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小精灵解放阵线

    “我拿不准它们是不是冬眠，”在一节四年级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上，海格告诉在南瓜地里瑟瑟发抖的同学们说，“我们不妨试一试，看它们想不想睡觉……我们把它们安顿在这些箱子里……”

    现在只剩下十条炸尾螺了。显然，它们互相残杀的欲望并没有彻底根除。如今它们每个都接近六英尺长。它们厚厚的灰色保护层，它们胡乱摆动的有力的腿，它们不断爆炸喷火的尾巴，还有它们的刺和吸盘，所有这些加在一起，使炸尾螺成为哈利见过的最令人恶心的东西。同学们无精打采地望着海格搬出来的大箱子，箱子里都铺着枕头和毛绒绒的毯子。

    “我们把它们领进去，”海格说，“然后盖上盖子，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结果，他们发现炸尾螺并不冬眠，而且不喜欢被人塞进铺着枕头的箱子，盖上盖子。很快，海格便喊叫起来：“别紧张，别紧张！”因为炸尾螺在南瓜地里横冲直撞，地里已经撒满了冒着青烟的箱子碎片。大多数同学——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打头——已经从后门逃进了海格的小屋，把自己关在里面。

    “真受不了……恶心的炸尾螺…海格就不会教点新东西？他算是合格的教授吗？我不认为这门课的待选老师就只有海格一个。邓布利多太过偏爱海格了。”潘西厌恶地撇起嘴角。现在他们一起朝玻璃窗往外悠闲地看着格兰芬多三人组和其他一些热心的格兰芬多学生一起留在外面帮助海格解决炸尾螺。

    “我爸爸说——即使上诉也没用。”德拉科轻轻摸了下他左手上的一块烧伤疤痕，“邓布利多一定会保住海格的。邓布利多的声望太高了。就算海格被开除，也可以继续留在学校当猎场看守。”

    “这很正常。邓布利多总是这样。”潘西用力甩了下棕发，“楚汐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幸好麦格教授说她状态还不错。我估计麦格教授给她关‘禁闭’了，让她好好休息。反正楚汐不怎么需要担心学业。”

    德拉科挑了挑眉：“那天晚上的庆祝宴会楚汐没来有点可惜。克拉布、高尔，吃得还不错？”

    克拉布与高尔都点了下头，他们一向无食不欢。

    “说实话——我很想知道后面一个项目是什么……”潘西隐有忧意。

    达芙妮加入进来：“我觉得没什么会比火龙更危险了吧？”

    德拉科说：“龙不是挺可爱的。”

    “也就你会这么说！”潘西愤愤瞪了德拉科一眼，“它会喷出那么厉害的火焰！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楚汐还不至于——我估计最后那个铁盾消耗了她很多力量。否则麦格教授也不至于那么做。”

    德拉科懒洋洋地说：“至少她确实没被烧伤，你看他们——”

    躲在小屋里的人可以看到那些格兰芬多的学生们齐心协力，总算制服了九条炸尾螺，把它们捆了起来，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上被烧伤和划伤了无数处。最后，只剩下一条炸尾螺了。

    “真是狼狈啊～”潘西幸灾乐祸地说。

    “幸好我们在这里。看着他们这副模样……”达芙妮同样幸灾乐祸的样子。

    “哎，别吓着它！”当哈利和罗恩用魔杖朝炸尾螺喷射火星时，海格喊道——有一条炸尾螺恶狠狠地朝他们逼近，背上的刺拱了起来，微微颤动着——“用绳子拴住它的刺，它就不会伤害别的炸尾螺了！”

    “是啊，我们可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罗恩生气地嚷道，这时他和哈利退缩到海格小屋的墙根下，仍然用魔杖发出的火星阻止炸尾螺靠近。

    “好啊，好啊，好啊……看起来确实很好玩。”丽塔·斯基特靠在海格菜园子的栅栏上，看着这一幕闹剧。她今天穿着一件厚厚的洋红色长袍，紫色的领子是翻毛皮的，那只鳄鱼皮手袋挂在她的胳膊上。

    潘西悠悠道：“看来波特又有新闻了？”

    “他总是这么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德拉科隐有怨恨。

    “如果不是楚汐没出面，恐怕也会被斯基特采访？”达芙妮猜测道。

    这时，躲在海格屋子里的学生可以看到炸尾螺把波特和韦斯莱逼得走投无路了，海格扑过来压在它身上，把它制服了。它尾巴后面喷出一团火焰，把旁边的南瓜苗都烧焦了。

    “你是谁？”海格一边问丽塔·斯基特，一边把一个绳扣套在炸尾螺的刺上，系紧了。

    “我叫丽塔·斯基特，《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丽塔回答，满脸带笑地望着海格，嘴里的金牙闪闪发光。

    “好像邓布利多说过，不许你再进学校了。”海格微微皱着眉头说，一边翻身从压得有点儿变形的炸尾螺上下来，用力拖着它朝它的同伴们走去。

    丽塔好像根本没听见海格的话。“这些迷人的动物叫什么？”她问，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海格粗声粗气地回答：“炸尾螺。”

    “真的吗？”丽塔说，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它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哈利注意到海格蓬乱的黑胡子后面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心往下一沉。海格是从哪儿弄到这些炸尾螺的？赫敏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赶紧说道：“它们很有趣，是不是？你说呀，哈利，是不是呀？”

    “什么？噢，是啊……哎哟……很有趣。”哈利被她踩了一下脚，支吾着说。

    “啊，你也在这里，哈利！”丽塔·斯基特转过脸来，说道，“这么说，你喜欢保护神奇生物课，是吗？是你最爱上的一门课吗？”

    “是的。”哈利毫不含糊地说。海格笑容满面地望着他。

    “太好了，”丽塔说，“真的太好了。教书时间长吗？”她又问海格。哈利发现她正把目光移向迪安（他的半边面颊上有一道难看的伤口）、拉文德（她的长袍被烧焦了一大块）、西莫（他正在护理几根被烧伤的手指），接着她的目光又移向小屋的窗户，大多数同学站在那里，鼻子压在窗玻璃上，看危险是不是已经过去。

    海格说：“刚教第二年。”

    “太好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接受一次采访，嗯？把你保护神奇生物的经验与读者分享一下？《预言家日报》每星期三有一个动物学专栏，我想你一定知道。我们可以介绍一下这些——嗯——响尾狼。”

    “炸尾螺，”海格热切地说，“呃——是啊，可以嘛。”

    哈利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妙，但在丽塔·斯基特的眼皮底下，他没办法把这种想法传递给海格，只好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海格和丽塔·斯基特安排本周晚些时候在三把扫帚见面，好好长谈一次。这时，城堡的铃声响了，这堂课结束了。

    “好了，再见，哈利！”当哈利和罗恩、赫敏离开时，丽塔·斯基特愉快地喊道，“那么说定了，海格，星期五见！”

    目睹几人的对话场景，潘西挑了下眉毛：“我想斯基特会任意歪曲海格说的每一句话。”

    达芙妮轻快地说：“这是很显然的事。嗯…我看到楚汐了。”

    “什么？”潘西四处扫视，“在哪？”

    “马车。”

    潘西顺着指引望向布斯巴顿的马车，果然，被一身清雅简贵的蓝色衣袍衬托着更为美丽温婉的楚汐正在与穿着蓝色校服的芙蓉谈笑风生。芙蓉时不时高兴地甩一下头发，夹有浅金色的银亮色长发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潘西见到这一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为她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她和别人有说有笑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得庆幸格兰杰他们没发现她。”这时，同学们已经从海格小屋走出来，前往城堡吃中饭了。

    “格兰杰！”潘西咬牙道，“为了什么解放家养小精灵，烦了楚汐多少次了？别到时候又带给楚汐什么麻烦。她有为楚汐做过什么吗？楚汐反而为她承受了太多危险。”

    “幸好现在楚汐也没怎么理会她，不是吗？”德拉科慢悠悠地说，“这一点她总算聪明了点。前三年——她简直像被中过夺魂咒。一直无偿地帮助波特三个人。不知道帮他们有什么好处？”

    “反正我是看出来了——波特、格兰杰还有韦斯莱，等于无尽的麻烦。”

    马车边，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楚汐把得知第二场比赛内容的方法告诉了芙蓉——只要在水下去听金蛋发出的声音就行。因为人鱼的语言在陆地上听起来像是尖声刺耳的惨叫声，到了水里反而会变成虽然有点古怪但处于正常范围的可以入耳的声音。

    “楚汐。”难得发现楚汐身影的丽塔·斯基特朝二人走过来。她对于神秘而强大的楚汐抱有很大的兴趣，尤其是目睹楚汐战胜火龙的精彩一幕后。楚汐身上可以挖掘的地方太多了。丽塔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话？听说你是四位勇士中得分最高的，你有什么感觉？还有这位小姐，”丽塔看向芙蓉，“你也是一位勇士，不知道对自己的得分有什么感觉？”

    “我很满意。”芙蓉淡淡道。

    丽塔转头望向楚汐。楚汐温和笑道：“我不知道我得了多少分。我也没有什么感觉。”

    说完，二人默契地一起爬上马车，不再理会丽塔。

    在布斯巴顿马车愉快地度过一段时间后，楚汐来到城堡地下的厨房。这学年她还没去过厨房，她想见一次萝拉。五年来，对方带给楚汐很大帮助。

    通过楼梯来到地下，转过一个弯，她来到了一条宽阔的石廊。不同于那条昏暗阴森的通往斯内普教授的地下教室的那种地下通道，这里火把照得四周很明亮，到处装饰着令人愉快的图画，上面画的主要是吃的东西，给人温暖的感觉。慢慢着，楚汐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有一幅图画。画面上是一只盛满水果的巨大银碗。她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图画上的那只碧绿的大梨子。梨子蠕动起来，吃吃笑着，突然变成了一个很大的绿色门把手。按下把手，楚汐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间，面积和上面的礼堂一样大，周围的石墙边堆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铜锅和铜盆，房间另一头有个砖砌的大壁炉。这里有四张长长的木桌子。这些桌子摆放的位置跟上面礼堂里四个学院的桌子一模一样。此刻学校规定的晚餐时间已经结束，桌上没有任何食物。但楚汐可以推测，到了进食时间，这里肯定堆满了美味佳肴，然后通过天花板送到上面对等的桌子上。因为萝拉很清楚楚汐惯坐的位置，所以很方便把各种特色食物给楚汐送来。

    在长桌的尽头，有一个用于做饭做菜的厨房，至少有一百个家养小精灵呆在那里。

    “罗兰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吗？”萝拉一看见楚汐的身影，激动地走上前，朝她屈膝行礼。“罗兰小姐怎么又瘦了好多呢？拉尔对我说过，你最近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

    楚汐微笑回应：“萝拉，我这次是来看你的。”

    “罗兰小姐要来看萝拉！萝拉真是太高兴了！”萝拉用茶巾擦了下眼里因喜悦激动而流出的泪水。“萝拉真的太高兴了！萝拉只是做了应做的事。罗兰小姐，萝拉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厨房里的其余家养小精灵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萝拉。能获得主人的赞赏和亲近态度，是家养小精灵最想获得的东西。

    楚汐抬眸望向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们，浅笑道：“其实你们都很棒。嗯…我晚饭还没吃过——萝拉——”

    萝拉急切地问道：“罗兰小姐竟然还没吃过晚饭吗？你想要什么？还是中餐吗？或者法式餐点？”

    “让我想想…”楚汐垂眸想了几秒，说道，“请给我一杯茉莉花茶，一个舒芙蕾，一小碗法式杂鱼汤，还有一块五分熟的菲力牛排，可以吗？”

    “当然可以！”萝拉激动地回应，低低地鞠了个躬，然后奔向厨房。有几个家养小精灵瞬即忙碌起来，没有现菜就急忙做起来，有的就先端上来。

    楚汐微笑注视着忙碌的家养小精灵们，温声道：“谢谢你们。你们做的菜都很好吃。”家养小精灵们显然更高兴了。

    在楚汐吃到一半时，厨房门忽然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有一个小东西从房间中央飞快地朝那人跑去，一边尖声叫着：“哈利·波特，先生！哈利·波特！”

    楚汐往门口方向瞧了一眼，果然，是不变的三人组。看来罗恩与哈利已经和好了。赫敏看到楚汐在这里吃饭，明显吃了一惊。她走向斯莱特林餐桌的位置，问道：“楚汐，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吃过晚饭。”楚汐淡淡回了句，便继续享用晚餐，不再理睬赫敏。

    赫敏明白楚汐的用餐习惯，咬了下唇，还是没开口。但对于楚汐无偿利用家养小精灵的劳动享用晚餐的行为，赫敏明显感到很不满意，她的眉毛高高扬起，眼里闪烁着某种光芒。罗恩觉得这一刻的赫敏看起来有点儿像麦格教授。但是，楚汐现在那副熟悉的冷淡神色显然更得麦格教授的真传。他轻轻拉了下赫敏的巫师袍一角，示意他有些话要跟她说。

    另一边，哈利看着缠在自己腰间的小精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多——多比？”

    “是多比，先生，是多比！”多比尖叫着说，“多比一直盼呀盼呀，盼着见到哈利·波特，先生，结果哈利·波特亲自来看他了，先生！”多比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满脸带笑地抬头望着哈利，那双乒乓球般的绿色大眼睛里含着喜悦的泪花。他和哈利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那只像铅笔一样细长的鼻子，那一对蝙蝠状的耳朵，还有那长长的手指和双脚——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衣服与原来大不一样了。

    当年多比为马尔福家干活时，一年到头穿着那只脏兮兮的旧枕套。现在，他这一身穿戴真是哈利见过的最奇怪的组合；他比世界杯赛上的那些巫师穿戴得还要糟糕。他头上顶着一只茶壶保暖套，上面别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徽章；赤（和谐）裸的胸膛上挂着一条马蹄图案的领带，下身穿的是一条类似儿童足球短裤的东西，脚上是两只不配对的袜子。哈利看到，其中一只正是他从自己脚上脱下来，诱骗马尔福先生扔给多比，从而使多比获得自由的那只黑袜子。另一只袜子上印满粉红色和橘黄色的条纹。

    哈利惊奇地问：“多比，你在这里做什么？”

    “多比来霍格沃茨工作了，先生！”多比兴奋地尖叫道，“邓布利多教授给了多比和闪闪工作。先生！”

    “闪闪？”哈利说，“她也在这里？”

    “是啊，先生，是啊！”多比说着，一把抓住哈利的手，拉着他穿过四张长长的木桌子，走进里面的厨房。至少有一百个小精灵站在厨房里，当多比领着哈利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一个个满脸堆笑，鞠躬，行屈膝礼。他们都穿着同样的制服：一条印着霍格沃茨饰章的茶巾。他们像闪闪以前那样，把茶巾当袍子裹在了身上。

    多比在砖砌的壁炉前停住脚步，指给哈利看。“闪闪，你看，先生！”

    闪闪坐在炉火旁的一张凳子上。她和多比不同，看样子不是随随便便地找来衣服就穿。她穿着一套整整齐齐的小裙子和短上衣，头上还戴着一顶配套的蓝帽子，上面掏了两个洞，露出她的两只大耳朵。不过，多比那身奇怪组合的衣服保护得一尘不染，像是崭新的一样，而闪闪则显然对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她的短上衣上溅满了汤渍，裙子上有一块地方烧焦了。

    哈利说：“你好，闪闪。”

    闪闪的嘴唇发抖，接着便放声大哭，眼泪从她那对棕色的大眼睛里滚出来，洒落在她胸前，和魁地奇世界杯赛上一模一样。

    “哦，天哪。”赫敏说——她和罗恩也跟着哈利和多比一起来到厨房尽头，“闪闪，别哭了，求求你……”

    可是闪闪哭得更凶了。多比倒是喜滋滋地抬头望着哈利。

    “哈利·波特想喝一杯茶吗？”他用尖细的声音大声问，盖过闪闪的哭泣声。

    哈利回复：“嗯——行，好吧。”

    立刻，就有六个家养小精灵从三人组后面匆匆跑上来，他们端着一只很大的银托盘，上面放着一只茶壶，还放着哈利、罗恩和赫敏的杯子、一壶牛奶和一大盘饼干。

    “好丰盛啊！”罗恩用一种很激动的声音说。赫敏朝他皱了皱眉头，但小精灵们看上去都很高兴。他们低低地鞠躬，退了回去。

    多比递茶时，哈利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多比？”

    “刚一个星期，哈利·波特，先生！”多比欢快地说，“多比来见邓布利多先生，先生。你知道，先生，一个被开除的家养小精灵是很难找到新工作的，先生，真的很难很难——”

    听了这话，闪闪号陶得更厉害了，她那像一只被压扁的西红柿一般的鼻子淌出鼻涕，啪哒啪哒地滴在胸前，她也不想把它止住。

    “多比四处游荡了两年，先生，就为了找一份工作！”多比尖声尖气地说，“可是多比没有找到工作，先生，因为多比现在要工钱了！”

    厨房里的那些家养小精灵本来都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他们都把目光移开了，就好像多比说了一些粗鲁的、令人尴尬的话似的。但赫敏却说：“好样的，多比！”

    “谢谢你，小姐！”多比说着，朝赫敏一笑，露出好多牙齿，“但是大多数巫师都不想要一个拿工钱的家养小精灵，小姐。‘那不是一个家养小精灵的品质。’他们是这么说的，然后就对着多比把门重重关上！多比喜欢工作，但他也想穿衣服、拿工钱，哈利·波特……多比喜欢自由！”

    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开始悄悄地挪开，躲避多比，好像他身上带着某种传染病菌。闪闪倒是待着没动，但她哭号的音量显然又增高了。

    “后来，哈利·波特，多比去拜访闪闪，发现闪闪也被释放了，先生！”多比兴高采烈地说。

    闪闪听了这话，从凳子上往前一扑，脸朝下倒在石板铺的地面上，捶打着小小的拳头，痛苦地尖叫起来。赫敏赶紧蹲在她身边，试着安慰她，可是不管赫敏说什么都不起任何作用。多比继续讲他的故事，高声尖叫着，盖过了闪闪的哭号。

    “然后多比突然有了主意，哈利·波特，先生！‘多比和闪闪为什么不能一起找工作呢？’多比说。‘哪里有工作够两个家养小精灵干的呢？’闪闪问。多比想啊想啊，就想起来了，先生！霍格沃茨！多比和闪闪就来找邓布利多教授了，先生！邓比利多教授就把我们都收下了！”

    多比脸上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喜悦的泪水又充盈在他眼睛里了。

    “邓布利多教授说，既然多比想要工钱，他可以付给多比工钱！所以啊，多比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先生，多比每星期得到一个加隆，每个月放一天假！”

    “那不算很多！”赫敏在地板上气愤地喊道，盖过闪闪不断哭喊和捶拳头的声音。

    “邓布利多教授本来要给多比一星期十个加隆，周末放假，”多比说着，突然打了个寒噤，好像这么多财富和闲暇时间是非常可怕的，“可是多比跟他讨价还价，小姐……多比喜欢自由，小姐，但他不想要太多的自由，他更喜欢工作！”

    “听起来邓布利多校长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楚汐清悠的声音在三人组背后响起。她刚吃完晚饭，注意到厨房里不正常的动静，便顺道来看看。

    多比大声赞同道：“是啊，邓布利多教授很好。多比还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现在多比有工作了，但多比还是有自由的！多比很喜欢邓布利多教授。他给了多比和闪闪一份工作！多比感到很满意！”

    楚汐浅笑着点头道：“这方面来说，邓布利多教授很好。”

    赫敏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楚汐，然后她好心好意地问闪闪：“那么你呢，闪闪，邓布利多教授付你多少工钱？”

    如果赫敏以为这会使闪闪高兴起来，就真是大错特错了。闪闪确实停止了哭泣，但她坐起来，两只巨大的棕色眼睛狠狠地瞪着赫敏，湿漉漉的脸上突然变得怒气冲冲。

    “闪闪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家养小精灵，但闪闪还没到拿工钱的地步！”她尖声刺耳地说，“闪闪还没有堕落到那个程度！闪闪为自由感到羞愧！”

    “羞愧？”赫敏茫然地说，“可是——闪闪，你听我说！应该感到羞愧的是克劳奇先生，不是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对你太残忍了——”

    可是闪闪听了这话，赶紧把手捂在她帽子的两个洞眼上，把耳朵压扁，这样她就听不见了，然后她尖叫起来：“不许你辱骂我的主人，小姐！不许你辱骂我的克劳奇先生！克劳奇先生是一个好巫师，小姐！克劳奇先生开除了坏闪闪，他做得对！”

    “闪闪还调整不过来，哈利·波特，”多比尖声尖气地悄悄告诉他们，“闪闪忘记她跟克劳奇先生已经一刀两断，她现在可以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可是她做不到。”

    哈利问：“怎么，家养小精灵评论他们的主人时，不能怎么想就怎么说吗？”

    “哦，不能，先生，绝对不能。”多比说，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是家养小精灵奴隶身份规定的，先生。我们为主人保守秘密，保持沉默，先生。我们维护家族的荣誉，从不说主人的坏话——不过邓布利多教授对多比说，他并不坚持我们一定要做到这点。邓布利多教授说，我们可以随意——随意——”

    多比突然显得局促不安，凑到哈利跟前来，哈利倾下身子。多比小声说：“他说如果我们愿意，可以叫他傻瓜大笨蛋，先生！”然后多比发出一声恐惧的干笑。

    “可是多比不想这么做，哈利·波特，”多比说，现在语气又正常了——他摇晃着脑袋，两只耳朵啪啪地拍打着，“多比非常喜欢邓布利多教授，先生。多比愿意替他保守秘密，为他保持沉默，并以此为自豪。”

    “那么对马尔福呢，你现在是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哈利咧嘴笑着，追问多比。

    一丝恐惧的神色掠过多比那双巨大的眼睛。

    “多比——多比可以，”他不很确定地说，挺起小小的胸膛，“多比可以告诉哈利·波特，多比的旧主人是——是——很坏的黑巫师！”

    多比呆立了片刻，浑身发抖，被自己的大胆行为吓傻了——然后他一头冲向最近的桌子，开始把脑袋狠狠地往上面撞，一边尖叫道：“坏多比！坏多比！”

    哈利抓住多比的领带后面，把他从桌子旁拉开了。

    “谢谢你，哈利·波特，谢谢你。”多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用手揉着前额。

    哈利带有鼓励地说：“你只需要多练习练习。”

    “练习！”闪闪气愤地尖声嚷道，“你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多比，那样评论你的主人！”

    “他们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闪闪！”多比不服气地说，“多比再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

    “哦，你真是一个坏精灵，多比！”闪闪呜咽着说，眼泪又一次顺着面颊扑簌簌滚落下来，“我可怜的克劳奇先生，他没有了闪闪该怎么办呢？他需要我，他需要我的帮助！我从一生下来就照顾克劳奇一家，在我之前，是我妈妈，在她之前，是我外婆……哦，如果她们知道闪闪被释放了，会怎么说呢？哦，耻辱啊，真是耻辱！”她又把脸埋在裙子里，放声大哭。

    “闪闪，”赫敏语气坚决地说，“我可以肯定，克劳奇先生没有你照样过得很好。你知道吗，我们见过他——”

    “你们见过我的主人？”闪闪喘着气问，从裙子里重新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瞪大眼睛望着赫敏，“你在这里，在霍格沃茨看见他的？”

    “是的，”赫敏说，“他和巴格曼先生是三强争霸赛的裁判。”

    “巴格曼先生也来了？”闪闪尖声问道，突然又变得怒气冲冲，令哈利大吃一惊（从罗恩和赫敏脸上的神情看，他们也吃惊不小）。“巴格曼先生是一个坏巫师！一个很坏很坏的巫师！我的主人不喜欢他，哦，一点儿也不喜欢！”

    哈利犹疑地说：“巴格曼——坏巫师？”

    “哦，是的，”闪闪说着，气愤地点着头，“主人告诉了闪闪一些事情！可是闪闪不能说……闪闪——闪闪替主人保守秘密……”

    她再一次泪如雨下。他们可以听见她把脸埋在裙子里哭泣。“可怜的主人，可怜的主人，再也没有闪闪帮助他了！”

    除此之外，他们从闪闪嘴里再也问不出一句明白的话了。于是他们随她去哭泣，只管自己喝茶。多比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讲他作为一个自由小精灵是怎么生活的，以及他打算怎么花他的工钱。

    多比指着赤（和谐）裸的胸脯，高兴地说：“多比下一步就买一件套头衫，哈利·波特！”

    “告诉你吧，多比。”罗恩似乎对这个小精灵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他说，“我要把我妈妈这个圣诞节给我织的毛衣送给你，我每年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件。你不讨厌暗紫红色吧？”

    多比看起来开心极了。

    “我们必须把它缩小一些，适合你的身材，”罗恩对他说，“它跟你的茶壶保暖套倒是很相配呢。”

    此时，楚汐已经和萝拉、拉尔叙旧完毕，准备离开这里。赫敏眼尖地发现楚汐的动作，迅速从地板上站起来，伸手拦住楚汐，轻声问道：“你一直知道这里的存在？这么多家养小精灵？”

    楚汐简短回复：“是的。”

    “你就不觉得可惜或者羞耻吗？不觉得巫师们如此对待家养小精灵很不人道吗？他们也该有自己的权利！”赫敏看起来恼怒极了。

    楚汐似有轻蔑地笑了一声，而后用上质疑的口吻：“你知道霍格沃茨正常运行一年需要耗费多少金加隆吗？没有家养小精灵为我们尽心尽力地提供免费服务，那就意味着——”

    “那也不意味着可以剥夺小精灵的正常权益！”赫敏高声反驳。

    罗恩与哈利二人一边喝着茶与饼干，一边担忧地望着她们有些僵硬的互动。最近赫敏为了发展S.P.E.W.有点狂热了，看起来不符合她理智的性格。他们都知道，自从赫敏提出家养小精灵解放阵线这个念头后，就一直在倡议着各种权益理念，试图说服别人加入S.P.E.W.。

    现在赫敏养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每天晚上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地缠着别人，拿着储钱罐在别人鼻子底下使劲摇晃着。他们经常看到赫敏很厉害地缠着别人说：“你有没有意识到，给你换床单，给你生火，给你打扫教室，给你煮饭烧菜的，都是一群没有工钱、受到奴役的神奇生物啊！”然而，绝大多数人（包括哈利与罗恩）都对赫敏的想法不以为然。就是购买那个“呕吐”徽章，也是为了避免赫敏一直在自己旁边呶呶不休的烦恼。

    楚汐稍稍垂眸，冷淡道：“那为什么邓布利多校长之前不给他们报酬与假日，多比在提出要求后，邓布利多校长反而欣然应允？”

    赫敏似有所得：“你的意思是说——”

    “不是没有人发现小精灵的悲惨处境。”楚汐话语中隐有悲悯之意，“然而，解放家养小精灵需要双方互动。巫师与小精灵的态度都可不缺少。要完成这项巨大的重额解放任务，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的变革运动都不可缺少。也许更重要的是——需要一套能够广为人接受的合理的方法与理念。”

    “能具体说一下吗？”赫敏诚恳道。

    “按我的猜测…”顿了会，楚汐继续说道，“邓布利多校长的态度是——他认识到了这个重大错误，他认为巫师应该对小精灵抱有善意的态度。但是，那些小精灵没有自我觉醒的意识——”

    赫敏急切地说道：“现在有了多比，对吧？我的意思是——多比来这里工作。别的小精灵会看到他获得自由是多么愉快，慢慢他们就会明白自己也愿意那样！对于那些家养小精灵来说，这是一件最理想的事。就这样，我们可以——”

    “赫敏，你先听我说。”楚汐微蹙眉心，断然打断对方喋喋不休、大谈特谈的趋势。关于S.P.E.W.的理念，她早已认清楚了。万事通小姐的做法实在太过激进和不切实际。

    眼看对方能暂时合上嘴巴，楚汐平淡道：“我的看法和邓布利多校长一样。如果家养小精灵能主动提出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比如多比要求工钱与假日，邓布利多校长很快满足对方的合理需求。多比觉得邓布利多教授给的太多了，主动削减福利，他也很乐意能满足多比的这个请求。所以，我私心猜度，邓布利多校长认为要仁慈地对待小精灵，而不是一味地强行给予他们解放与自由。更重要的一点是——应该告诉他们自由之后应该做什么。你有想过把这些家养小精灵解放后，他们该做什么事吗？他们一定会疯掉的。小精灵有了钱，有了自由，到哪里去花销？买枕套么？还是说给自己买袜子？小精灵缺乏的不光是自由和钱，而是整个独立的生存模式与理念文化。”

    “多比找工作找了那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巫师会满足他要求工钱的合理要求。直到他遇到邓布利多教授。但是，能和邓布利多教授那样通情达理的巫师太少了。这是一个主要问题，巫师们没有意识到家养小精灵应当获得的权益。当然，巫师们私心上并不会愿意意识到这个错误。因为家养小精灵知道家族里的太多秘密，如果解放了他们，这会对一个家族的生存造成重大打击。换种说法，套用麻瓜界的经济理论，失去了小精灵的免费劳作，巫师界的经济能够一下获得新的平衡么？能够立刻找到弥补这项“资源损失”的方法么？至少霍格沃茨每年要多支出一百多个劳动力的勤杂工工资和津贴。你不会真以为霍格沃茨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你以为校董会与魔法部会乐意多提供一大笔本可以不需要付出的金加隆吗？”

    “还有一个重大问题，你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家养小精灵深根蒂固的奴隶思想。就算你的观念是对的，对他们来说也完全没有意义。打破一种僵化的思想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认为叫醒一堆被洗脑的小精灵比杀死一头火龙可难多了。你要让他们渴望更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和金钱，你还认为应该开一家学校教育新生一代家养小精灵唤醒他们的反抗意识。其实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我认为，要成功解放家养小精灵，必须让他们在巫师界占有一个独立的生存氛围。这还有一系列东西等着去建立呢！这囊括着法律、文化、经济……”

    楚汐说话口吻越来越清冷了：“所以，不要再跟我提什么S.P.E.W.的事了。你的想法是好的，你的做法完全错误。你也应该意识到，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地要加入你的解放家养小精灵协会呢？如果你还是抱有这种想法和态度，即使你以后在魔法部工作为之努力，也注定被排挤和否定。再说，你现在力量微薄，你只是一名普通学生，是无法做到解放小精灵这项伟大的任务的。连邓布利多教授这位如此伟大的巫师，都无法以他的崇高声望去强行扭转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与状态。一个普通的在校的麻瓜种学生？有点儿疑心的纯血巫师就会认为——那是麻瓜巫师为了争夺自己的权力提出的一种政治号召吧？毕竟家养小精灵大多存在于纯血家族。”

    “我不反对解放家养小精灵。我家里也有几个小精灵。我会用平等的温和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如果他们主动提出合理要求，我很乐意去满足他们。如果他们提出离开罗兰家族，请恕我不能同意。他们知道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家族隐秘。如果他们随意泄露一丝一毫，就意味着罗兰家族毁灭的开始。”

    说完，楚汐也不理会赫敏是什么反应，她对着萝拉和拉尔温和地打完招呼，便步履悠然地走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