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得中行而与之

    经历过小矮人们一整天的送信打扰与折磨，尤其是经过斯内普教授在课堂上出乎意料的多番提问后，楚汐有些疲惫地来到礼堂吃晚饭。

    今晚潘西吃饭时表现有些奇怪，她不时望向格兰芬多长桌，还吃到一半时就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楚汐安之若素，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也不用楚汐主动询问，潘西自己就开始解释起来：“楚汐，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我们刚吃完饭去上魔法史课的时候，波特也收到了一封有声的情人节贺卡。楚汐，你知道他的贺卡内容是什么吗？”

    楚汐捧起一杯茉莉花茶喝起来，当做没听见的样子。潘西也不在意楚汐看似傲慢的态度，继续说下去：“虽然我没听到全部内容，德拉科可是当场听完了。嗯，让我想想——内容如下：他的眼睛绿得像刚腌过的癞蛤（和谐）蟆，他的头发像黑板一样乌黑潇洒，我希望他是我的，他真的很帅气，是征服黑魔头的勇士。 ”

    喝入喉中的花茶瞬间被卡到一半，努力吞咽下去后，楚汐便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潘西——你故意的——”

    潘西眼里满是戏谑之意：“楚汐，你平时表现太镇定了。”

    楚汐取出一方象牙白手帕擦拭嘴角的残液，然后捂嘴闷声轻咳，有些恨恨地说：“损友！”

    “损友？”坐在二人对面的文森特重复道，然后用汉语说出一段话，“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不，”楚汐立即否决，“我是指——喜欢胡闹爱搞怪的朋友。”说着，她美眸瞥了潘西一眼，“咳咳——潘西真算得上损友了。”

    “出于善意的胡闹搞怪？”文森特微笑道，“她还真算得上损友了。不过，与楚汐你这种人交往，得自己学会找乐趣，楚汐你是不会有乐趣的。”

    “是啊，我很无聊。”

    文森特摇头说：“不，不是无聊。是因为——嗯，你太阳春白雪了。”

    潘西问：“阳春白雪？这什么意思？”

    “嗯——楚汐？”文森特望向楚汐。

    楚汐仍旧低声闷咳中，摆手示意文森特说下去。文森特便继续说：“细论起来，断章取义，楚汐你还真的挺阳春白雪的？我记得，《阳春》形容和风淡荡，万物知春，楚汐你平素行事就如春风般温和待人……《白雪》取凛然清洁之意，楚汐你——”

    潘西抢过话：“楚汐跟冰雪一样难以接近，一接近就马上融化了，所以跟楚汐交往很有难度。这就是《白雪》。是这个意思吗？”

    “胡说！”楚汐微皱眉头，“阳春白雪又不是这种意思。”

    文森特一点都不在意楚汐恼怒的态度，继续说：“楚汐，与你深入交往需要心灵响应。阳春白雪意味着曲高和寡，很少有人能听得懂阳春白雪。楚汐，很少有人能进入你的心。否则，依着你如此高的魅力，想交往哪个人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潘西哦了一声，释然道：“原来是这个意思。”楚汐没开口反驳，文森特的话有点意思。她的交友观确实是心理需求为主。

    文森特问：“楚汐，你会弹奏《阳春白雪》吗？我记得，中国古琴十大名曲中就有这首曲子。楚汐你很擅琴曲，那首《梅花三弄》真是颇得真意。《高山流水》与《渔樵问答》也弹得不错。”

    “一点点。”

    “你说的一点点我都当做你很擅长。”潘西带有无奈地瞪着楚汐，“楚汐，我记得上次你说会一点点巫师棋，结果，我每次都输了……明明我和文森特对弈都能赢上几局。”

    楚汐不由浅笑：“好，好，我的错。不是一点点。”

    “我看呐，”文森特举起一杯南瓜汁，“楚汐是个典型的君子。温良恭俭让，一字不缺。要和君子交朋友，难，也不难。”

    楚汐淡然回应：“俭还不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确实是我赞赏的人品与德行。”

    “对比那些有钱的纯血后代傲慢无礼的行为，根据我对罗兰家族的财力猜测，楚汐你真算得上俭了。”

    潘西望向文森特：“傲慢无礼？你是在说德拉科吗？”

    文森特微笑不语。潘西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没继续问。楚汐抬眸对视文森特，双方立即了然，他们都对现在的德拉科不太看好。

    “你们两个刚在打什么哑谜？”潘西注意到二人的目光交流。

    “嗯，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楚汐开始转移话题，“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狂者，大概是格兰芬多人的理想状态？而狷者，应该就是斯莱特林人的理想状态？”

    “妙啊！”文森特赞叹，“真是很棒的解读。”

    潘西奇怪地重复：“狂者？狷者？”

    楚汐解释说：“理想的狂者，敢做敢当，勇猛进取，从善如流，是可造之材。比如邓布利多校长是这样伟大而谦虚的人。但是，普通的格兰芬多人大多可以做得到勇猛进取，却做不到从善如流，广纳谏言。”说着，楚汐望向格兰芬多长桌。她记得，原著中的救世主三人组，尤其是哈利，一旦下定决心，就表现得很倔强，听不进去任何有益的意见。否则，小天狼星还真不一定会死……

    “格兰芬多人还真是挺冲动的，没那么容易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潘西点头，“那么，狷者呢？”

    楚汐继续解说：“狷者能谨慎言行，洁身自好。不过，合格的斯莱特林人虽然能做得到谨言慎行，不随意掺和格兰芬多人自认为正义的大事，随时慎重度量危险与机遇，能独善其身，但有时候未免太过注重自身利益了…也就是所谓的墙头草，这种人一般不会惹人喜欢……”

    潘西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德拉科不是合格的斯莱特林人？”

    文森特说：“潘西，德拉科是独生子，所以被他父母有些溺爱了，身上有几个坏习惯。而你——”

    “我只是个女孩，对吗？”潘西略有苦意，“在有男性后代的时候，家族传承总是优先由男孩子担当。至于女孩，不客气地说，多数就是对外联姻的工具。幸好我父母就我一个孩子，否则我还真无法想象我会遇到什么……”

    楚汐默然不语，这话确实到点子上了。毕竟，出嫁的女子不仅她生出来的孩子是跟丈夫的姓，连她自己都要改成丈夫的姓，算不上自家人了。古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非有人愿意入赘……

    文森特插科打诨：“楚汐，如果让你交朋友，你会选择狂者还是狷者？”

    楚汐不意间注意到赫敏好像在频繁看向自己。“不知道。随心而从之。”

    “那位格兰杰小姐……”潘西顺着楚汐的目光看向格兰芬多长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缠着你……楚汐，你到底怎么看的？”

    “已经有不少人问我是怎么评价赫敏了……嗯，罗恩，哈利，秋，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卢娜，文森特还有你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嗯，为什么几乎我交往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文森特说：“因为你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奇怪呢。说友好亲密楚汐你对她的态度也算不上有多好，说关系恶劣楚汐你又频频帮她解决困难，而她却几乎每次都让你陷入险境……楚汐，你现在到底是怎么看待格兰杰小姐的？”

    “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剪不断，理还乱。”楚汐快速回想以往与赫敏的交往记忆，满心无奈。“我认为，她似乎对我有种说不清的执念？否则，何至于此……而我，一直想和她保持不相往来的关系……不过——”楚汐想到梦中的自己的作为，轻蹙眉头，“这一点说起来也很奇怪，我觉得我对她从心底上真的无法责怪起来，但我也不想和她保持太近的距离。我现在——就想这么远远观望着，等她有需要的时候再帮她。我们现在应该是——陌生的朋友？”

    “陌生的朋友？”文森特重复道，“平时保持陌生人关系，有需要的时候再不遗余力地帮她？楚汐，你到底图什么？”

    楚汐有些郁闷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

    潘西颇为意味深长地说：“恐怕，格兰杰小姐不会如你的意。楚汐，你这一点真的很不好，没法真正狠下心处置某件事，手段太过宽容了，总是给对方留有余地。既然你不想和她保持亲近距离，又何必让对方有机会跟你联系？又何必帮她？要是我，早就朝格兰杰小姐扔一大杯黄油啤酒了。这样子，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我早说过，剪不断理还乱……”楚汐无奈叹道。而且，从内心处，无法做出这种选择……真是奇怪的感觉……这算什么？命运的纠缠？还是，梦的影响？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做那些奇怪的梦呢？而且，梦里的麦格教授……

    楚汐抬头望向主宾席上的教师们，她看到麦格教授正面色不悦地把一块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而斯内普教授也是情绪败坏的样子……

    潘西跟着望向主宾席，说：“咦，好像老师们心情都不怎么好？”

    “你以为经过那些小矮人胡乱打断上课进程，老师们心情会好起来？”文森特明智地说。

    “可是，”潘西说，“我听到有些人说洛哈特很好……”

    “噗……”文森特口中喷出一些南瓜汁，连咳几声后，才继续说，“他们真没眼力。”

    “原来如此？”楚汐有些了然，“难怪教授们都如此奇怪的表现……”

    “楚汐，”潘西突然拉过楚汐外袍的袖子，“我记得我明天上午第一节课就是变形术，就麻烦你——你懂得！”

    文森特哈哈地笑了几声，楚汐微笑不语。潘西不依不饶：“楚汐，求你了！你是不知道，上学期你大病休养的那段时间，麦格教授上课真是非常非常的严肃，比斯内普教授还厉害。我连打个哈欠都不敢，格兰杰课堂表现再怎么优秀也没法得到麦格教授的表扬。现在，也就只有你能够让麦格教授心情马上变好起来了。”

    楚汐依旧笑而不语。文森特开始解难：“潘西，你就放心吧。若论我们当中谁最不希望麦格教授心情不好的——”

    “楚汐！”潘西立马装作一副凶狠的模样，一把抓住楚汐胸前的银绿色领带，“你刚才在看我笑话？”

    楚汐浅笑回应：“礼尚往来，彼此彼此。”

    目睹二人嬉笑场面的文森特故作无奈地叹道：“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啊～～”

    吃完晚饭后，楚汐一走进麦格教授办公室，就看到麦格教授在气冲冲地整理某些杂乱的物什。楚汐忙走上去，帮教授处理那些被随意摆放的书籍与学生作业。安静整理完后，楚汐便开始着手泡茶。

    待一壶茶泡完后，麦格教授依旧余怒未消的样子。

    楚汐坐到麦格教授附近，轻声询问：“米勒娃奶奶，出了什么事？”

    麦格教授薄薄的鼻翼向外张了张，眼中闪着怒火，敏捷道：“洛哈特那个无能的家伙！”

    楚汐温和一笑，抬手帮麦格教授把她那歪架在瘦削的鼻梁上的方形眼镜扶正，问：“洛哈特又做了什么？”

    “墨提斯，你怎么评价洛哈特的教学方式？”

    楚汐注意到麦格教授那方形眼镜后的绿眸微微透露着疲倦，脸颊因愤怒而泛出淡淡的红晕。她伸手握住麦格教授的那双手，莞尔一笑，语气满含坚定与郑重：“在我心中，您的上课效果比斯内普教授还要好。”

    她又很快补了句：“洛哈特，连教授都称不上。”

    “而您，”楚汐轻柔举起麦格教授的双手，注视她手上因长期握笔而留下的墨迹，某些部分还有一层稍厚的老茧，然后抬手温柔地抚摸麦格教授眼角的些许皱纹，“这些都是证明。不仅仅是岁月的见证，更是您那凡事都能举轻若重，稳重行事的作风痕迹。虽然您上课时总是那么严肃，令人敬畏，但是大家都不可否认的是，您每次上课效果总是那么好。只要他能认真听讲，总能学到什么。”

    “学习变形术本就需要耐心与勤奋，如果您的上课风格和弗立维教授那样轻松快活的话，恐怕大部分人连O.W.L.合格证书都拿不到。我不是在贬低弗立维教授，魔咒课本就需要大量练习，所以上课气氛会很活跃。而变形术却需要厚重的理论基础，否则很容易出事故。您在第一节课就说过，‘变形术是你们在霍格沃茨课程中最复杂也是最危险的法术’。而斯内普教授，他更看重学生们的自主学习能力，需要大家主动学习，然后指出不当之处。没有您那么努力督促学生们去学习。”

    “至于洛哈特，他不能教给我们有益的知识，只是不断炫耀自己的‘历险记’。我们只能自学黑魔法防御术了。”

    在格兰芬多院长办公室待了不少时间，楚汐很清楚麦格教授在每次上课前做了相当充分的备课工作，并能在教学中不断摸索学生们的心理与性格特点，因材施教。她能把每节课讲得如何好，每次不费吹灰之力，单凭那无比慑人的气场，就能在课堂上保持井然有序的节奏。

    虽然麦格教授布置得作业往往是最长最难的一个，却也意味着教授在课后需要花大量时间去批阅修改。楚汐所能做的，也只是帮麦格教授把作业中的明显错误圈出，如何点评、修改其中内容还需要教授自己去写。至于斯内普教授，他的教学方式更适合有天赋的学生，举一反三，旁类触通。却不适合天资一般的学生，甚至很多学生因为斯内普教授的挖苦讽刺而对魔药课产生恐惧感。当然，在楚汐心中，斯内普教授助她良多，是她最敬重的老师。而麦格教授，她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师生情谊了……

    麦格教授听完这段话，嘴唇没抿得那么紧了，脸上开始露出笑意：“墨提斯，我很高兴你能如此高度评价我。”她知道，墨提斯不像普通孩子那么喜欢表现自己的才能，滔滔不绝地议论某事，她平时很少喜欢开口长篇大论，更喜欢在经过大脑思考后把关键观点提炼出来。这次为了安慰自己，墨提斯难得一次性说那么多……好像，自己每次面对墨提斯的时候也会不复平时言语简短干练的风格？

    楚汐看到麦格教授情绪缓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扫视桌上的那些作业。“那么，我先帮您处理这些论文？”

    “这事不急。我中午粗略看过你的有关跨物种交叉变形的论述，有些不足之处，明天再给你具体点评。”

    “这事不急。”楚汐微笑重复。

    麦格教授眼里带有几丝明显的笑意，语气依旧敏捷干脆：“墨提斯，别以为我会因此放松对你的要求。话说起来，墨提斯还挺受男孩子欢迎的？今天中午吃饭时，你收到的那两封有声情人节贺卡，我也听到了，说得还挺有意思的？”

    “米勒娃奶奶，”楚汐有些无奈地摇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嗯，我知道。”麦格教授伸手搂抱住楚汐，“墨提斯，你知道吗？当初，我读书时，也有不少人想追求我和黛安呢。”

    “然后？”

    “没有然后。我和黛安都不喜欢那些小伙子，我们都觉得他们有些幼稚了。后来，黛安毕业后选择外出旅游一年，遇见比她年长十三岁的鲁道夫。而我，选择进了魔法部工作。当时我的上司是埃尔费斯通·乌奎尔特，他不像我的同事们对麻瓜带着强烈的歧视与偏见，甚至带有几分宽容的态度，我那时就对他有点好感了。后来，他成了我的丈夫……”

    麦格教授停顿了下，继续说：“嗯，我记得黛安旅游归来后，我因为对魔法部工作环境不满意，申请了霍格沃茨的变形术授课职位。黛安与鲁道夫的交往进展很快，我还当了黛安的伴娘，当时，黛安就对我说，以后她的孩子要让我当教母。后来，就有了阿尔贝尔……”说到了这，麦格教授停住了话语，她随意揉了揉楚汐的茶发，绿眸中闪着几丝柔和光芒。

    楚汐没继续问后续情况，提出个新话题：“我父亲比我母亲大多少岁？”

    麦格教授笑了一下：“墨提斯，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正礼要比阿尔贝尔要大七岁。”

    “七？很神奇的数字。十三，也是个奇妙的数字……”楚汐歪了下头，思考起七和十三的特殊意义。

    “墨提斯，”麦格教授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忧伤起来，“你要慎重抉择你的未来。”

    楚汐疑惑地望向麦格教授：“嗯？”

    麦格教授阖目不语，只是加紧了拥抱楚汐的力度。

    楚汐更感迷惑，教授又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未来？是指毕业后的就业？还是结婚对象？亦或是伏地魔？

    一番沉默后，楚汐主动开口：“米勒娃奶奶？”

    麦格教授不复悲伤之意，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墨提斯，刚刚我看到你吃晚饭的时候被帕金森小姐拉住领带了，她要你做什么？”

    “嗯…”楚汐往麦格教授的左脸颊吻了一下，温声道，“她希望我能让您心情变好一点。”

    “喔？”麦格疑惑地哼出声，“为什么？”

    “因为她明天有变形术课。”在麦格教授面前，楚汐不想隐瞒任何事，除了被要求保密的还有会让教授担心的。

    “原来如此，”麦格教授轻笑出声，“看来，我明天要好好注意帕金森小姐的课堂表现了。”

    “米勒娃奶奶，您平时上课真的很严肃吗？连笑都不笑？为什么我每次上您的课没这种感觉？嗯，除了我一年级的时候。我还记得您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真的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呢。秋都私底下对我说，您不好对付。”

    “墨提斯，”此刻麦格教授脸庞上的笑容显而易见，“每次面对上课时表现那么乖巧的你，我就会很开心。我已经在尽力表现自己的威严了。看来我做得不太成功？”

    楚汐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因为我？”

    麦格看到楚汐这副表情，已止不住笑意，又一次笑出声：“哈…墨提斯，你怎么能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