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楚的亲兄弟傅容, 上次拿一本污秽春宫册子给江沅, 想故意恶心她。
至此,傅楚得知, 明面装作不知,实则暗地早把这不争气的兄弟给关押软禁监视起来, 并罚他挨饿, 不给任何吃喝, 傅容又是撞墙,又是哭天抹泪佯装服毒上吊,各种演戏, 傅楚去看望他,一遍遍, 指天发誓表示错了,再也不敢了,又像曾经无数次所犯下惹了大祸、要傅容给他收拾摊子一样。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寻死觅活, 各种忏悔, 拉带着傅楚重去追忆他们小时候之事, 什么亲情啊, 那些艰难苦海的岁月。
傅楚心软了。
就这样, 傅楚又把这混账不是东西的弟弟放出来。至此,那傅容像被什么魂附体,人也安安静静,没闹幺蛾子。
江沅屋里有个丫头, 叫素云。这丫头,专管针线上的活,平时本分老实,规规矩矩,江沅对她印象也不是特别深。然近几日,对江沅却格外殷勤周到,时常逮着机会在江沅跟前挣表现讨好。这日,丫头素云给江沅做了一双白色狐狸毛手套。“夫人,您戴戴看,合适不合适?”江沅把手套接了过来,试戴了戴,也不回答,也不说好。
那素云战战兢兢。
江沅说道:“你想要做什么?这般殷勤,好像和你平时闷葫芦的性情不同?”
这一声,那素云眼泪刷地一下,淌过粉腮。她给江沅跪下,不断磕头:“夫人,奴愿做牛做马一辈子伺候您、孝敬您,求您帮我给相爷说说情吧!奴婢给您磕头,给您谢恩了!”
“……”
江沅僵在那儿没有动,后来她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丫头素云,有个亲姐姐,叫素月,才刚前不久,被傅容给盯上,想强娶了做小妾姨娘。
江沅心情很复杂,不是她懦弱明哲保身,实则她如今和傅容的叔嫂关系既尴尬、又说不清道不明。
江沅把女孩儿轻轻拉起来,让她不要跪不要磕头,然后,吩咐月桐:“你去拿点药膏来嘛,这丫头,额头都快磕烂了,也怪可怜见的!”
素云金豆子纷飞,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坠。江沅亲自给她抹了药,叹气说道:“其实,说句不怕你笑话我窝囊的话,那个人,我都是能躲就躲,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
素云说:“可是,可是,相爷他很宠您呀!除了您,还有谁可以让相爷愿弃亲兄弟于不顾……夫人,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您的话,相爷一定会听!您就当做善事在积德吧!我姐姐素月,如果真做了这傅容的小妾,除了死,就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说着,又声音嚎啕嘶哑,撕心裂肺哭起来。
江沅到底没架得住这丫头的各种悲戚绝望中的哀求,她的脑子浮现出一张极具阴狠扭曲恐怖的面容。是的,她和傅容是一个绝对尴尬、又复杂微妙的叔嫂关系。江沅想起关于这男人的种种残忍卑劣行径。傅楚很宠这个弟弟,虽然太多时候在生气——“这个混账作孽的小王八畜生,老子改天一定要亲手掐死他才算松气!”
然而,别说亲手掐死了,就是稍微狠下心来监管约束,他都是内心矛盾重重。
江沅实在太了解他枕头边的这个男人,不管是对妹妹傅琴,还是对弟弟傅容,那种永难磨灭消除的内疚负债、几乎折磨缠绕着他一生。
他纵容弟弟傅容,因此,那傅容干尽人世间各种卑劣事,他感到丢人,痛心,却又无能为力。只得一次次教训,教训完毕,那傅容哭一哭,寻死觅活演上一出,他又开始心软了。
丫头素云后来又对她说:“夫人,相爷凡事都会听您的!只要有您出面,不怕那傅容公子还敢再来要人,奴婢相信,在相爷的心中,傅容公子又怎会抵得上您的地位呢!”
江沅笑容复杂地自嘴角微微扯起,要不是眼前丫头哭得如此绝望悲戚无助,要不是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幕幕有关于傅容、他院子那些小妾各种凄惨境遇——
江沅简直是要怀疑,这小丫头,在用激将法!想激将她!
江沅再次徐徐叹了口气:“这个,我可还真不敢说?!”
素云浑身一颤,几乎有些惊茫愕然地望着她。
江沅心想:确实,她可还真不敢说!她这辈子,向来没自信心惯了——
要说,傅楚为了她这个妻子,真的可以弃弟弟傅容于不顾吗?
江沅背皮打了个寒噤,不禁越想越觉质疑,不可相信。
***
傍晚,两人坐在大圆红木桌用晚膳,傅楚今日回来得稍晚,想是那朝中大臣闹得风风雨雨,并非他往常想象的那般容易摆平。
他微蹙着剑眉,一勺勺舀汤显得心事重重。
江沅就着丫头素云的那席话,一直盯着夫君的俊面看。
傅楚轻轻放下勺子,丝帕擦嘴角,“你今天怎么了?”目光渐渐温煦。
江沅道:“我屋里有个专门做针线活路的丫头……”
“嗯!”
男人眼眸越发温和,表示耐心在听。
江沅继续:“她有个姐姐,叫素月,今天,她求我,额头都快碰烂了……”
“怎么了?”男人道。
尽管对于这些女人间芝麻琐事很没兴趣听,可是,她如此郑重凝视他,再没有兴趣,还是听了。
“相公!”
江沅颤抖着唇舌,语气高声地道:“你弟弟傅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你如此纵容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无天,视人命为草芥,你都不好好管管吗?”
傅楚剑眉又是微微一蹙,默不吭声,半晌,轻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也是没办法,你是知道的,也是最了解我的,该管的我也基本也都管了——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江沅正视着傅楚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实在不像话!而你,也实在是——哎,我该怎么说呢!你一直觉得你是亏欠了他,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一味包庇纵容,他如何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你都一味放纵着,给他善后,收拾烂摊子,想必,你每做这些一次,心中犯罪感就减少一分,是不是?可是,你这样子,到底是爱他、同情他、宠他弥补他,还是在害他呢?”
傅楚大吃一惊。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人敢和他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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