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南的路格外漫长,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苏州郊外也用了半个多月。
四月的江南正是烟雨的季节, 青苔遍布的树根与光滑闪亮的石阶泛青。天空中深色的的大幕摇摇欲坠, 不一会便慢慢落了雨滴。
肖梓萌骑马累了,正好下起了小雨, 就坐进了马车里,懒洋洋地摊在软垫上。
过了一会,轿外响起靠近的马蹄声, 齐景云骑马到他马车旁, 叫道:“皇叔。”
肖梓萌立马坐正, 问:“怎么了?”
齐景云道:“前面不对劲。”
肖梓萌揭开轿帘,“哪里不对劲?”
齐景云面色如常看着前方, 细细的雨滴落在他身上, 为他的侧脸笼罩了一层光雾。
他道:“前方有埋伏,可能是山贼。”
肖梓萌:“谁这么大胆, 连皇家的车队也敢截?”
齐景云道:“天高皇帝远,这些人胆大得很。”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支箭“咻”地一声钉在了马车顶。
肖梓萌刚要出来, 齐景云拦住他道:“皇叔,你在里面待着,千万别出来。”
外面很快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还有护卫中箭倒地的声音。
看来此次出行,凶险万分。
他掀开轿帘,看到外面已经打成了一片, 来劫杀他们的人居然比皇家的护卫人数还要多。
又一支箭破空朝马车袭来,肖梓萌猛地往后一靠,才堪堪躲过。
齐景云轻盈地挥舞着剑,他一袭黑色长袍舞动,衣服上有些地方湿了,应该是染上了别人的血。
皇家的护卫再怎么精良,也敌不过对方双倍的人马,抵御片刻后护卫中只剩下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和齐景云一起拼死搏杀。
两人到底寡不敌众,那名护卫将齐景云往马车的方向推去:“太子殿下,你和王爷先走,我守住他们。”
齐景云只犹豫了一瞬,就快步跑到马车前,一把掀开轿子的门帘,抓住肖梓萌的手臂将他拉了出去。
“皇叔,跟我走。”
肖梓萌几乎想也没想就跟着齐景云往林子深密处跑,身后射来无数箭矢,齐景云不断向后挥剑格挡,肖梓萌随着齐景云的脚步踉跄地奔跑着。
一支箭快速向他袭来,肖梓萌来不及反应就有一道黑色的人影挡在了他面前,接着便是箭头疾速进入身体的声音,齐景云的身体晃了晃,肖梓萌连忙扶住他。
肖梓萌急得额头出汗,大声道:“景云,你中箭了!”
齐景云的脖子上隐约浮现出青筋,他眼神坚定地摇头,“皇叔,我们快走。”
身后有人朝他们的方向追赶而来,肖梓萌立刻扶着齐景云躲到一处山坡下。
齐景云的脸上流出许多的汗,他胸口的伤口正不断地向外涌着血。
齐景云眉头皱起,伸手拔出箭,箭从身体出来的那一刻涌出不少血液。
肖梓萌看得着急,使劲从自己袖子上拽下一条布,按在齐景云的伤口上。
齐景云呼吸声加重,眼神紧紧盯着外面,汗水从他锋利的下巴上一滴一滴流下。
雨水盖住了血的腥味,树枝在轻风中慢慢摇曳,杂乱而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追赶他们的人已经去了别的方向,肖梓萌将齐景云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齐景云的腰虽然细,但很结实有力,介于少年的青涩和大人的成熟之间。
力气耗尽之前,肖梓萌终于找到一处山洞。
山洞很隐蔽,他脚步沉重地走进去,把齐景云放到杂草堆上,从洞口捡来几根木枝,尝试钻木取火。
然而他的手都快磨破了也没擦出一点火花。
齐景云蜷缩在地上,嘴唇发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身子也开始发抖。
肖梓萌心下一急,手上加快,“呲”地一下冒出了火苗,肖梓萌赶紧对着火苗吹,才终于生好了火。
外面马上就要天黑了,肖梓萌想起以前他看过的电视剧里,这个时候应该出去给受伤的人找些草药。
他快步跑出山洞,问系统:“哪个是能用的药?快一点!”
系统:“左前方十五步,那株是能治外伤的草药。”
他急匆匆抓了一大把,回到山洞,齐景云已经不省人事了。
肖梓萌问:“这怎么用啊?让他吃吗?”
系统道:“老大,哪有人生吃草药的。”
肖梓萌:“反派都快死了,那你说该怎么用?”
系统:“老大,你放嘴里嚼一嚼,敷在齐景云伤口上就行。”
肖梓萌照做了,一边嚼着苦涩的草药一边解开齐景云的衣服。
大片白皙的胸膛展现在他面前,伤口的血迹已经干涸,肖梓萌把药草吐在手心,抹在齐景云的伤口上。
少年的皮肤细腻光滑,带着微汗。
肖梓萌把嘴里残留的苦涩的药草汁吐出去,眉头也因为苦涩的味道紧紧蹙起来,他把外衫脱下来,盖在发抖的齐景云身上。
但他的身体还是不断颤抖,肖梓萌想了想,把里衣也脱了下来,揭开盖在齐景云身上的衣服躺在他身边,赤着上身从背后拥住他,再用衣服盖住两人。
谁让这家伙救了他一命呢。
肖梓萌感到很疲惫,怀中的齐景云也不再颤抖,他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感到微弱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肖梓萌皱皱眉,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阳光从山洞口的草缝里漏进来,他怀里的齐景云不见了,他一个人躺着,被衣服盖得严严实实。
这小孩去哪了?
他坐起身,衣服滑到腰际,初春时节潮湿的洞穴内很冷,他冷得抖了抖,正要穿起自己的衣服。
他侧头时看到齐景云就在自己身后坐着,双手抱膝,看到他扭头看他,视线移向了别处,白皙沾了些泥土的耳后慢慢渗出粉色。
肖梓萌穿好衣服,道:“景云,你没事了?”
齐景云依旧不看他,迟钝了一下,随即很快地点点头。
肖梓萌疑惑半响,这小孩是……害羞了?
他轻咳一声,道:“昨天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齐景云不再魂不守舍,扭头对他道:“一般的山匪不会胆大到劫持皇家的车队,最有可能是与官员勾结的山匪,受地方官员的庇佑,看来苏州的局势复杂,我们要好好查一查。”
肖梓萌道:“既然以皇家的身份难,那我们换一种办法。”
齐景云眼前一亮,道:“皇叔的意思,是我们暗中去查?”
肖梓萌点点头:“没错,等你伤好了,我们一定要查明朝廷赈灾银两的去向,以及袭击我们的背后主使。”
齐景云点点头,随后道:“昨晚……多谢皇叔为我……取暖。”
一层红晕爬上齐景云的脸颊,肖梓萌没忍住,笑着捏上齐景云的脸,滑溜溜软绵绵的。
齐景云一惊,脸上红晕更甚,“皇叔?”
肖梓萌意识到不妥,笑着收回手,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你昨天帮我挡了一箭,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白天肖梓萌从山洞中出去觅食时才发现,山洞外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涓涓地从林中深处流出,水清澈见底,一群一群的鱼在水里摆尾。
肖梓萌脱掉鞋袜,卷起裤腿拿着树枝走在水里。他第一次摸鱼,累得满头大汗到了中午也毫无所获。
身后响起脚步声,肖梓萌回头,看到齐景云正朝这里走来,他脸色还有一些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衣衫虽然脏皱,但仍穿戴得整齐。
即使是中午,外面依旧很冷,肖梓萌脚下的溪水更是冰凉刺骨。
他问道:“你出来干什么?”
齐景云道:“皇叔,你在抓鱼?”
肖梓萌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道:“是啊,不抓鱼咱们吃什么?”
齐景云往前几步道:“皇叔,已经晌午了,景云帮你吧。”
眼看着齐景云真的要下水,肖梓萌连忙道:“你别下来,我自己可以。”
像是为了证明他真的可以,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手上不断地用力瞄准攒动的鱼狠狠刺去。
然而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他一只也没抓到。
看着肖梓萌急红的脸,齐景云轻笑出声,“皇叔,人看到的鱼比实际方位要浅一些,皇叔不妨试试往深瞄准。”
肖梓萌恍然大悟,他记得自己物理课好像学过这些,但那些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早就模糊又早远了。
他又试了试,几次后成功地抓到了一条。他开心地高举起插着鱼的树枝,溪水被他带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断断续续的弧线,折射出浅淡的彩虹。
初春的曦光里,齐景云看着肖梓萌不带杂质的笑颜,神色柔成了水,年轻的脸庞也沾上了止不住的笑意。
没有锅,肖梓萌就在火上把鱼烤着吃,虽然没有任何佐料,但是鱼经过火的烤制,就已经发出诱人的香味。
肖梓萌递给齐景云一只,自己胡乱啃起一只。
齐景云的吃相要比他得体许多,两人吃饱喝足后在火堆旁留下两串整齐的鱼刺。
晚上,肖梓萌双手支在脑后靠在山洞门口,看着星光漫漫的夜空,齐景云从山洞里出来,坐在他旁边。
肖梓萌扭头道:“你出来干什么?你还病着呢。”
面前是淡淡的月色,身后是灼灼的火光,齐景云的脸在光中半隐半现,两只手缓缓搓了搓,“皇叔,我手上没力气,你帮我……换药吧。”
肖梓萌收起二郎腿,从地上坐起,道:“走,我们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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