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孟瑶压根不知道李承策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男女毕竟有别, 你这样直接要求我将衣袖子挽上去好像不大合适吧?

    但李承策坦然的很, 一脸平静的对上她惊讶的目光。

    孟瑶暗暗的咬了咬牙。

    行, 你是太子殿下, 你了不起,你的吩咐我不敢不遵从。

    只得伸了右手,一寸寸的将自己的衣袖子往上挽。

    她的动作很慢, 想着只要李承策开口叫停,那她就立刻停下来。

    不想这位殿下仿似压根不知道世上还有停这个字,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孟瑶纵然心中万般不愿,但也只得咬牙继续将左臂的衣袖子往上挽。

    外面碎金似的日色透过半开的雕花窗子斜进来,照的屋中十分的明亮。

    李承策就见她挽起衣袖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欺霜赛雪似的白。

    不由的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甚至很有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但他还是竭力的压制住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只是依然不明白那一晚李承霄为什么一定要看孟瑶的左臂。

    这时就见孟瑶的衣袖子已经快要挽到肩臂处了, 入目所见的不但有凝脂似的白, 更有一点红。

    那一点朱砂红, 便如同雪地中的一枝红梅,十分的显眼。

    李承策心头猛的一震,双眼微微睁大。这是......

    他惊讶的看着孟瑶手臂上那一点殷红如血的守宫砂。

    原来李承霄那夜之所以要看孟瑶的左臂,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李承霄既然培养孟瑶成了一名杀手,心中也明知她出任务的时候会利用自己的美色,但却依然这般在乎她手臂上的这颗守宫砂。

    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自欺欺人!

    自然,这也能从侧面印证出李承霄对孟瑶是何等的在意,对她的独占欲是何等的强烈。

    这一刻李承策对李承霄是愤怒的, 鄙视的,但是眼中看着孟瑶左臂上这一颗完好如初,象征着女子贞洁的守宫砂,他心中却也有一层他没有察觉到的隐秘的欢喜。

    猛的又想到前两日海棠说过的话,她们这些人,每次出任务回来都要用特殊的药水泡身子。那药水虽然能使人肌肤白皙柔嫩,全身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但泡着的时候却如同有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穿骨肉,令人生不如死。

    看着孟瑶的目光不由的软和下来。就是刚刚他心中的那股怒气和郁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

    “将衣袖放下罢。”

    他温声的说完这句,又看了孟瑶一眼,这才转过头继续看手里的奏本。

    孟瑶依言将衣袖子放下来,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自己的左臂。

    只是心中依然觉得很奇怪,李承策为什么忽然叫她将左臂的衣袖子挽上去?

    李承霄那夜会提这个要求还罢了,他是知道瑶姬的左臂上有守宫砂的,没事就检验下她的守宫砂是否还在早就已经成为这个渣男的日常,但是李承策......

    他总不可能知道瑶姬的左臂上有守宫砂的吧?

    还是说,那夜李承霄和她见面的事李承策是知道的?甚至连当时他们两个说的话李承策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然刚刚他怎么会忽然......

    这般一想,孟瑶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面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若果真如此,那李承策这个人可就真的太可怕了!

    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孟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刚刚忽然要奴婢将衣袖子挽上去,可是奴婢的左臂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李承策握着白玉笔管的手微紧。

    她这是起了疑心了?

    李承策并不想让孟瑶知道他其实一直都遣人在暗中的监视着她,她每日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若知道了,总归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往后她肯定会警觉一些。

    面上便依然端着如平日一样温和的神情,语声淡淡的说道:“方才孤见你研墨时左手不甚灵活,便想看看你左肩的跌伤恢复的如何。若不然你研出来的墨浓淡不已,孤下笔写出来的字便会不均匀。”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看孟瑶,反问着:“怎么,孤难道看不得你的左臂?”

    孟瑶被他这句话问的一愣,下意识的就回答道:“没有,您当然看得。”

    她这话成功的取悦到李承策。

    唇角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他回过头一边继续批阅奏本,一边心情很好的说道:“你退下,今日不用过来伺候了。”

    左手尚且不灵活,想来是左肩的伤还没有全好,暂且还是让她多休养个几日。

    孟瑶没有想到李承策会忽然给她放假,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明明这位殿下刚刚还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结果现在看了下她的左臂就要给她放假了?

    要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她放假,那她往后情愿每天都给他看自己的手臂。

    反正看看手臂而已么,她既不会掉一块肉,也不会损失任何东西。

    忙行礼谢了恩,然后转身退出殿外。

    听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李承策忍不住停下笔,转过头看着窗外。

    就看到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在院子里的青石甬道上走着,脚步极轻快的样子。秋天温暖的日光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好像都在散发着柔光。

    倒是个很容易就会满足的人。

    李承策眼中不由的浮上几丝笑意。

    接下来的几日孟瑶过的都是这种在李承策身边伺候半天,然后就被李承策叫退下,不过再过来伺候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畅快。

    又因为御医院每日都会有补身体的药送过来给她喝着,御膳房得了李承策的吩咐,给孟瑶每日的伙食也都是用足了心的荤素搭配得当,深恐她吃的不满意。

    于是这么半个月下来,孟瑶虽说没有发胖,但是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相当的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水灵娇妍的好像春日枝头刚开的一朵粉色芍药。

    可惜再过一日就要跟着李承策去怀栾围场秋狩了,考虑到现在的节气已经是农历九月,早晚微凉,衣裳是肯定要多带一些的。

    再者秋日干燥,这擦脸的珍珠霜之类的也肯定要带一些。

    原以为不会有多少东西,但零零碎碎的一番整理下来,就发现竟然还不少。

    孟瑶看着眼前桌面上摆着的那一堆东西皱起了眉头。

    又想到这怀栾围场虽然就在京城的邻近省份,但走走肯定也要个好几日的,那就肯定很费鞋袜了。

    得,看来鞋袜也得多带两双预备着。

    关键是,只要一想到到时要纯靠两条腿走那么远的路,孟瑶就觉得有些受不了。

    而且这次的秋狩,李承霄身为皇室之人也肯定会参加的吧?那她岂不是又会有见到李承霄的风险?

    这下子真的是连收拾行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承策这里现在也正在收拾行装。

    不过这些事压根就不用李承策操心,自有徐怀打点。

    储君出行,自然非同小可,仅是列出来要带的东西就足足有好几张单子。徐怀正在指挥内监们照着单子收拾打点一应行装。或分门别类的放到香樟木箱子里面装好,或装到包裹里面。

    至于李承策,正在偏殿同卓华容说话。

    “信王近来可有动作?”

    “自打他安插在户部的人被殿下一锅端了之后他很安分了一些日子,”

    卓华容面上笑吟吟的,“他心中肯定也明白这是殿下您给他的一个警示,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的肆无忌惮了。不过前几日我听说他去了一趟紫阳山,想要求见皇上。”

    结果自然没有见到。

    自打熙宁帝搬入紫阳山的宫殿中闭关修行,李承策便以孝顺为由,特地遣了三支精锐侍卫,足足有三四千人守在紫阳山各个上山的路口,任凭何人,不得他的手谕皆不得上山。

    李承霄去紫阳山要见熙宁帝的事,早先就有人快马过来禀告过他。自然,不得他的命令,没有人胆敢放行。所以纵然李承霄在山下守了一夜,甚至以信王之尊拔剑逼迫守军将领,但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悻悻而归。

    至于李承策为什么想要求见熙宁帝,李承策和卓华容心中都很明白。

    这几年李承策看在李承霄是自己唯一兄弟的份上,好些事都隐忍不发。就给了李承霄一种错觉,以为李承策的才能不过如此。

    心中不由的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又因着当初熙宁帝宠爱他胜过李承策,也曾亲口承诺过会立他为太子,及至后来他母妃死后熙宁帝忽然下旨立李承策为太子,也只以为熙宁帝这是受了卓家的胁迫才不得不如此做。

    甚至还以为自己母妃之死乃卓皇后下的毒手,于是心中深恨卓皇后和李承策的同时,也觉得是李承策抢了他的太子之位。就一直立志要将李承策拉下太子之位,好自己坐上去。

    却不想前些日子李承策竟忽然出手,竟是一举就将他这些年辛苦安插在户部的所有人员一网打净。

    震惊的同时,他也明白李承策不是个简单的人,此举是要出手警示他,让他往后老实本分些。

    但李承霄岂会甘心?于是便想到要去见熙宁帝。

    熙宁帝这几年虽然不在宫中,只在紫阳山修行,但说到底他现在依然是大景朝的皇帝,李承策不过是储君罢了。若能说动熙宁帝对李承策厌恶,一纸圣旨颁下,还是能废了李承策的储君之位的。

    不想李承策早就遣了自己的心腹把守住了上山下山的各处通道。不说外人轻易上不了山,就是山上的人,只怕也是轻易下不了山的。

    换而言之,李承策此举名为保护熙宁帝的安全,但实则形同软、禁。对外只说熙宁帝有旨,任何人不得扰其修行。

    李承霄纵然再愤怒,然而也只得愤恨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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