意的刘覃自己更是虚假证件繁多,本人的真实信息和相关社会关系少之又少,调查难度极大。所以无论是负责抓捕凶手、营救孔潮汐的刑警队,还是负责追捕围堵刘覃的干警们都是焚膏继晷,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海都市公安总局刑警大队会议室内,正在进行有关监控组排查的情况同步。
“这两天根据监控发现的可疑地点我们已经挨个进行地毯式搜寻,直到目前都没有有效情况发现。明天的目标是继续根据监控情况进行其余可疑地点的排查,我……”
“常副队!有……有情况!”
气喘吁吁的小警员连会议室的门都没来得及敲就冲进了屋,直接打断了常秋杉的发言。
屋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一张本就焦急的脸此时又急又羞, 涨得通红,常秋杉赶忙为他铺了个台阶, “什么情况?”
“是孔队!凶手……那个绑架犯, 来电话了!他说孔队在他手上,点名要仅次于孔队的副队长去接电话才肯说来意……”
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常秋杉已经拔腿跑向了屋外,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江声和其他队员。
刑警队大厅最靠门口的那张桌子上放的是刑警大队的紧急联络电话, 也是刑警大队无论对内还是对外联络唯一的接口,此时那个白色固定电话的话筒侧躺在桌面上, 常秋杉的左手撑在桌上,喉头微微滚动,正要下落的右手突然悬停在了话筒上方。
站在他身旁的是江声,那双浅淡而平静的双眼此时却汹涌着波涛,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眼前那个可以与孔潮汐接触的固定电话。
两人此时被从会议室内追出来的队员们围在了正中央,就连听到了动静的袁笠民都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站在办公室门前将厚重的眼神聚焦在常秋杉的身上。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常秋杉将左手从桌面拿开,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悬在听筒之上的右手调转方向,按下了免提健。
“喂,我是海都市刑警大队副队长常秋杉,请问你是?”
此时的时间仿佛被投入了无限引力的宇宙中,每一秒的静默都可以被无限延伸,屋内安静到甚至连呼吸都是惊扰,所有人都刻意屏息,生怕自己因为紧张而粗重的呼吸会是一种惊扰。
好在男人的恶趣味没有太多,兴许也是目的不在于此,安静之后听筒中溢出一声冷笑声,又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后男人终于开口,“你好啊常副队长,我是谁……你,应该很清楚吧?何必这样明知顾问呢?咱们直接点破正题,大家都直接一点,开门见山不好吗?不要想着跟我玩心眼哦,你们的孔潮汐孔大队长还在我手上呢……”
男人的脾气真是难猜,常秋杉明明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就被无数的话给堵了回来。江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在意,常秋杉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你今天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才会放了孔队?”
对面又传来了一声冷笑,“听到了吗孔大队长?真是感人至深啊!他们说要救你出去诶?啊呀……真是好可怜啊,到现在了还抱有这么纯真的幻想……呵……孔大队长,你说,我这种对于艺术这么有追求的人会轻易放过你这个美好的艺术品吗?嗯?”
男人突然发狂似的一把按在孔潮汐的脑后伤口处,好不容易凝成血痂的伤口在外力的压迫在爆发出席卷全身的剧烈疼痛,孔潮汐一直毫无波澜的双瞳霎时放大,然而这反应对男人来说还不够,他屈起手指——
狠狠地朝着肿起的伤口按下!用指骨最坚硬的地方反复碾压着!
所有将要出口的呼喊都被孔潮汐死死地用牙齿拦在了口中,一滴冷汗越过皱起的眉毛直接滴落,砸在她的裤子上。男人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用自己的痛苦和危急处境来刺激对面信息极度不对称的队员,所以无论只要孔潮汐真的在这般虐待与压迫下认输开口,那他都可以得到心理和策略上的双倍满足感与成就感。
可就是没有一句男人预想中求饶或是求救的声音被收进手机中,最后再用手上的刀柄重重地砸了一下孔潮汐的后脑,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染上血的手指重新将刀贴在了孔潮汐的脖子上,“哼,真是个嘴硬的女人……”
骤然涌上的疼痛冲击着孔潮汐脑袋,仿佛要将她直接推入晕厥的黑暗,颤抖的眼睫毛收拢又重新打开,一个呼吸间孔潮汐强硬地将一切都隔绝在自己的外表之下,重新抬起与男人对视的双眼又恢复了极致的冷静,其间还写着几分冷淡,只剩下苍白干裂的双唇和满头虚汗在昭示着她真实的身体状况。
男人被她的反应气得攥紧了手机,毒蛇般的双眼恨不能立马将她吞噬。
电话这头只听到间或响起的杂音和男人那句冷血愤恨又咬牙切齿的低吼,江声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攥紧成拳,甚至还有几不可察的轻颤。从被绑架的监控上就能看出孔潮汐不仅不是毫发无伤,还挨了好几下重击,凶手留在现场的棒球棍上甚至染着孔潮汐的血迹。
江声相信孔潮汐的聪明与机敏,但她不相信凶手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相信奇迹会在她们的坐以待毙下出现。所以此时对面的杂音与男人的话语给了她无限联想的可能,她甚至担心孔潮汐真正面对的一切残忍到自己都无法预想。
她身旁的常秋杉有些按捺不住,急得就要追问,江声却猛然松开了手心印满了指甲印的拳头,捏住了常秋杉的手臂,在常秋杉的不解中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慢慢说,别激动。
纵然情绪再过激烈,也能在危机紧要的关头被自己的情绪主导,他们要依靠头脑与理智在起伏的情绪中穿梭,只有这样才能真的为营救孔潮汐助力。
常秋杉又如何不懂,撑在桌上的双手死死地抓着桌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下,他沉声说道,“喂?那请问你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男人的声音再度从电话中传出,“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你们,你们的孔大队长在我手上,而她也将成为我最后的艺术品,为我这次的完美犯罪画个句号。所以……你们,很想见到她是吧?”
“是。”常秋杉答道。
“那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男人的果断与干脆让刑警队大厅内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不自觉地俯身向前,更靠近些电话。
“一天时间。一天内,你们可以找到我们在哪,就让你们见完好无损的活人。一天之后嘛……我就要着手开始制作我的艺术品了,是一个有机会被我评为五星级的美妙艺术品……人彘,不知道各位学识渊博的警官们有没有听过?啊……真是天才的发明……不得不说啊,老祖宗们的智慧和审美艺术真的很值得我们去学习与研究……”
就在屋内所有人都冷汗直冒的时候,男人一声讥笑声从电话中溢出,“所以啊,各位警官,真的不是我诓你们,就一天时间,现在是……哦正好,中午12:18……一旦过了明天中午12:18,你们还没有找到我们,那么……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你们能见到的孔队长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是断胳膊断腿还是缺个鼻子少个眼睛我都没法保证了哦……但是要相信我的手艺和技术,我会……保证她活着挺到最后一刻……去感受那种,死亡边缘极致的痛感与……那时会格外珍惜的生命的珍贵……”
“呵呵……怎么样各位警官?这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哦,即便你们不接受我的邀约……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会照常推进的哦……不过,如果你们不想见完整的孔大队长,也不想见到缺胳膊少腿半死不活的她……那我也就没办法咯,这得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事情呢?哈哈哈……”
男人话里的逻辑漏洞根本不需要推敲就可以轻易得出,一没有保证最后孔潮汐活着走出大门,二没有保证不再对其他人下杀手,与其说是给大家一个见她的机会不如说是在利用她当一个诱饵来钩掉另一端的所有人。
江声清隽秀美的容颜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常秋杉等人……孔潮汐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神愈发冷峻,而终于看到了孔潮汐情绪波动的男人脸上的笑意骤然绽放。
电话这头的几人也极快会意,常秋杉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直接应声,“好,我们答应你。”
“不好意思哦常副队长,其实,我只是想通知你们,并没有在征求你们是否答应的意见……”
男人的回复也异常迅速,常秋杉被直接噎了一嘴,他刚想继续说话,却被男人再度开口的声音打断。
“好了孔大队长,到了我们约定的环节了,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哦……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是你一定是一个言而有信又珍惜宝贵生命的君子对不对呢?”
生怕电话这头的几人听不懂,男人继续道,“各位听好咯,这是你们孔大队长用良好表现才换来的一次机会,我给了她和你们说一句话的机会,所以……一定要竖起耳朵认真听哦,只有一句话,无论是多说少说还是说了不该说的……你们和我和她的那些个约定,就要彻底被废掉了呢,因为……她会直接血溅当场,和你们阴阳两隔……你说对不对呢孔大队长?”
男人嘶哑的声音本就难听,和着他挑衅的语调与阴阳怪气充满内涵的言语,让电话这头的所有人都紧紧地攥着拳头,生怕一个忍不住就冲上去要上手。男人的目的又总是虽然直白得让人不舒服却无从拒绝,只因为他手上捏着孔潮汐。
而此时让孔潮汐开口为的也是这个——
让所有人都知道并且真的信服,孔潮汐在他手上,并且还活着,而他们则必须要心甘情愿的走入他设下的圈套。
沙哑却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是孔潮汐。
“告诉江科,江荃生病了,在做手术,对不住,瞒你这么久……”
话音刚落就接上了一串忙音。
男人掐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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