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章 一山二虎(5)

小说:师爷太高冷 作者:沉闻
    杨荣的古玩店开在闹市,肖随过去的时候, 饶是偏下午, 仍有不少人, 熙熙攘攘的围在小店里。

    杨荣是杨家独子,不喜朝中纷杂, 顶着个小王爷的称号, 做起了古玩生意, 一开始来的人都是为了给杨义王几分薄面,后来杨荣店里的东西也确实不错,杨荣又痴心于字画,装裱手艺极好, 生意这才真正好起来。

    门口的人见了肖随过来,就忙去通报杨荣, 谁料杨荣正在见个客人,肖随也不急, 干脆在小店里转了起来。

    由于人多,肖随找了处清净的地方坐下等人,临窗悬着的是一幅山水图,宣纸已有些泛黄, 肖随抬眼瞄了几眼, 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幅画看。

    杨荣过来,正巧看见肖随抬头对着一幅画发呆,洋洋得意地坐在他对面,“老五, 我装裱的技术不错吧,我告诉你,这幅画是我偶然得来的一幅古卷,你看这意境,青山绿水……”

    肖随收回视线抬眸看了杨荣一眼,杨荣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老五?你要是喜欢这幅画,就送你。”

    有下人过来上茶,肖随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揉揉鼻子吸了口气,说:“这味道浓的,宫里的龙涎香怕是让你掏空了吧。”

    “反正霓练也不用,”杨荣嘿嘿笑,“老五你不觉得这香味,配上我小店这氛围,仿佛如临仙境吗?”

    肖随眉眼很深,又抬头看悬着的画,杨荣问他,“老五,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无聊四处转一转。”

    肖随把视线收回,指了指那幅画,“这是你装裱的?”

    “不是我装的,是店里的大师傅,你不晓得,最近苏裱盛行,普通的装裱已经入不了人眼,可苏州那带离咱们京城那么远,路途遥遥,送去幅字画,再走水路回来,墨迹晕了不说,纸张都会变皱,那边儿会苏裱的师傅也没多少,大多年纪大了,在苏州已赚得满盆金钵,花大价钱也请不过来。所以前段日子我就走了趟苏州,找个师傅学了学,回来又教会了我店里的几位师傅,怎么样,技术不错吧。”

    杨荣谈起字画来永远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跟肖随画起家常,“老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日。”

    “我最近忙昏了头,似乎听爹爹说起过,前阵子京里还处处有人说,宁亲王要大婚了,到了现在也没个动静,真还是假?”

    肖随把这个问题一笑带过,抬头看了眼画,又问:“苏裱如今盛行,怕是京里不少古玩店都派了师傅去苏州学吧?”

    杨荣有些嗤之以鼻,“现在做字画生意的,做成了,能赚,做不好,赔的又厉害。装裱的不好,弄砸了字画,客人不满意,漫天要价赔偿,你只能认倒霉。送人去苏州、再请师傅,要花大价钱,他们哪里舍得。都是为了赚钱,糟蹋了这些个好东西。好字画就得好装裱。不是我说,这满京城,就我店里的苏裱能拿得出手。”

    肖随低头喝茶,杨荣似感叹的说,“小时候,你和霓练痴迷军事,爹也乐得教你们,我就问爹,爹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打仗。爹说,杨家人,注定不能出头,出了头,杨家就要亡。他告诉我说,他小时候不懂这些,非要去参军,被爷爷险些打断条腿。

    “老五,你说在这京里活着有什么意思,随心而行都不行,还是你自在,仗也打过,该做的都做了,也没什么遗憾。小时候,你说要做将军,结果就真的成了将军,霓练也说要做天*朝第一个女将军,可却入宫当了皇后。若我是霓练,知道自己必须入宫为后,打小就不应该做将军梦。老三从小什么都憋在肚子里,拉着长脸像谁都欠他钱似的,结果就当了皇帝,现在连玩笑都不敢开他的……”

    两人谈起幼时往事,都不免失笑。

    “大哥如今这般,不也是随心而行。”

    杨荣开玩笑,狡黠的眨眨眼,“其实我小时候,也想做将军来着。”

    两人聊了没多久,杨荣又被人叫走,肖随走出古玩店,一时间情绪复杂,也不想回家,索性让人回府通报一声,说晚些回去。自己去了魏弈霆的茶楼。

    从安嘉越口中听到龙涎香时,他心里就有底了。

    杨叔素来远离朝政,他从没想过这事儿会和杨家有关联。

    去杨荣店铺前,他心里还存着些侥幸。

    毕竟,龙涎香处处都有,只要你舍得花钱。

    但是苏裱……

    那么那日刺杀闻莺的,怕也是杨叔派的人了。

    肖随闭上眼叹口气。

    茶楼里人不多,肖随临窗坐在雅间,魏弈霆听说他来,很快过来,看肖随面色不好,“你又怎么了?”

    肖随把窗子支开,往下看街道,街道上的小商贩不少都在收摊,拉着马车,携家带口的往家走,马车上坐着一家老小。

    孩童刚刚下学,身上还背着布包,摇头晃脑的嬉闹,有的还大声哼着童谣。

    魏弈霆见肖随不说话,便也往下看,“你看什么呢?”

    “咫尺春三月,寻常百姓家。为迎新燕入,不下旧帘遮。翅湿沾微雨,泥香带落花。巢成雏长大,相伴过年华。”

    好友难得这般文绉绉,把魏弈霆吓得不轻,“肖随,你今日见谁了?你没事吧?”

    “你说是寻常百姓好,还是帝王将相之家好?”

    “我觉得燕子最好,不嫌贫爱富、也不趋炎附势,还能双宿双飞,自由自在。可生而为人,寻常百姓也好,帝王之家也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魏弈霆说着,察觉出了什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说:“我说,你不是还打算继续管柳权的事吧?”

    肖随只是往窗外看,直到路上的人们慢慢走光,只余下空荡荡的街道,才收回视线对魏弈霆说:“案子我查出来了。”

    “你打算替柳家翻案?”

    魏弈霆并没有问真凶是谁,边说着边拿起茶壶,给肖随倒了杯茶水。

    “嗯。”

    魏弈霆挑挑眉,这才问,“你可真想好了?谁是老三借的那把枪?”

    肖随往后靠了靠,喝口茶缓缓的说:“杨家。”

    魏弈霆先是诧异,诧异之后脸色一下变得很差,“肖随,你脑子有病了吧!你要是真替柳权翻了案,你置杨家于何地!你心里明白,要不是老三默许,杨叔不可能干出这事来!你还了柳权一个清白,可就把杨家搭进去了,孰轻孰重,你自己还掂量不出。我看你可不像这么大义灭亲的人。”

    肖随沉下脸来没说话。

    魏弈霆继续劝好友,“就算为了霓练,你也不能把杨家拉下马。杨叔打小就教咱们几个习武,咱们与杨家也算是世交。柳权就是你八字还没一撇的老丈人,肖随,你仔细想想,至于吗?”

    为了霓练……

    杨家在京城算是百年大族,动不得是肯定的。

    肖随对上魏弈霆关切的眼神,只是说:“我有分寸。”

    “你一直有分寸,”魏弈霆端起茶杯喝一口,转开视线看窗外,“老五,我们都是在天子脚下活着的人,谁都有点儿无可奈何,杨叔满腔热血和激情,却也只能守着杨义王的称号,度过漫漫人生。杨家人的悲哀其实我们都有,天子一句话的事,整个京城的风都会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之前放手的那么痛快,为何这次非要强出头呢?”

    为何呢?

    为了她。

    肖随沉默,魏弈霆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撩开珠帘出去了。

    肖随继续看着窗外,假如那时候他知道霓练定会入宫为后,不会随他离开,那个皇位,他会考虑去坐吗?

    他觉得不会。

    那个时候的他,心比天高,自由于他而言比命还要重要。

    所以他那般痛快地放了手。

    却又遇上了她。

    *

    “皇上,户部尚书求见。”

    肖郓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宣。”

    户部尚书一到大殿上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臣特来请罪。”

    肖郓一听要请罪,下意识头皮一紧,把手里的折子一放,蹙起眉,“出什么事了?”

    “皇上……”

    新任的户部尚书惶惶的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臣今日清点自柳相府中搜出的东西,发现……发现那几幅字画不见了。”

    肖郓听完后眉头紧锁,把折子往下一摔,“何时不见的!”

    “这……臣不知,今日清点,才发现不见,皇上息怒,臣……”

    “那么多人看几幅字画都看不住!朕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肖郓又一本折子扔下来,“整日只会上奏,跟朕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滚滚滚!”

    户部尚书听见肖郓说“滚”,如蒙大赦,弯着腰站起来就往外退。

    张宏顺看户部尚书擦着汗跑出来,知道肖郓又在里面发脾气,这才端了茶进养心殿,把散落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摆好,“皇上消消火。”

    肖郓按着额头,“老五还在查柳权的事吗?”

    “这个,奴才不知,”张宏顺想了想,“不过奴才听说,宁亲王这几日经常去找魏其候。”

    肖随和魏弈霆向来交好,肖郓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吩咐张宏顺,“你出宫去杨家一趟,告诉杨义王,千万别让老五查出什么来。”

    “是。”

    张宏顺应了要退出去,走到一半又问,“皇上,那柳姑娘的事?”

    提起这个事,肖郓心里更是添堵,闻莺现在是老五未过门的妻子,自己也不好去宁亲王府要人,老五这次铁了心要和他过不去,每次他一提,就和他打太极。

    肖郓眉头紧锁,只是摆摆手让张宏顺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咫尺春三月,寻常百姓家。为迎新燕入,不下旧帘遮。翅湿沾微雨,泥香带落花。巢成雏长大,相伴过年华。

    ——出自《迎燕》葛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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