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诗酒花,百药神工绝天下。
位处秦岭深处的万花谷,是与长歌、七秀齐名的盛世风雅之地。
谷主东方宇轩常常邀请名流高手来此对弈品茗,饮酒弹琴,久而久之,谷中奇人异士渐多。
药王孙思邈,即为其一,许辞正是他门下的小弟子。
然而这位,虽承名师教导却实非合格的杏林医者,诊脉施针时尚且循规蹈矩,开出来的药却是人见人惧,避之不及。
“听说康先生请来了七秀坊的琴秀,要为她塑像呢。”
“晴昼海的那尊貂蝉拜月的风华,饶是我等日日见着仍觉目眩神迷,也不知此番无骨惊弦与素手清颜的珠联璧合会有何等佳作现世。”
今日许辞照例上三星望月见过师父,回去的途中,无意听到了芳主一脉的两位师妹说话,心里突然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请问康先生现下何处?”
“应当是在居所。”见到相问的人是许辞,两个小姑娘回话都有些羞涩。
而对此已是司空见惯的许辞,道了谢,转身便去召羽墨雕。
羽墨雕是谷中专门饲养的坐骑,疾且稳,而康先生的居所是谷主特意开辟的,十分僻静,乘它来往是最合适的。
勿怪许辞这般警惕,因为自初见始,那位素手清颜康雪烛看他的眼神就有一种奇怪的渴望,像是对一件可以剖解的物件那样,虽然隐晦,却瞒不过从未放下过修道神识极为强大的他。
许辞到时,康雪烛的屋外已经围了许多等候的人,其中有熟知他的还奇怪,不是对素手清颜的雕像兴致泛泛不喜与之相交么,难道是为那有无骨惊弦盛名的琴秀而来?
“许师兄!”一位弟子拉住就要上去敲门的许辞,“康先生做塑时不喜欢旁人打扰他的。”
“让开!”许辞蹙眉,挥开了这弟子。
然后,一道雪色光辉划过,面前雅致的屋舍破成了两半,再看许辞,他那柄别在腰间甚少出鞘的长剑冬至已握到了手中。
众人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震惊,就看到一片废墟中康雪烛拿着正滴血的刻刀对准了被捆缚在床头昏迷不醒的高绛婷,所有未出口的指责顷刻之间都尽数咽了回去。
许辞神色淡淡的扫过立在床边的白衣素裙温婉含笑的女子雕像,面容与高绛婷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细看袖中空落落还缺着一双手。
“果然。”
“你该死。”
准备许久的完美作品骤然被打断,心血眼看也即将付诸东流,康雪烛转过头来,两眼通红。
“你才该死。”
许辞翩然一侧身躲过他含恨飞射而来的刻刀,手起剑落在夺路欲逃的康雪烛前方竖起了一道剑气之墙。
接下来,众人便眼睁睁的看着许辞如同猫戏老鼠般,轻描淡写的就将武功意料之外高强的康雪烛困在了方寸之间,并一举刺破了他的丹田。
“许……许师兄?”先前被挥开的弟子,舌头有些打结。
“这尊塑像是用活人筋肉雕刻的,去请谷主来。”
“噢,好好好……”那弟子听了吩咐,赶忙就跑。
许辞收回了剑,又叫混在人群中的其他年轻弟子把萎顿于地的康雪烛也给捆起来,再将高绛婷带出废墟送到裴元大师兄那里去。
裴元是万花谷诸弟子之首,医术也是谷中仅次于药王的高绝,因为赶得及,高绛婷的手上只浅浅的开了道口子,伤势并不重,所以许辞也就没想劳动师父他老人家了。
东方宇轩来的很快,在场的弟子们纷纷行礼道,“谷主!”
“你这次做的很好。”已从弟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的东方宇轩朝许辞点了点头,憎恶的瞥了一眼康雪烛,又道,“至于这恶徒,先关起来,等高姑娘醒了再处置。”
“是!”
略过剩下的这残局东方宇轩是如何处理的不说,回头许辞就去了裴元处。
“大师兄,高姑娘可还好?”
“无碍,手上的伤口刚上药包扎过了,人一会儿就醒。”
说来,裴元俊美儒雅,许辞清隽逸绝,二者风华之出众不仅于万花谷,在整个大唐江湖年轻一辈中也少有人及。
不过,这对师兄弟虽同是药王嫡传,私下却鲜少交会,裴元大多数时候都在潜心钻研医术救人性命,许辞则更爱静处,除了日常的向师父见礼问好外,偶尔也会往仙迹岩去向谷中各有精擅的长辈讨教一二,以疏阔心境。
因此,一问一答才两句,两人便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寂静中,好在这并没持续多久,高绛婷惊醒了。
大抵是昏过去的那一刹就明白了自己可能有的遭遇,她醒后的神色,有惊有怒还有一点相思错付的哀戚。
“高姑娘。”许辞的声音像是初春雪化后的泉水,清凌凌的,没有一分暖意,也不冷冻。 “康雪烛已被拿下,不知高姑娘有何想法?”
“他之生死我不予妄论,但求能废去那双手。”高绛婷垂眸敛去眼中复杂,半响后平静的回道。
许辞不得不赞她一句狠决。
诛人之道诛心为最佳,康雪烛以雕塑传名,还借此残害了不少无辜,这样的他对自己的手自然也是无比重视的。
“在下会禀过谷主,如姑娘所愿。”
“多谢。”
“不必客气。”
许辞颔首,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的话便离开了这里。
高绛婷并未滞留多久,她来时满谷欢动,走却悄悄的只有许辞来送。
“康雪烛昨夜自尽了。”
这个结果,许辞一点不意外,丹田刺破武功尽失双手筋脉也被粉碎,又即将沦落为聋哑村里的仆役,那么自傲的人怎可能会愿意苟活。
高绛婷她也不意外,只是转身后,一滴眼泪滑落脸庞,所有伪装的淡漠都被心底的脆弱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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