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选手, 黑袍男人内心又涌起了一股熟悉的屈辱。
他咬了咬牙, 不复之前的高冷,索性起身追上去将人拦住“这位小兄弟要不要算一卦”
对方回过头看着他, 眼神看上去有些古怪“你叫我”
黑袍男人煞有其事地说道“我见你周身黑气环绕, 这才叫住你。”
阮阳听到“黑气”这个词,眼神就更古怪了, 他偷看了眼肖司明, 嘴上回道“是吗”
肖司明也皱着眉头朝黑袍男人看了过来。
这里人太多, 气味混杂,他在靠近人群的同时就特地用本体悄悄裹住了阮阳。
这人竟能凭肉眼凡胎看出他的真身
思来想去,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夺舍。
这两天他在床上对阮阳“加以酷刑”, 逼得人双腿乱蹬的同时把什么都交代了。
大概是封印还没完全解开的缘故,阮阳的记忆只恢复了一半, 法力也是。
但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够承受全部的法力。
他目前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甚至一身的幽冥之气收都收不回去, 在肖司明眼里, 阮阳就像是一块行走的桂花糕。
这个时期也是阮阳最需要被保护的时候, 谁也说不准他这一身的法力和幽冥之气会不会被不怀好意的东西盯上。
肖司明面上没什么变化, 却分出一缕黑雾,那缕黑雾几乎凝成了实体, 悄无声息地悬在黑袍男人头顶上方。
黑袍男人对头顶的危险浑然未觉, 他重重点头“这黑气就代表霉运哇, 看你霉运缠身,最近是不是不大顺心”
阮阳“”
肖司明“”
黑袍男人见阮阳突然陷入沉默,差点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身份,正打算来个先发制人,便听阮阳开口说道“还行,我觉得还挺顺心的。”
毕竟最近他每天都过着和肖先生床头黏糊到床尾的日子,一身骨头都快在家里泡懒了。
黑袍男人“”
这话让他咋接
阮阳的不配合让他一时语塞,不过他好歹是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再加上他在这里对别的算命先生观察了一下午,那些忽悠人的话张嘴就来“这些只是表象而已,其实危险就埋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如到我这里算一卦,有助于你趋利避害。事业、学业,我都能看,相逢即是缘,如果不准我是不会收你钱的。”
这骗子骗起人来说得头头是道的,如果放在几个月前,阮阳没准真能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他转头看向肖司明,满脸写着对这种江湖骗术的好奇。
肖司明自然看得出来他的意图,于是点了点头,手掌罩在阮阳后脑上揉了揉,语气宠溺“你想算就算一卦吧。”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黑袍男人刚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阮阳身上,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人。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递过来的眼神凌厉,表情看上去也十分的冷漠,和刚才那副语气宠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而且不知为何,黑袍男人觉得此人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等他仔细回想,阮阳已经拉着肖司明到他的摊子前面坐下。
黑袍男人无端打了个颤,之前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在心里嘀咕,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又难用。
身为妖族,他对弱小的人类很是看不起,从捡到现在这具躯壳起便时常觉得不适应,只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形势所迫,等妖王大人解开封印,再找回当初流落在外的那部分力量,恢复巅峰期的实力,就一定能带着他们妖族东山再起。
而当务之急,是先替妖王大人扫除面前这两个打乱他们计划的障碍。
如此这般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后,黑袍男人定了定心神,忍辱负重地拿出自己最小心谨慎的态度对付面前的二人。
他状似随意地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一张黄纸,状似随意地问阮阳“你想算什么先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施展五鬼搬运诀的前提便是对方亲手交出自己的八字。
冥王哪里有什么生辰八字,过去在冥界,哪天生辰都是他自己瞎几把定的,就为了看众鬼聚在一起,凑个热闹。
因此阮阳想了想,说“你给我看看手相吧,用不着生辰八字。”
黑袍男人“”这一上来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一时语塞,然后才干巴巴地表示“我不会看手相。”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路人群众,一来是因为阮阳和肖司明长相出众,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二来就是因为这黑袍男人端了一下午的架子,神秘得要命,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他有多少本事,是真高人还是故作神秘吊人胃口。
结果听到他说自己不会算手相,大家的眼神顿时不屑起来。
嗐,这年头,街上随便拉一个算命的都会看手相好吗
“故作神秘的,连看手相都不会,好像不太专业啊”
“那刚才怎么不肯给那男的算卦我以为态度这么横有多厉害呢”
“因为不会呗,怕一张口被人揭了老底”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旁边摊子戴黑眼镜的算命先生也留意这位神秘的“同行”很久了,此时听到他连手相都不会看,也是不由得冷哼一声,花白的山羊胡子跟着颤了两颤。
他内心感叹着市场之浮躁,此刻恨不得上去对着黑袍男人指责一番连点基本功都不会就敢出来混了,实在是行业之耻啊
黑袍男人接收到众人不屑的目光,内心感到羞辱的同时还有一丝委屈。
他过去好歹也是个妖圣,是妖王座下的左护法,居然有一天会因为不会看手相被人类看不起
凭什么啊
内心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火,这位忍辱负重的妖族左护法大人咬着后槽牙说道“我不会看手相,但擅长推算八字,把你的八字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事业学业我都能算,不准我不仅不收钱,还倒贴你一万”
他这话说得围观群众都开始心动了,阮阳却只是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表示“哦,好吧。”
左护法“”
你那勉为其难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就坐阮阳旁边那个,你别当我戴着兜帽就看不见你满脸的不屑,能不能尊重一下妖
好在阮阳没有继续刺激他,转而问道“姻缘能算吗”
这句话可以说是正中下怀,左护法心中大喜,一连地点头应道“当然能,如果能双方生辰八字,还能算两个人的八字匹配度。”
他心中暗道只要你能交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你想算什么都行。
左护法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了自己拿到阮阳的八字后,召来五鬼拘走阮阳魂魄的画面,心跳加快,满心都是大仇将报的喜悦,谁知接下来阮阳重重点头,亲昵地挎住肖司明的胳膊,对着左护法说道“好,那就算算我们两个的姻缘吧。”
“”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上一秒还激动不已的左护法这一秒骤然偃旗息鼓。
这一瞬间,他深刻地怀疑对面这两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伪装,故意联合起来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气得头脑发胀,隐匿在宽大帽檐下的眼圈都气红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耍、我”
同时又警惕起来,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戒备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围观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出阮阳等人的同伙。
“你在说什么”面对他的愤怒,阮阳显得很无辜,他微微皱了皱眉,语气真诚地发问“不是你说可以算姻缘的吗”
一旁的肖司明也朝他投来冷冷的一瞥,目光之中带着嘲弄,仿佛在嘲笑他的见识太少。
左护法“”
阮阳当众说出这话后,周围安静了数秒,紧接着众人悄悄议论了起来。
“哇塞,现在的小年轻,好刺激。”
“你管人家那么多呢,人家郎才郎貌的,谈个恋爱也没啥,再说你看那个高个子的包,爱马仕诶,估计还挺有钱的。”
左护法还耳尖地听到一旁有两个女孩子在窃窃私语,语气莫名地激动“磕到了磕到了”
竟无一人露出鄙夷之色,和这些人比起来,神情错愕的左护法确实显得很没见识。
他已经有一千年没有踏足人界,一千年前这些个凡人不是还主张什么存天理美人欲么连男女之情都不好意思当众表达,现在的人界居然风变得这么开放
不过错愕归错愕,总而言之,在知道对方不是在故意拿他开涮后,左护法紧绷的身体在周围的议论声中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确实不应该如此慌张,两个人类而已,对他尚且构不成威胁。
他既然有把握送走一个阮阳,那么再加上一个肖司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护法大人这样想着,对面的阮阳却体贴地表示“你不能算的话也不用强求自己,肖先生,我们去找别人算吧。”
后半句话是对他身边的肖司明说的,说罢,二人便要起身离开。
“”一听这话左护法再顾不上什么警惕不警惕的了,忙叫道“我能算”快到嘴边的鸭子当然不能让它飞了,今天送这两人去见阎王的事,他志在必得。
“把你们二人的八字写下来给我。”
想要成功施展五鬼搬运决,需要一方主动交出自己的生辰八字。
过程麻烦得很,但只要能拿到对方给的八字,就能在顷刻间召唤五鬼出来。
阮阳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接过纸笔,思索片刻写下了自己这一世作为人类的出生时间。
他正胡乱思考着要不要给肖先生随便编一个八字,肖司明就已经伸手过来,在他的字迹旁边写下了一串数字。
肖先生也有出生时间
阮阳好奇地看了一眼,年份暂且不提,月份和日期却叫人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轻声念了出来“十一月七号”
好像是他面试的日子。
耳廓被温热的气息包裹住,肖先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被刻意地压得极轻,却瞬间盖过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是和你重逢的那天。”
阮阳猛地回头,肖先生双眼眼眸深邃如深潭,四目相对之际,他心口像是被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击中。
直到和你重逢那天,我才如获新生。
阮阳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而是下意识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去。
肖司明用掌心挡了一下,眼神闪了闪,飞快地扫过周遭一圈围观群众,轻声说了句“回去再亲。”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肖司明眼神越发幽深,要求阮阳回去再亲的是他,说完话后大庭广众之下搂住阮阳的腰对外无声宣誓主权的也是他。
左护法大人可以了,你们秀恩爱的看看场合好不好不要以为我戴着帽子就什么都看不到我长了眼睛的
他盯着阮阳手里那张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的黄纸,眼神倏地一亮,一颗心再一次加速跳动起来。
“拿给我吧。”
快了,快了看着阮阳亲手递过来的八字,左护法面上难以自制地露出了喜色。
在即将接到黄纸的时候,阮阳却忽然手臂一缩,将纸收了回去。
左护法“”
“我不想算了。”阮阳看着手里的黄纸,看见肖司明写下的那行出生时间,心都软成了一汪水,他现在对这江湖骗子不感兴趣了,更想一脚油门回别墅,好好亲一亲肖先生。
于是他和对方打商量“我把算卦的钱给你,这张纸送给我吧。”
左护法“”
连番被耍,他面上终于露出了狰狞之色,厉声道“这恐怕由不得你”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黄纸从阮阳手里夺过,“刺啦”一声,黄纸分成了两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周遭的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尖叫,左护法奋力地将面前摆摊用的小木桌掀翻,肖司明神情骤然结冰,早在他有所动作的同时,就将阮阳揽到身后,抬腿踢飞了迎面而来的小木桌。
左护法顾不上看他冷厉得像要杀人的眼神,慌忙低头检查抢来的纸,确认自己手里这一半记录着阮阳的生辰八字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终于拿到了”
要不是因为阮阳,他堂堂妖王左护法怎么会沦落到被一群人类嘲笑
现在就是让这人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知道以刚才肖司明出手的那一下,此人估计有些能耐,为了不让自己遭遇“反派死于话多”的fg,他连忙压下心中的狂喜,口中飞快地念起五鬼搬运咒来。
“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
最后一个字念完,周围平地吹起了一阵猛烈的阴风。
“怎么回事”
“我靠,怎么突然变天了”
这群在社会主义阳光照耀下长大的平头百姓显然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吓得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大叫。
左护法在狂风中笑得猖狂“哈哈哈哈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妖族盟友的力量”
能和他们妖族打交道的五鬼当然不是普通的小鬼,这些可都是一千年前从冥界叛逃出来的冥差,之前的身份已经算得上是冥界的小领导了。
他这次来到人界,没有法力也没有钱,为了找到这些冥差可谓是吃尽了苦头,风餐露宿的,甚至大部分时候只能睡在桥洞里忍饥挨饿。
但此时此刻那些吃过的苦都有了价值,这些从冥界叛逃的冥差就是他的王牌,有这些最会勾魂的冥差在,别说阮阳一个人类,哪怕今天在这儿的是大罗神仙,也得脱层皮
阮阳在狂风中眯了眯眼睛,抓住了这人话语中的关键信息“妖族”
肖司明亦了然道“你是妖王的手下”
“”左护法明显一愣,他厉声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妖王大人”
肖司明冷嗤了一声。
左护法心里划过一抹熟悉的不安,他找不到缘由,只好安慰自己这都不重要了,只等叛逃的冥差们过来带走阮阳的性命,他就算是为妖族复兴之路铲除了一大障碍,妖王大人日后知道了定会好好嘉奖于他。
不愧是前任冥界的小领导,这群冥差出场的派头果然大。
狂风平地升起了足足有半分钟,众人头顶甚至隐隐有乌云蔽日的趋势,铺垫了这样多的出场准备后,五个身形细瘦、身穿黑袍的叛逃冥差才姗姗来迟,破空而出的出场,一致的造型和步伐,看上去酷炫得一批。
左护法目前没有法力,见到这群冥差出场,态度虽然称不上谦卑,但也足够尊敬了,甚至亲自上前行了个礼,称呼这五位叛逃的冥差为“鬼帝大人”。
“鬼帝大人,这次召唤你们出来,是希望你们能替我们铲除一障碍。”左护法一手指着阮阳,愤愤地控诉道“此人扰乱妖王大人的计划,几次三番挑衅吾辈权威,还请大人们将其魂魄带离人界”
这几位叛逃冥差显然是知晓左护法口中的“计划”的,被对方尊敬的态度也捧得有些飘飘然。
为首的那个冥差微阖着眼睛沉吟了三秒后便语气淡然地应允下来“既然是左护法的请求,我们定当帮你解决此人。”
说罢,便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于是下一秒这群冥差就和不远处的阮阳以及肖司明数目相对,由此,便顺理成章地看见对方周身乌黑浓郁得几乎有冲天之势的幽冥之气。
“”
早已恢复了部分记忆和法力的阮阳扒着肖先生的袖子若有所思“我好像见过他们。”
肖司明盯着那些人,内心不知为何也有些无言以对“是你的属下。”
他此时虽然眼神依旧冷厉,但显然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杀气腾腾了。
所谓妖族的王牌盟友,就这
那些冥差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阮阳的身份,这般浓郁的幽冥之气,除了冥王殿下还能有谁
这一瞬间,原本还在装腔作势的冥差们一齐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阮阳,沉默不语,眼神都有些发直,活像是一只只伸长了脖子的呆头鹅。
左护法见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冥差突然就不说话了,久久也不见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不由得急不可耐地催促了一声“鬼帝大人”
“鬼帝大人们”如梦初醒,身形晃了两晃,慌乱地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慌失措“夭寿啦耍大牌耍到顶头上司面前啦”
除此之外还有“冥王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殿下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左护法这会儿也看出不对了,他一头的雾水,委婉问道“鬼帝大人为何为何如此慌张”
众冥差废话能不慌张么
他们这些叛逃的冥差,就相当于是在国企就业后趁上司不在就翘班的员工,如今翘班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这不是找死么
愣着干嘛逃啊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这样的信号,几个叛逃冥差流着冷汗,如临大敌,转身拔腿就逃,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派头不派头酷炫不酷炫了,一个个撒开了腿,逃得快如闪电,逃的时候还不忘朝今天这一出的罪魁祸首狠狠瞪了一眼,留下可怜的左护法大人在原地一脸的错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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