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纷飞的清晨,小王子收拾了几身破布似的衣服和铺盖,卷起来滚到霸桐桐家。
霸爸爸很抱歉地告诉他,他们家也太小了,住几天是可以的,但没办法长期收留,冬天还有半个月才结束,等新房盖好,最少要三个月的时间。
霸爸爸有自己的考虑小王子实在吃得太多了,他们家的米勉强能度过这个冬天,如果小王子天天在他们家这么吃,他们家得喝稀粥了。
老大老二就算了,桐桐现在正长身体,十七岁的身板像十四岁,营养必须得补上来。提供帮助建立在自身力所能及的基础上,霸爸爸不会委屈自家人。
“我知道。”小王子在贝壳沙发上蜷缩着手脚,金发盖住眼睛,落寞又可怜。
今天的小王子看起来特别可怜,收不收留小王子,桐桐决定不了,家里的大事一向都是爸爸做主。
小时候,她还跟其他孩子一起取笑过焉巴哥有白化病,现在想想可后悔了。焉巴哥却不计较,霸下村的小孩欺负她,焉巴哥还会为她出头。所以她很喜欢焉巴哥。
外面这么大的雪,焉巴哥以后真的无家可归了,桐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忽然想到村里还有祠堂,“爸爸,焉巴哥,村里有祠堂可以住,祠堂是瓦房,不透风,很暖和的。”
小王子抬起头,霸桐桐咽了咽口水,“但是,但是祠堂前两个月停过尸,焉巴哥,你怕不怕?”
小王子想都没想,“我风暴英雄胆子超大!”
随后他悄悄问桐桐,“死人为什么要放在祠堂,死的男人还是女人?”
“霸上村和霸下村死了人,都会运到祠堂做法事,生者要哭灵。上次停的是女人,一个寡妇。”
寡妇啊,我帅炸天,万一那女鬼看上我怎么办,小王子如是想。
霸桐桐“略”伸出舌头,“她是上吊死的,舌头这么长。”嫌自己伸地不够长,又伸出两只手指头,比划长度,“我那天去看了,这么长。”
真的挺长的,小王子面无表情地别开脸,就很惆怅。
霸桐桐狡黠地朝二哥笑笑。
瓦屋外风声嚎得紧,不喊破喉咙罢休。“轰隆”一声,几人开门出去看,雪帘远处,模模糊糊的,小王子的茅屋倒了。
为了安慰小王子,霸桐桐家早晨留他吃早饭。不留也没办法,他赖着不走。
新盖好的面包窑在牛圈旁边的工具房,面包窑是个可爱的熊脑袋形状,土黄色,两只熊耳朵疏通烟气。
桐桐先试着用它烤红薯泥,将红薯洗干净送入面包窑烤二十分钟。
霸橙阳在一旁打奶油,小王子烧火。
冒出红薯香味后,桐桐将红薯拿出来,挖出红薯肉,身边的小王子又在咽口水,霸橙阳拉开小王子,避免口水滴上面。
红薯泥放凉一些之后,桐桐又在在红薯泥中加入一点家酿的葡萄酒、蛋清,三四滴蜂蜜,一起搅拌至均匀。
然后把刚刚打好的奶油里加入少许绵糖,最后一起加进红薯泥中搅拌。家里没有模具,桐桐就将红薯泥搓成半个拳头大小的球球,然后在红薯球表面涂上一层蛋清,排放整齐,放入面包窑烘烤。
“这次火小点,刚刚的一半就行。”桐桐提示小王子。
小火烤上十分钟左右,出锅。
红薯泥球球圆滚滚的,呈现出诱人的橙红色,红薯泥的香味,还有奶油的甜香,要人命了简直!
小王子再也控制不住,肚子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
桐桐笑眯眯的,“吃吧,小心烫。”
两个少年一手一个,吃到嘴里还有点烫嘴。
“好吃吗?”桐桐期待地问。
他们没嘴巴回答,不住点头。
太好吃了!甜软甜软的,还有点点酒味。他们有点明白原著中的桐桐为什么能做美食博主了,几乎无师自通。他们吃过了太多好吃的东西,第一次吃自己参与做的点心,也有些特别的感触。
桐桐第一次用面包窑,担心做不成功,只做了五个,正好一人一颗红薯泥。
早晨一家人再喝了点粥,除了小王子游手好闲,其余人各自忙点事情,转眼就到了中午,此时大雪转小雪,天色阴沉沉的。
下午还可能会下暴雪,趁着现在小雪,桐桐领着小王子去祠堂。祠堂坐落于霸下村村里,几十年前霸上村和霸下村还没分得这么开,都是一个祖宗,因此共用一个祠堂。
想去祠堂,得先去霸下村村长家里拿钥匙。好巧不巧,村长老婆正好是三黑儿的妈妈,昨天下午感谢霸无棱正骨的小孩妈妈。
这位妈妈绰号叫黑儿婶,她长得黑,生出来的三个娃儿也黑,三个娃分别叫大黑儿,二黑儿,三黑儿。昨天胳膊脱臼的那个是三黑儿。
桐桐喊她“黑儿婶”,黑儿婶见着桐桐很客气。桐桐说明原因,“黑儿婶”痛快地叫自己男人拿钥匙,还问他们喝不喝糖水。
小王子想说喝,被桐桐按了手。
村长攥着钥匙,磨磨蹭蹭地不给,摆谱道,“祠堂里面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尤其是贡果——”
“给我!”黑儿婶不耐烦。村长一抖腿,似乎想起了夜晚被恶婆娘支配的恐惧,讪讪地把钥匙交给他婆娘。
黑儿婶是个伶俐人,笑着说,“只能让你住两个月,不然村里其他人有意见。”
刚被村长暗指他有偷鸡摸狗的前科,小王子咬咬唇,“嗯。”
两人刚拿到钥匙,不速之客就来了,是隔壁家的奶奶,七十多的年纪,之前小王子没少偷她家的鸡。
她枯瘦的手指着小王子鼻子,“不能给他,前几天把我孙子文杰打进住院,文杰现在啥情况我都还不知道。”
老太太瞧着矮瘦,嗓门比铜锣还大,很快将周围几家人引了过来。霸文杰是老太太三儿子家的,三儿子在外做生意,霸文杰前几天就被送去医院了。
老太太的另外两个儿子媳妇也过来了,跟着老太太一起骂,“烂心烂肺的狗东西,他也不是霸家儿孙,凭啥让他住祠堂。”
他家大儿子更阴毒,“住也可以,既然相当霸家儿孙,偷盗违背祖训,皮鞭抽一顿,在祠堂跪几天就当他住了。”
小王子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要冲上去打人。
桐桐拉住他,小脸也气的通红,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谁偷东西了?!谁偷东西了?!你们不要脸!血口喷人,我焉巴哥偷黑儿婶家东西了?”
突然被cue到的黑儿婶连忙说“没有”。
桐桐又分别问了几个来凑热闹的媳妇,都说没有。
老太太见状,气急败坏,“各家都知道霸焉巴隔三差五偷我家鸡,偷我家衣服。”
桐桐冷笑,“我焉巴偷你家东西?老太太你少给脸不要脸,好几次是你孙子霸文杰撕破我焉巴哥的衣服,我焉巴哥才拿你家衣服,上一次是你关我家的缺脚鸡,我焉巴哥拿回我家的鸡。就是你造谣,让我焉巴哥没办法抬头做人,你老不要脸。”
老太太被骂懵了,几个媳妇冲上前线,正准备开口大骂,霸桐桐忽然换了一张脸,十分沉痛,“几年前老太太摔山沟了,是谁背她上山的?是我大伯,焉巴哥的亲爸,你们一家不懂知恩图报,按祖训又得挨几十鞭?”
老太太气焰一下就熄了一半。
“我大伯为人怎么样,当年祠堂塌了一半,村里没钱,出不起钱,我大伯老好人,自己是石匠,不算自己工钱不说,就连砖头和水泥钱都是他出的,才修好了祠堂。他们自家住的还是茅草房,咱们摸摸自个儿良心。现在茅草房塌了,我焉巴哥没地方住,借宿两个月他有错?”
随后又看向老太太一家,“你们这家人口口声声说我焉巴哥不是霸家子孙,你们对得起我大伯吗,我大伯只有焉巴哥一个送终的。祠堂都是我大伯建的,你们进去不怕被祖宗绊脚吗?”
桐桐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老太太那一大家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桐桐这段话说的巧妙,当年祠堂塌了,村里人不是没钱,而是不想出钱,她说他们没钱修祠堂,照顾到了村里其他人的面子,那这些人也该拿个态度。
果然没一会,黑儿婶起头,“霸老太,您这就仗势欺人了。焉巴小子是我们看着长大,他心地不坏。”
“对啊,咱们虽然分了村,但还是一个祖宗,霸老大掏钱修祠堂,自己儿子还不能住几天。被人知道了,不得骂我们霸下村狼心狗肺。”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做人不能不懂知恩图报啊,断子孙气运。”
“霸文杰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那眼睛就常盯我家女儿看,流里流气,被打进医院了真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
老太太听到人骂他乖孙,两眼一翻,身子骨往后一栽,气得全身抽筋。
众人声音这才静下来,自觉让开一个圈。
霸老太躺在大儿子怀里,枯树皮一样的脸,脸色越来越紫。
她大儿子接连喊了好几声,“妈,妈,你别吓我。”
小王子刚刚特别爽,心想不愧是我家桐桐,这会儿心情又不好了,低声和桐桐说,“她好像要死了。”
桐桐也慌了,她把老太太骂死,她会被爸妈打死的。
霸老太大儿子抬头,恶狠狠地看着霸桐桐和小王子,“我妈要是死了,我找你们拼命。”
大儿子媳妇帮腔,“不给我们二十万弄死你们。”
一群畜生,老太还没死呢就想讹钱,黑儿婶暗骂,心里也慌得不行,这贼老太要是死在她家里,晦气!
她眼尖地瞧见人群后的霸无棱,看到了救星,“无棱大侄,无棱大侄,快进来瞧瞧。”
霸无棱被喊了进来,众人目光落到他身上。村长跟他婆娘说,“你把他喊进来又啥用。”
“你懂个屁。”黑儿婶说。
村长缩缩脖子。
“无棱大侄,你给老太太看看。”黑儿婶把他带到老太太面前。
村里人也附和村长的话,“无棱又不是医生,赶紧送医院吧,老太太看着要断气啊。”
霸无棱掀眼皮瞧了一眼桐桐和小王子,小女孩一改刚刚斗战胜佛的样子,嘴唇有些发抖。霸无棱收回眼神,蹲了下来,给老太太搭了一下脉。
他气定神闲的,周围的人忽然觉得他有几把刷子。
周围一个媳妇忽然想起来,“昨天霸无棱给三黑儿接骨,就嘎嘣一下的事。”
“这么厉害,以前没看出来啊。”周围的人说道,但也不抱希望,“老太太眼看着要死了,除非大罗神仙来救她。”
霸无棱把了脉,“短暂性脑缺血,之前还有低血糖,今天一天应该都没吃饭。”
老太太的二儿子连忙点头,“今天我妈说吃不下饭,的确一天没吃饭。无棱,你救救我妈。”
霸无棱淡淡地说,“再不施针,一刻钟就会死。”
“那快施啊!”黑儿婶子急道。
霸无棱放开老太太的手腕,站了起来,“救人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
老太太大儿子怒了,“霸无棱你什么意思?!”
霸无棱一笑,红唇潋滟,说出的话却十分森冷,“我不救垃圾,除非……”
“除非什么?”
“霸家祖训,我记得,诋毁诬陷长辈,得跪下给长辈磕三个头赔礼,”霸无棱身型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家人,“做媳妇的,给桐桐道个歉,做儿子的,给霸焉巴磕三个头赔罪,不过分吧。”
好死不死,霸上村人的辈分比霸下村的人高一辈,霸焉巴和老太太是一个辈分的。霸焉巴就他们的长辈。
那两个儿子脸都气成了绛紫色,比他们老娘更紫。
“你们还有十分钟,老太太快断气了。”霸无棱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周围的村民抱着点看好戏的心态,催促道,“全旺,全盛,跪下磕吧,不然你妈真的死了。”
“对啊,这时候由不得你们置气啊,老太太死了,有你们后悔的。”
“快跪吧,霸焉巴的确是长辈。”
于是当着霸上村和霸下村全村人的面,大儿子全旺和二儿子全盛,跪下来给小王子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小王子矜持道,“不必多礼。”
全旺和全盛拍拍灰站了起来,真恨不得晕倒的是自己。
小王子撇开头,对上霸无棱得意的眼神,刚升起的一点感激全都没了!他就是在显摆,臭显摆!
两个儿媳给霸桐桐道歉,“对不起。”
霸桐桐点了点下巴,“以后别说我焉巴哥是小偷。”
几个人满口答应,再耽误下去,老太太真咽气了。
黑婶儿焦急问道,“无棱大侄,现在可以施针了吧?”
霸无棱说,“我没带银针,三黑儿,替哥哥跑一趟。”
三黑儿可喜欢霸无棱了,皮猴儿似的从后面窜出来,一眨眼跑得没影。村长在后头喊,“慢点,穿件皮袄!”
从这儿到霸无棱家,少说也要二十多分钟,刚刚霸无棱说老太太只有十五分钟。一家人察觉到被耍了,敢怒不敢言,响头都给人家磕了,还能丢人到哪儿去。
黑儿婶给霸无棱他们三个倒热糖水喝,一大屋子人等了二十分钟,三黑儿气喘吁吁跑回家,吸溜一口鼻涕,“哥哥,给!”
“谢谢。”
霸无棱用打火机给银针消毒后,给老太太扎了几个穴道。
不一会儿,老太太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了霸无棱,她沙哑着嗓子,“我到天宫了么,好俊的仙官。”
霸无棱收起银针,丹凤眼不带一丝情绪,“您死了也是下地狱。”
老太太又嗝屁了。
霸无棱再施了一次针,老太太再次醒来。他这回没再刺激老太太,收起针离去。
少年背影颀长,穿着件暗红的棉袄,如雪中孤零零的一株红梅暗香。
他步履坚定地向前,即使踩到了狗屎,也绝不回头,酷,就非常地酷。
小王子和桐桐小跑跟在霸无棱身后。
小雪暂歇,藏了大半天的太阳露出边角,微弱暖意的阳光铺满前路。
“无棱哥哥,你太厉害了!刚刚谢谢你。”
深藏功与名的霸无棱一愣,抿着花瓣唇:糟糕,又让霸桐桐认为我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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