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鱼儿是第一次深入安西军的军营, 看凌安之虽然没戴头盔,不过一身盔甲也有三十来斤, 一天走马灯似的野操、巡营、看军报以及安排探哨和军备, 直到二更天快打完了才终于开始卸甲换上了便装。
趁着夜色, 小黄鱼儿抓到了落单的凌安之,捋着发梢问凌安之道:“将军, 是每天都这么忙吗?”
凌安之换上了轻软的棕色薄皮衣, 外面随意罩了一件紧袖的黑色金丝边长袍,腰上一条黑腰带, 看起来好像比在太原别后瘦削了一些。
凌安之脚步缓了下来,就和着小黄鱼儿的速度,随意的回答道:“军中就这样,平时练练兵, 轻松的很, 战时才忙些。”
小黄鱼儿追问道:“你在军营中几年了?”
“快六年了吧,时间倒是过的快。”
小黄鱼儿眼睛亮亮的, 一脸向往:“可惜我不是个男子, 要不我也想从军当兵, 横刀立马,多威风啊。”
凌安之听着小黄鱼儿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豪言壮语, 侧脸再看了看小黄鱼儿单薄的小身材,心道真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不识人间苦楚。
霜冷的月光打到将军清白的脸上,鼻侧影让半边脸掩入了黑暗之中, 他松了松脖子上薄皮衣的衣领,问道:“冷不冷?不冷的话我带你去城墙上走走?”
小黄鱼儿靠在城墙的一处烽火台上,也不管是不是蹭一身的灰:“将军,你平时这么辛苦的练兵,这几年还会打仗吗?”
“周边各国都有一战的实力,随时都有可能发难,不仅是我,连泽亲王也是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不敢有一日的松懈。”
凌安之随意的在小黄鱼儿身侧找了一个烽火台的豁口坐了下来,墨绿色的眼睛开始极目远望,刚下完大雨的草原此时整个像是被冷气笼罩的包子,明天早晨所有树叶都会被风刀霜雪催落,之后进入漫长的冬季。
小黄鱼儿看着散漫的支着两条长腿,长发挽起后随意披泄下来,一身笼罩在清冷月光里的凌安之,调皮道:“将军,你这么霞姿月韵的立在城墙上,有没有人说你像月宫上下来的神仙?”
一般人都得谦虚两句,他可倒好,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直接点头:“哦,我是长的还行,不过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啊,嘴这么甜干吗,有事求我啊?”
小黄鱼儿不以为意,昧着良心继续吹捧:“你厚脸皮的样子也很可爱。”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夸杀气腾腾的凌安之可爱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可爱的?”
小黄鱼儿看军中太苦也没什么乐趣,存心逗逗他,一跳直接蹲直到了凌安之面前,笑嘻嘻的用手指着自己乌溜溜的两个大眼睛,答道:“这两只。”
凌安之不理她,还往旁边躲了躲,嘴角咽着笑话说的漫不经心:“少来,我真有点怕你蹲在我旁边,上次是把我推进了湖里,这次想怎样?送我下城墙吗?”
小黄鱼儿回答的一本正经:“这次是好事。”
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坠子,和一条黑色的皮绳,“喏,给你。”
凌安之伸手接了过来,小黄鱼儿北方首富,随随便便拿出个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他已经领教过两次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捏在手里看了一眼,只见是一块一寸见方绿油油的透明水润的玉坠子,满绿里飘着三线细细的红翡,最最罕见的是,在这绿坠子中间含着一个指甲大小的水珠,水珠里还包着一块八棱星的全透明亮闪闪的小石头,天然含有水珠的翡翠世上少有,再加上中间这么一块亮闪闪的小石头,价值不可估量。
凌安之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值钱,不过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有不能喝。
小黄鱼儿洋洋得意的介绍:“这是我今年在西部行走的时候得到的好东西,据百年老玉矿的矿主说,此物是天造地设的珍品,百年来都没看到过玉里能含住水珠的,你还是将军呢,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送你啦。”
凌安之一向见便宜就占,此时却少有的摇了摇头:“算了,太值钱了,我一个男人,戴这个宝石翡翠干嘛,这个适合姑娘,你留着自己戴吧。”
小黄鱼儿一边把皮绳穿在坠子上,一边随口说道:“玉里的水珠非身体素质极好的人根本养不住,我戴了几天,水珠里的水就在减少,小哥哥许康轶要是戴的话,估计几天水珠就死了,我是放在净山泉水里才养成这样的,再稀罕的宝贝卖也顶多是三万两,还可能糟蹋了东西,给你戴着玩吧。”
凌安之又见识到了贫富差距,三万两犹如儿戏,都够养活数万安西军好几天了,别说,实在青黄不接了还可以卖了给安西军应应急。
思及至此,凌安之捏过这块小翡翠认真的左看右看,反复摩挲,翻来覆去在手里弄了几个来回。
终于小黄鱼儿看不下去了,问道:“你这么倒腾它做什么呢?”
凌安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嘴角闪过狡猾的一笑:“我看你有没有在上边刻字。”
“额…”看来在戟上刻字被发现了。
小黄鱼儿不再说话,拿过小坠子,按过凌安之的脖颈,把皮绳打了个结系在脖子上,之后把小坠子藏在了他胸前的衣服里。
礼送出去了,凌安之明显感觉到小黄鱼儿松了一口气。
果然,小黄鱼儿面有难色的开始露出狐狸尾巴,“将军,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她想了好多天都解决不了,好像又有点迫在眉睫。
“什么事你皇兄都解决不了,还能找到我?”真有事找他?
“那个,我爹娘最近老逼我…,不让我四处跑。”小黄鱼儿字斟句酌的说道。
“嗯,我要是有女儿,也不可能让她四处跑。”凌安之对余老爷的想法倒是很赞同,自己四处跑是一回事,可是女儿四处跑就另当别论了。
“将军,我听凌霄说,你最近这几年没打算成亲,是吗?”小黄鱼儿笑的极度勉强,问的问题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凌霄和你说这个干吗?打住,你个姑娘家问我什么时候成亲的问题合适吗?”这个话题有点开放,凌安之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那就是真没这个打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黄鱼儿牙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一口气的说道:“哎,我娘老说自己身体不好了,老想…老想看我有个着落;她和我爹说只要夫家同意,我就可以四处跑,不管我了。”
凌安之听完了实在忍不住笑,“哈哈哈,我这头一次看到被家里逼得乱点鸳鸯谱的姑娘,你才多大,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半达子,你家逼你干吗?”
小黄鱼儿也不要脸了,惨兮兮的接腔道:“我怎么发育不良了,真是的,我低三下四的来求你,你还笑我?我就是想四处跑学功夫,不想成天在家里闷着。你只要跟我爹娘吃一顿饭就行。”
“不帮,你这早晚会穿帮,对你名誉也有损,我不能跟着你胡闹。”到时候认了岳父老泰山,他万一再去来点花前月下,几个大耳刮子打过来他都没法解释。
“小黄鱼儿,什么都能答应你,这个真不行。”凌安之看着小黄鱼儿一副为难的小狗样,笑的肚子都疼。
“为什么不帮?我要是被关在家里,就再也不能学武功了。”小黄鱼儿郁闷坏了。
“哪那么简单,你那个爹顶多把你关在家里,不过我到时候要是不履约娶你,我那个爹真能打死我。”家里凭空多出的那个妾就是明证。
“那只偷偷的和我娘吃一顿饭行不?我爹也是为了我娘,我娘身体不行了,她…她…反正有生之年也见不到我在哪着落了…到时候所有人就我娘不知道咱俩是假的。”小黄鱼儿越说声音越小,估计也是说到伤心事了。
凌安之无奈道:“你要是完全秘密的其实谁都行,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
去做这些欺骗可怜父母心的勾当,难道是他看起来就良心坏了适合当骗子?
小黄鱼儿垂下了头,低低的说道:“我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在娘的眼里还是掌上明珠,我要是随便给她领一个,她看着不舒心,走的都不放心;可是见了你,她心里…可能还好受些,你到时候只说将军不能临阵收妻,等过几年再成礼就行了。反正,她…最多一年。”
小黄鱼儿一副单薄的肩膀,耷拉着脑袋,在冷雨刚过的初冬夜里冻的脸色发白,自小没有兄弟姐妹相扶持,此刻娘也要去了,好不容易腆着脸带着礼物来求帮助,不料被拒绝个彻底,此刻眼睛盯着脚尖,看起来有点可怜。
凌安之叹了口气,拍拍小黄鱼儿的肩膀,问道:“礼都收了,不办事不符合江湖规矩,怎么个陪你娘吃饭法?”
小黄鱼儿当即抬头,如果凌安之再不答应她就打算哭哭鼻子,看来还用不到最后一招:“三日后,我爹带着我娘入关,他们这次是最后一次去关外求药,已经无药可医了,到时候在关外的榕城,见面一叙就可以。”
小黄鱼儿歪着头又好奇的问道:“对了,将军,你爹老王爷真的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点开,感恩收藏,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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