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浅从没见过那样的喻然。
失神, 复杂, 她当时手握在门把手上, 还有些警惕的神色看着对方, 不邀请对方进来坐也不开口说话。
纪浅差点以为对方是她什么仇人, 可仔细看她会发现她眼里是有些慌乱的。
纪浅并不知道这样一位面目和善的叔叔会做什么让她反应这么特殊的事。
“您是我们喻然的……谁?”纪浅疑惑地问。
“没事,就是一位认识的叔叔。”喻然先开了口, 她往后退一步。
算是同意他进来。
两人在客厅沙发上面对而坐, 只是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怪。
纪浅不敢多做声便去倒茶。
她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然而他是一位很有涵养的人。
他会听纪浅说的礼貌地坐到沙发上, 纪浅倒茶时茶水漏到桌上他会拿纸巾去擦,会让她不用为自己那么忙碌, 所有一举一动刚刚恰到好处又不会过于失礼,谦逊得让纪浅几乎都怀疑这样的叔叔到底哪里惹喻然不舒服。
纪浅最后点头示意他们聊。
她端着茶壶回厨房,离开前无意看到那位中年男人手腕上精致的蓝色腕表——百达翡丽天文陀飞轮系列。
她上周有幸和朋友围观了那场拍卖会, 底价八百万最后竞到一千三百万被不知名买家买走。
纪浅毫无停顿地端着东西离开,回到厨房后呆若木鸡。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现在大概有了个印象。
反正对方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就对了,可是喻然什么时候和这种人物认识的啊?
纪浅回避后, 舒杰端着茶水喝, 说:“你朋友泡茶的手艺还不错, ”
喻然嗯了声。
舒杰笑:“我们好像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吧,第一次见你还是在我姐姐的葬礼上,那时候就觉得你这女孩子不错,做事周到心也细致, 还能让宋冽那样信任你,当时你才二十岁,现在一眨眼啊,都二十三了,下个月过生日对吧?”
他越是这样毫无距离地说着家常,就越是让人不安。
他们这种资本家,哪有那么亲切,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所以今天叔叔是要过来和我说什么?”
舒杰不置可否,往沙发上靠了靠,望着墙上的挂钟,自说自话:“我现在都要记不清我那位姐姐的长相了,只是以前的时候听说过宋冽的名声,他优异、聪明,得过全市第一的奖状,是我舒家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他和我们舒家不亲,还好,这两年他回来了,往后他会是我们舒家的接班人,站得比任何人都要高,我为我过世的姐姐感到高兴,可是又为她觉得难过——”
喻然说:“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舒杰眼里本带着笑。
因为她这句话,他眼里的笑慢慢消散了。
客厅里的挂钟秒针一下下地在走,滴答滴答的声音在二人之间格外突兀。
他说:“直接说,有什么用吗?”
喻然抬眼直直地看过去。
她知道,他过来的目的现在才刚刚显露。
“你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就像今天,还能和宋冽一起吃晚饭,多么幸福。我感觉你好像忘了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呢。”
“我没忘记。”
“那么是因为什么你又来找他了?”
“因为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爱他?”舒杰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你拿什么爱他,你忘了如果过去不是我,他现在会站在哪里,他还会是现在这个宋冽?怎么,成就了他以后就觉得没事了,可以随时反悔了是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这两年离他最近的人,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你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好不容易登上现在这样顶端的他一朝栽下来。那时候可是你来求我帮他的,你说无论什么要求你都会照做,当初的选择是你做的,既然做了选择那就遵守到底,怎么又突然反了悔。”
“您当初也说过会让他过得很好,可是他过得一点也不好,您答应我的又做到了么?”
舒杰目光浮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他将手里茶杯放下,笑笑:“真好啊,看看现在咱们的喻然,都有底气反驳我的话了,确实,我让他过得没那么好,这两年只能给他物质和名望,无法给他身边人的陪伴,你说得对。”
喻然不置可否。
她以为他还会和自己说许多,没想舒杰站起了身。
“那就过几天来吃饭吧,来我们舒家,我盛情邀请你。”
舒杰走了。
没有过多与她争论或是威胁,他走后很久喻然依旧坐在那儿,脑海里回荡刚才他说过的话,纪浅从房间里出来了她才回过神来。
“那位叔叔走了吗?他来和你说什么啊。”纪浅一边收拾茶几一边问她。
没发觉喻然神色并不怎么好。
她摇摇头:“一些小事,不用提了。”
喻然走到阳台上吹风。
外面温度低,她的思绪很快冷静了下来。
对方绝不是妥协,舒杰没那么容易就接纳她,他说那番话是有深意的。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舒杰要用什么手段,她根本敌不过,但他会顾忌宋冽,他不会想宋冽知道过去的事。
那天晚上喻然失眠了。
一闭眼就会去想过去的事,拦都拦不住。
她想到了宋叔叔宋阿姨的葬礼。
那是她第一次见舒家的人,当时她以为会是最后一次,毕竟对方实在是太冷情,葬礼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只是简短地留给宋冽两句关心,完全没有亲人的感觉。
宋冽不喜他们。
所以后一年的五月他们再次来找宋冽的时候,宋冽什么眼神都没给,让他们碰了一鼻子灰。
她以为那之后他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错了。
那是她和宋冽之间的拐点。
-
黑夜。
舒杰离开小区后上了外面路边的轿车,司机问:“先生,您说的晚宴大概什么时候准备?”
“不急。”舒杰抬手揉了揉眉心,那儿有些发疼。
事情并不顺利,让他颇为头疼。
他以为喻然是个懂事的人,自己说了她就会懂,然而这样,那是逼他用一些手段。
他揉了会眉心,之后目光透过车窗去看眼前这个老式小区:“过几天吧,最起码先缓缓。”
舒杰有个私生子,那个私生子十几岁了,本来是他心中未来接手舒家产业很好的人选,那年却出了意外。
他重男轻女,除了那个私生子便只剩一个小女儿,女儿只有几岁,他不认为未来舒家庞大的产业能够给她一人。
可舒家往后总得要一个人来接手,所以他想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儿子。
对方性子很冷,但接触下来他很欣赏对方骨子里的那股傲劲,舒杰很想培养他,将他接回舒家来,往后就算是他的孩子。
然而宋冽不愿来。
那年五月他亲自去了一次,等了两小时也见不到他,还是他那位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他一直等着才下来道歉,委婉地表示宋冽不想见他们希望他能离开。
他对这个女孩子印象很深刻,人漂亮,关键是性格很好,会替人着想。
知道他在下边等着,还怕他多等地下来提醒。
不愿见啊——
没关系,他不急这么一会。
舒杰当时笑笑,没留太多话语离开了。
他有的是耐心。
他平常什么都玩得起,大了要说几亿几亿的股盘,他能眼都不眨地投进去,他们舒家有那个资本,普通人最是难和资本家抗衡,因为没有那个资格。
既然他未来要将宋冽看做是自家这边的人,那他周围的一切自然要清扫,他该拥有新的生活。
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
当时那么多都做了,又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变故就放弃。
-
暴雨黑夜,小巷子前。
少年整个人被雨水淋透,一手握着刀,眼眸漆黑森冷,他立在一处血泊里,像置身黑暗炼狱。
地上的血被雨水冲散。
他眼神明明那样吓人,却慢慢俯下身轻柔地抚她的头发。
他一声声地说:“姐姐别怕,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喻然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浑身冷汗,直接拿手机给宋冽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了,她颤着声音问:“阿冽,你还好吗?”
她很慌,以至于忘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叫他阿冽了,电话那头的人也察觉到这一点:“我在,挺好的,怎么了?”
喻然半晌没说话。
她清醒了过来,才发觉刚刚那只是梦,不是现实中发生的。
她差点以为……
“嗯?”宋冽听出她的不对劲:“状态不好吗,有什么事的话我现在去找你。”
她听到电话那头一些杂乱的声音,他这会估计是在摄影棚忙碌。
喻然说:“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刚刚一下没走出来,没什么大事。”
“听得出来,你刚刚叫我阿冽了。所以是什么样的梦这么吓人?”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从她口中出现过。
“没有,以后再跟你说,我有点乱,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有,我去找你,你说个时间。”
“不了,我过去你那边吧。”
宋冽看了看周围,说:“那我让人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喻然微微喘着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最怕什么了,她不怕舒杰做什么事,也不怕别人反对他们,她怕宋冽出事,因为自己而出事。
就像当年那场事故。
毕竟刚刚的梦,实在是太像了。
-
“你们看最新这期综艺了吗,宋冽有参加,还有之前的路娇,我觉得他们俩好配,真有CP感。”
“路娇好像是科班出身吧,一直是演员来着,长得很可爱。”
“嗯,感觉像宋冽这种高冷的就适合这种可爱的小女生,反差萌了解一下!”
约好时间后喻然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他说的人来接,旁边公交站台是几个小女生在讨论爱豆,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路娇,近两年火起来的当红小花,拍恋爱甜剧火起来的,和宋冽也只有综艺上的交涉,只是经常会有粉丝站队。
好像那天在公交车上路过看到的广告牌上,宋冽旁边的女星就是她吧,两人拍过联名广告。
喻然抬手拢了拢头发,低头看地面。
路边缓缓驶停一辆车,宋冽的助理在驾驶座上往她这边望:“您好,是喻小姐吗?”
宋冽的助理很有眼力见,知道他们的关系,全程对喻然很有礼貌,接她上车后就带她去找宋冽,一边汇报他的行程:“这两天宋冽一直在忙,接了挺多广告的,一直在拍摄,今天都还在摄影棚里呢,不过下午结束后大概能空闲一段时间吧,过段时间就是演唱会了,喻小姐会一起去吗?”
喻然点点头:“去吧,说过会去陪他。”
“真好,这两年我还没见宋冽身边有什么女孩子呢,听到内部说他谈恋爱的消息可真的震惊,之前每次演唱会结束后他都很孤独,现在好了,终于有人陪他了。”
喻然笑笑。
到了工作室所在的地方,助理领着她进去。
宋冽很忙,但知道她这个点会过来专程抽了时间接她。
工作室很大,是一家承包拍摄的小公司,有专设的摄影棚,宋冽带着她到一处静谧的位置休息。
喻然乖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宋冽问:“现在还会想早上做的噩梦吗?”
她摇摇头:“都过了。”
“我有点好奇你梦到了什么,只不过今天太忙,现在不能好好陪你。”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还有最后的写真拍完就可以收工了,在这里等我,今天要拍双人写真,时间有点久。”
“没事,反正我请假了,也没什么事做。”
外边有人叫宋冽过去,他转身要走时,喻然忽的拉住了他衣服。
“和谁拍双人写真啊。”她问。
宋冽笑:“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问题呢。”
“怎么能不在意,你都特意告诉我是双人写真了,那我总该尽好义务问问,是男生还是女生,什么样的写真?”
他在喻然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是女生,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交涉,只是因为广告合作所以要一起拍摄,便于后面广告推广。”
“是现在外边广告牌上那个女明星吗?”
“嗯,是她。”
宋冽也不多说,就盯着她神情看。
喻然道:“我知道了,那你去吧,好好拍。”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工作而已,我又不在意。”
“那还真是遗憾。我还想看看姐姐吃醋的样子呢。”
喻然抽出手无奈的笑:“你好幼稚,我知道是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吃醋,就是一起拍个照嘛,我懂。”
“那我过去了,拍完就过来找你。”
“嗯。”
这边很忙碌,宋冽走后喻然就坐在那儿看着周围员工来来往往,有些无聊。
她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想着过去看看他拍摄时是什么样子。
摄影棚内已经开始许久,那边站了很多人,有摄影师有灯光师,总之旁边的东西也挺杂。
喻然还没走近就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她一头短发,身穿着夏季的小裙子,手里拎着粉色的包包,配合着不断做出动作面对镜头。
她和宋冽离得很近,而且很能轻松活跃气氛,笑起来眼眸弯弯,像月牙,时不时逗得摄影师也跟着笑起来。
她会将手搭在宋冽肩上,两人立在镜头前就和上午她在公交站听人讨论时说的一致:很有CP感。
很般配。
喻然忽然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本来一直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她也说她不吃醋了,可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很落差。
她有些发怔。
有人经过,她局促地站到一旁给别人让路,目光不敢往里边看。
身旁忽的响起熟悉的声音:“唷,好巧。”
喻然回头,是顾霖。
她点头示意:“你好。”
顾霖勾着唇笑:“干嘛和我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说着,他目光往摄影棚内投去:“是来找宋冽的么,刚刚看你一直在看呢,等他啊。”
“嗯,等他收工了一起去吃饭。”
“小两口真甜蜜,不过他今天任务挺重,过段时间还要赴国外参加典礼活动,估计一时半会都闲不了。”顾霖若有所思地说:“无聊么,要不和我聊聊?我一直有事想和你说来着,就是找不到机会。”
喻然不怎么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聊天,特别是顾霖这种笑面虎,说每句话都带着深意,都需要提防。
她不喜欢。
“算了,我还有点事,你忙吧。”
喻然准备回去,顾霖忽的说:“姐姐把那些事就这样瞒着宋冽真的好吗?”
她停住脚步看过去。
“我也没别的恶意,就是当时看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就知道他满心满意地挂念着你,所以,我一直好奇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
“你两年前走的原因,有告诉过宋冽吗?”顾霖盯着她:“是因为钱,还是别的什么人?”
很少有其他人向喻然问这些事。
因为别人都不知道。
顾霖会了解这些喻然着实意外。
她说:“一些私人原因。”
“什么样的私人原因。”
顾霖说:“你知道他当年斗殴伤人的事件吗,就在他高考前夕,马上还有比赛,那个时候你还没走吧,当时的你又在做什么。”
一字一句都在逼人。
喻然完全回答不上来。
“我和宋冽的舅舅认识,舒家和我顾家是世交,所以关系一向不错,这两天我过去做客,无意看到了这个。”顾霖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那是拍的一张两三年前的报纸,而报纸上边的头条:《高三学生高考前夕持刀伤人事件最终解决:系他人主动挑事》。
“是因为你么,他那时候伤了人,差点进去。”
喻然陡然一震。
她感觉手是冰凉的,不敢去接。
“这个照片……是哪里来的?”
“舒叔在书房给我看的当时的报纸,他大概和我说了一下,当时的事情被他压下去了,所以后来一段时间无迹可寻,才没有影响到他之后的发展,你知道如果这个报道一旦泄露出去的后果是什么吗。”
喻然知道有钱人的圈子都是互通的,就是不知道顾霖和舒家也有这些关系。
那么顾霖是哪边的人,他是帮着谁的?
她摇摇头。
顾霖将手机收了回去:“我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感觉事情是和你有关的,你后来为什么要离开他这个我不探究,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过去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你应该懂我意思。”
“我知道,不过这些事,我暂时无可奉告。”
“那也行吧,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好奇心重了点,OK,请便。”
喻然离开了。
顾霖望着她背影轻啧一声。
-
宋冽结束拍摄出去的时候没看到喻然的身影。
他四处寻找,最后在工作室下楼的台阶上看到她。
她抱着胳膊独自坐在那儿,好像撑着要睡着,宋冽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喻然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看过去,眨眨眼,去拉他的手:“你收工啦。”
宋冽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不冷么?”
喻然摇头:“不冷啊,里边太闷了,我无聊才出来坐了会。”
宋冽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之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他感觉得出她情绪上的不对,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随时和我说。”他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然,总是有种有事情被你瞒着的感觉。”
“能有什么瞒着你,说傻话。”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扑进他怀抱里:“就是有点困了,要抱抱。”
她很少这样像个小孩子。
宋冽喜欢她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会想依靠他,会想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想待在他的怀抱里。
他侧脸贴了贴她的头发,柔声说:“这次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不怕。”喻然闭着眼回答他,又像回答自己的重复了一句:“我不怕。”
宋冽说:“马上演唱会了,到时候和我一起过去吧,还有,下周我可能要飞国外去参加一场盛典。”
“嗯,我听人说了。”
“谁说的?”
“工作人员啦,你最近好忙,那我多请两天假,到时候你演唱会全程就做你保镖吧。”
喻然抬起头,双手贴着他的脸轻轻揉,看着他那张冷隽好看的脸被自己揉出各种表情。
她笑了:“你真好看,做鬼脸也这么好看,你知道吗,顶着你这张脸到时候所有人目光焦点就是你,我还要担心你被上万的情敌挤走呢。”
“不会的。”宋冽覆住她的手背,侧过脸在她掌心亲了一下:“姐姐,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出去旅游吧。”
“嗯,去哪?”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等这次盛典结束后我们就出发。”
“那就去北方吧,以前不是说过吗,以后要去北方看雪,我现在就想去,虽然现在没有雪。”
宋冽笑道:“好,那就去北方,我们一直待到那边下雪为止。”
喻然挺想和他继续开玩笑地聊,怎么可能一直待到下雪,她还要回来上班。
可是不知怎么的,顾霖的话忽然从她脑海里闪了过去。
她说:“可是等你参加了那个什么盛典以后,会更加忙吧。到时候名气更高了,又会有更多广告商或者节目组邀请你,说不定还有国外的呢,然后你会慢慢成为顶流。”
“也许吧。”
其实宋冽现在名气已经蒸蒸日上了。
他有舒家作为背景,娱乐圈没什么人敢招惹,同行和媒体不敢瞎报道使绊子,他又有实力,到顶端只是时间问题。
“一定要往上走吗?”喻然问。
“嗯,大概是吧,毕竟是一直以来都想做的。姐姐不是一直都很想继续学习深造吗,上半年刚毕业的话现在还有机会,到时候我就陪着你,你想去哪所高校深造我都支持。”
喻然神情有一刹那的停滞:“好啊。”
-
演唱会如期举行,只是没能等到喻然没他去现场,网上忽然曝出了那一年的消息。
那一年轰动整个深水镇的消息:一中天才宋冽持刀斗殴行凶,刺伤了人。
不知道是被谁曝光的,铺天盖地的水军造谣,事情越传越凶,有说宋冽是个疯子,有说他精神有问题,也有说他当年杀死了人,一层又一层,完全控制不住的发酵。
而明明当年被完全压下来的事情,在今时今日被翻出来,各大平台炸了似地讨论当年的事件,演唱会暂时延期。
喻然当时刚下班回家,收到消息的时候浑身血液都近乎冰凉。
紧接着顾霖打来电话,问是不是她泄露出去的。
他花了钱撤热搜,然而一会儿热度又上来了,公关团队忙疯了。
关键这次事件,是真的。
那是宋冽的过去,别人之前无论怎么查都像有禁制一样查不出来的过去被翻了出来。
面对顾霖的质问,喻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都不敢去问宋冽现在的情况,她只知道舒杰说得很对:她不会想看到他好不容易登上顶端又一朝栽下来。
她不想。
这是宋冽的梦想,他一直以来想做的,怎么能因为她毁了?他不该承担过去那些不该他负的责任。
喻然找到舒杰的时候,对方正在咖啡厅内喝咖啡。
他放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在这,然后在这里等着她过来找自己。
舒杰依旧是上次的儒雅样子,即使人到中年,那种气质自然地由内而外地体现。
他笑着看她:“我以为你能坚持很久,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就扛不住么?”
喻然冷眼看他:“当初是你想带走他栽培他,现在又随随便便以这种方式对待他,你有真正将他看做是家人吗?”
“他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把所有最好的给他,我做这一切只不过是给你的提醒。”
“他知道消息是你放的么。”
“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同样,他也不知道你当年瞒着他退了学吧。”舒杰看她,慢慢坐直了身。
像是什么软肋被戳中。
喻然攥紧了手,可她根本无法反驳。
“如果不是你,当年他怎么会为了你去伤人,怎么会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是我亲手把他拉回来的,是我让他顺风顺水,我会保护他,不让他知道这一切,以后他会是他喜欢的行业里最优秀的人,而你呢?”
“我知道我这些话或许很难听,可现实就是这样,就算当初的事情过去了又怎样,你以为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么,就算我姐姐他们在世上也不会同意。人和人之间是有阶级差距之分的,如果你是豪门世家的千金,或者是这段时间和他一起拍广告的女明星,我会很赞同你们交往,可你不是,他未来前途还有很长,别耽误他。”
话说完,舒杰也失了和她继续坐在这的意思,他站起身,拿起自己搁在一边的外套。
“只要你离开宋冽,往后你的路会比现在宽广得多,可如果你不走,宋冽就会从星坛上跌下来,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只要你答应了,那让宋冽死心,你知道该怎么做。”
-
宋冽的背上有一道刀伤,那是比赛前夕的雨夜为她受的。
汪廷一直记恨着饭局上那件事伺机报复,那天晚上他带了一行人在喻然必经的巷子口等她,然而还没实施他们就遇到了宋冽。
那天晚上很混乱,对方人多,宋冽慢慢占了弱势,汪廷也是气极了,拿刀出来想伤了喻然来威慑他,宋冽疯了,他猩红了双眼,完全失控。
混乱之下,汪廷被刺中了。
血染红了那场雨夜。
汪廷进了抢救室,他们所有人被带到派出所,宋冽要暂时被拘留。
喻然拼命向警察解释,他们不过是自卫,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他们属于正当防卫。
别人并不这么认为,在别人的眼里宋冽就是行凶者,可若是真的被刑拘,他这辈子都完了。
他马上有比赛,他还要高考,这件事如果处理不了,宋冽的未来一片黑暗,就像汪廷说的,他要永远毁了宋冽,眼睁睁看着别人口中所谓的天之骄子陨落。
可宋冽本该有大好的前途。
而喻然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舒杰找到了她,问愿不愿意用她离开来换宋冽的未来。
以后,不会再有人能这样欺负他。
舒杰要保证自己的好人形象,他不会让宋冽知道这件事,所有风波他都会压下,第二天他们还是好好的,只要喻然退学,从此离开这里,让宋冽死心。
她仍记得舒杰那天说的话:
——这是二十万,当初你替宋冽赔偿的医疗费用,我替他还给你。
——这是两百万,退学,离开这里,以后都不要再在宋冽面前出现。
——你收下这两笔钱我就帮你。今天过后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他的比赛和高考会顺利进行,而那些事不会在他身上存在任何,我会保证他以后的前途,但是你,从今以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他。
喻然同意了。
舒杰的办事效率确实快,汪廷的伤治得还算顺利,那边很快毫无音讯,这件事没引起任何风波。
她骗宋冽说因为他们是正当防卫所以什么事也没有,宋冽信了。
那时候宋冽参加的比赛已经进了半决赛。
喻然知道他这辈子的梦想就是音乐,他想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很远,喻然一直是支持他的。
后来宋冽成为那场比赛的黑马,一路披荆斩棘淘汰同期进了全国前列。
他的名声日渐高涨,成为那场节目热度最高的选手,有人说他以后肯定可以爆红。
总决赛的那天是喻然送他去的。
宋冽很看重那场比赛,他说他从没感觉自己离梦想实现这么近过。
他问喻然想吃什么,等决赛结束后他回去给她带,喻然当时还揉他的头,说他专心比赛就够了。
他真的赢了,夺得了全国总冠军,声名大噪。
记者要采访他的时候他赶着回去告诉喻然这个喜讯,然而那天回去后他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所有她的东西都没了。
宋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遍遍地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找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找到她的人。
他甚至去她的学校找她,然而完全没有她的消息。
喻然这个人像是凭空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房东说有一天看到喻然拖着行李箱走了,她说她是要和他分手,让他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以后,别再挂念她。
宋冽不信。
他考上了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总决赛很多公司高价签他,他都置之不理。
宋冽就跟失了魂的,没日没夜地在出租屋里等她。
站在楼底下,一站就是一夜,一站就是一天,像失了智。
有人说他是疯子,不然怎么会像傻了一样在底下疯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后来舒家每天过去人想接他回去。
舒杰和他说那个姐姐也是为他好,说不定等他振作了,以后再遇到她呢,有缘分迟早可以遇到的。
宋冽全然不理,只是在出租屋等她的第三个月时,他清理好东西离开了。
因为他觉得他若是振作起来了,若是火了,在某个地方的喻然一定能看得到他,他希望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变化。
只是那时候他开始恨她,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他觉得若是有一天再碰到她,他定然要狠狠地质问她的。
可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以至于后来他都麻木了。
有时候整夜的睡不着,他重新抽起了以前为她戒的烟,望着天花板发呆,想她的音容相貌。
两年多,也就这么熬了过来。
-
江坷是第一个发觉喻然状态不对的人。
就算他之前说过往后再也不要见了,两人到底同处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
江坷本想辞职,可他发觉他还是舍不得,他想着每天就算没有交流,能看她一眼也是好的,然后他发觉喻然这段时间经常性地会走神,望着一个方向想一件事情良久。
他没去问是不是她和宋冽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直觉是和宋冽最近爆出的消息有关。
那条有关宋冽过去的消息。
只不过那条消息很快就有官方来辟谣,表明当初是宋冽正当防卫,热度很快降了。
江坷没去问,只是这天下班时他在停车场自动售卖机前买咖啡,注意到喻然上了宋冽的车。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端起咖啡喝了口。
车内。
喻然上车后,宋冽将早就买好的餐包递给她:“先吃点这个压压饿性,我舅舅家的厨师是法厨,估计鹅肝那些你会吃不惯。”
她接了过来暂时放到一旁。
见她没说话,宋冽继续说:“这两天就想找你了,只不过网上爆的消息很麻烦,最近一直在处理这个,查也查不出来是谁——”
喻然依旧没说话,目光直直地望着前边。
宋冽察觉出了不对的地方,他目光落到她身上,说:“姐姐,安全带系好,我们该过去了。”
车厢内很静谧,还有些木质清香,都是喻然喜欢的气息。
此时坐在这她却觉得心情很沉重。
“怎么了,工作不顺心还是哪里不高兴么?或者,不想去见我舅舅。”
许是这句舅舅,喻然微微吸了口气,像是马上面对某件很艰难的事,下定决心去做。
“宋冽,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宋冽思绪都注意了过来。
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轻微发颤。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等着她说。
“我们……我们……”
无论喻然上车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真正这一刻时一句分手仍说不出来。
就像上一次离开,她不敢面对他,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要走。
宋冽隐隐有了点感觉。
他轻笑着说:“姐姐这个架势,给人的感觉像是要说分手一样,我想总不会是要说这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还是要开虐了,我已经举起锅盖等揍了。最近几天会疯狂码字,尽快度过这一段,然后,正式在一起!鞠躬!感谢在2020-04-28 21:33:23~2020-04-30 20:3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孔大妮、是小仙女来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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