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独颤抖着捏着手上薄薄的白纸,把秦雨时拥进怀里, 手上青筋暴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下。
小五站在门口, 抬眼看看谢独,听着牢房内不断传出的低吼声, 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
小五刚走出大牢, 便被温良远拦了下来, 小五挑挑眉,示意温良远有话快说。
温良远清清嗓子,“我觉得……我有点儿喜欢小四。”
“咳。”小五难得呛了一下。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你不知道, 那天谢独把他带回来,我把小四抱进房, 他小小的缩在我怀里,就……”
温良远极力去描绘, “就是那种心一下就变软了,你懂不懂?哎,算了,同你说你也是不会懂的。”
小五点点头。
“小四还对我笑, 我一对你抱怨你就让我滚, 可小四对我笑,软软地那种笑,特别乖。我娘说,如果你遇见一个人, 你想把你最好的都给她,你看见她就高兴,看见她难受你比她更难受,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你一定要把这个人娶回家做媳妇儿。虽然我知道小四是个男人,我之前也确实不喜欢男人,我已经难受好几天了……”
小五不想听他叙述他的感情经历,打断他,“你忘了你娘临死前你答应她什么?”
温良远很痛苦地复述当年的承诺,“我要高中状元,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小五拍拍他,温良远更痛苦了,“可是我真的觉得我喜欢小四!”
小五循序善诱,“他喜欢你吗?”
“不……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他?”
“你若这样去问了,他会觉得怎样?”
“会……”温良远想了想,“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小五继续诱导,“你想让他以后都不理你吗?”
“不想。”温良远坚定的摇头。
“所以?”
温良远哭丧着脸,“我不能说。”
小五欣慰的点点头,“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以后保持些距离,多去见见别的女孩子,慢慢地,你就忘了。”
“真的吗?”
小五认真严肃的点点头,温良远抹了把辛酸泪,哭着跑走了。
轻而易举解决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小五拍拍手去找闻莺,闻莺见了他问,“谢少爷没事吧?”
小五摇头。
“谢少爷救了我,是我的恩人,”闻莺看着小五的神色慢慢道,“如今他这般伤心,我是不是应该去劝上一劝?”
“你去劝什么?”小五瞪眼。
“我总得去问问他,我想知道谢少爷是如何救得我。”
“他正伤心呢,你别去烦他了。当心他发起怒来,一剑把你杀了。”
闻莺吓得打了个哆嗦,抬眼看他,“当真……不是你救得我吗?”
“不是。”
原本是打算回来想个法子哄得她开窍,便同她一一讲明的。
只是李正峰一事,牵连甚广,孙典尚且被贬去戍边,皇兄却只是罚了柳权的俸禄,他来之前听暗卫讲说,朝臣对此多有不满,碍于柳权的地位,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太了解皇兄了,皇兄这般做,怕是已经对柳权起了疑,将他抬高些,必然能摔得更重。
柳权是先帝旧臣,文官之首,这些年皇兄悉心栽培新人,怕是……容不得柳权了。
更何况,皇兄还看上了她,若是回了京,必不会让她顺利嫁到王府去的。
在皇兄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他是万万不能让她回京的。
两相比较之下,还是温良远更好打发些。
若是能在青山县哄得她嫁了自己,便是最好不过了。
小五的算盘打得极好,打定了主意,便笑着看了看闻莺。
闻莺却撇了撇嘴,问他,“温大人呢?”
“处理公务去了,”小五言简意赅,“他以后会很忙,你没事不要找他。”
闻莺不信,“是吗?”
“是。”小五坚定地点了点头。
*
青山县闹贼的事告了一段落,贵重物品也都找到了并一一奉还。
谢独不顾谢老爷子的反对,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冥婚,带秦雨时入了谢家祠堂,葬了谢家墓地。
谢家还是那样祥和,青山环绕,绿水长流,曲桥横架于湖面,湖光山色,波光潋滟。
谢独抬头看来人,“五哥。”
小五看了看桌上的包袱,“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吧。”
“谢老知道了吗?”
谢独笑笑,手里擦着一把剑,“爷爷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他说,我能好好活着就行。”
小五拍拍他,“抱歉,我没帮到你。”
谢独拍拍他的手,“我谁都不怨,就怨我自己。是我太自私了,我从没替她想过,只是一直说要娶她,却不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要不是我自作聪明替她认罪,怕是她早就跑了,跑了多好,不管去做什么影卫也好,小偷也好,活着就行啊。是我……”
“事已至此。”
谢独有些痛苦的扶着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小五,“这是那柄玉如意,其实没被偷,我一直藏着。爷爷在乎这东西在乎得紧,五哥帮我还了吧。”
“以后的路还长。”
“是啊,”谢独垂眸,“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做吟诗作赋的贵公子,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这柄剑了。”
“以后的路太长了,五哥,”谢独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已经开始觉得无趣了。我终于能拿起这柄剑,却觉得活着无趣了。”
“去做你想做的,或者她想做的吧。”
小五接过玉如意,安慰地拍了拍他,离开了院子。
*
她想做的?
谢独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窗户,想起第一次见秦雨时,他问她是来偷人还是来偷东西。
他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正看着窗前的那株海棠,她就莫名其妙的闯入了他的视线。脸色惨白,但还知道自己站起来。
可是饶是他记得这么多,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从药碗里抬起头,和他一人一半地分喝那么一碗药。
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强调她是一个贼。
为什么帮她?
一开始是因为好玩,想看看她到底想干嘛。
后来是因为心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想要的,当是同自己一般,是自由吧。
窗外,一对燕子正叽叽喳喳的飞来,躲进梁下的窝里。天色渐阴,风一吹,雾蒙蒙地就开始下起小雨。
海棠花被吹落了满地。
而他只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听着梁上双燕的呢喃。
那首词真是不好。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是谢独这辈子唯一明白了的一首诗。
*
刚走出谢独的院子,便下起了雨。
小五没料到会突然下雨,刚想抬头看看天色,便看到一把伞举过自己的头顶,谢微雨把手中的伞递给小五,自己撑起另外一把,“五哥,我哥他……要走了吧?”
小五接过伞,点点头。
“五哥,我要成亲了。”
小五有些诧异,旋即笑笑,“恭喜。”
谢微雨也笑,“是爷爷的一个门生。哥哥这副样子,爷爷年纪大了,我又是女流之辈,谢家总要有个主心骨。这么大的家,总不能让它倒了。”
小五点头,谢微雨突然松开手里紧握着的雨伞,上前一步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间,片刻后起身,“五哥,再见。”
谢微雨说完冒雨跑远了,徒留地下的一把红色油纸伞,随着风在雨里打旋。
小五把伞捡起来,收好,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远方的青山洗得更加清透。
谢微雨大婚后,谢独很快离开了青山县,说是四处走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有天,他会再次回到青山县,回到谢家。
回到那个初相遇的窗边。
海棠花下,微雨迷蒙,梁间双燕纷飞,有人晃着院子里用老树枝条编成的秋千枝条,秋千上,有人一下一下地荡着,欢声笑语弥漫了整间院落。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作者有话要说: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出自——《临江仙》晏几道
这一PA结束了,下一PA就快要结局了~
文章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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