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课程都暂停了,所有的考试都推迟了。在随后的两天里,有些学生被他们的家长从霍格沃茨匆匆接走了——邓布利多死后的第二天早晨,帕瓦蒂孪生姐妹没吃早饭就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也跟着他那趾高气扬的父亲离开了城堡。西莫·斐尼甘断然拒绝跟他母亲一起回家,他们在门厅里扯着嗓子吵了一架,最后他母亲同意他留下来参加葬礼,争吵才算结束。西莫后来告诉哈利和罗恩,他母亲在霍格莫德很难找到一张床位,因为有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巫师拥到了村子里,来向邓布利多作最后的告别。
葬礼前一天的傍晚时分,一辆房子那么大的粉蓝色马车被十几匹巨大的、长着翅膀的银鬃马拉着,从天空中飞了过来,降落在禁林边缘。低年级的学生们十分兴奋,他们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景象。哈利从窗口注视着一位人高马大、气宇轩昂,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从马车里走下来,一头扑进了等在那里的海格的怀抱。与此同时,魔法部的一支代表团——其中包括部长本人——被安排在城堡里住了下来。哈利煞费苦心地避免跟他们中间的任何人碰面,他相信他们迟早会盘问他和邓布利多最后一次离开霍格沃获的来龙去脉。
哈利以前没有参加过葬礼,他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他会看到什么?会有什么感受?他隐约有些担忧。他不知道等葬礼结束后,邓布利多的死对他来说是不是会更加真实。现在,有时那个可怕的事实几乎要将他袭倒,但更多的时候他内心是一片空白和麻木。尽管整个城堡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仍然很难相信邓布利多真的不在了。他伸手到口袋里摸着那个假魂器的冰冷的链子,现在他走到哪儿都带着它,不是作为护身符,而是提醒自己它的代价,提醒自己还有多少事情要做。
现在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整天待在一起。阳光明媚的天气似乎在嘲弄他们。哈利能够想象到如果邓不利多没死的情景:学年末他们在一起,金妮的考试已经结束,作业的压力没有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什么和应该做什么,但他一小时一小时地往后拖延,因为他实在舍不得放弃最能给他带来慰藉的东西。
一天晚上,哈利、罗恩、赫敏、金妮一起坐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敞开的窗户旁边,望着外面暮色中的场地。
罗恩看到赫敏在浏览《预言家晚报》,便问道:“有我们认识的人死了吗?”
赫敏被他故意装出来的恶狠狠的声音吓了一跳。
“没有,”她不满地说,一边把报纸叠了起来,“他们还在寻找楚汐,但没有线索……”
“当然不会有。”哈利说,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他都要发火,“他们要等找到伏地魔之后才能找到楚汐,既然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能找到她……”
金妮的神色带了点犹疑:“赫敏,你是怎么看呢?真的会是她吗?卢娜和秋都选择——相信她。”
“你怎么看?”赫敏的目光落在报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要去睡觉了。”金妮忽然打着哈欠说,“我最近一直睡得不好,自从……好吧……我需要好好地补补觉了。”她亲了亲哈利(罗恩敏感地扭过头去),朝另外两个人挥了挥手,就去女生宿舍了。
第二天,哈利一早起来收拾行李。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将在葬礼结束一小时后出发。他来到楼下,发现礼堂里的气氛非常压抑。每个人都穿着礼服长袍,而且似乎谁也没有多少食欲。
麦格教授让教工餐桌中间那个王位般的座位空着。海格的椅子也没有人坐。哈利猜想他也许没有心情来吃早饭。可是斯内普的座位上却坐着鲁弗斯·斯克林杰,看着十分扎眼。他那双黄眼睛扫视着礼堂,哈利避开了他的目光。哈利很不舒服地感觉到斯克林杰是在找他。在斯克林杰的随行人员中,哈利看见了红头发、戴着角质边眼镜的珀西·韦斯莱。罗恩丝毫没有表现出他知道珀西来了,只是格外狠劲儿地切着他的熏鱼。
在那边斯莱特林的餐桌上,帕金森和格林格拉斯姐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附近少了楚汐·罗兰那苍白瘦长的身影,哈利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她会杀死邓布利多。但是,事实总是无比残酷地告诉他,邓布利多死了。这让哈利心中的愤怒与憎恨情绪越积越多。
金妮捅了捅哈利,打断了他的思绪。麦格教授站起身,礼堂里悲哀的低语声立刻平静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请跟着你们的院长到场地上去。格兰芬多的同学跟我来。”
他们排着队从板凳后面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哈利瞥见斯拉格霍恩站在斯莱特林队伍的最前面,穿着一件华贵的、用银线刺绣的鲜绿色长袍。自从那个晚上以后,他还没见过斯内普。另外,哈利从来没有看见赫奇帕奇的院长斯普劳特教授这么整洁干净过,帽子上一块补丁也没有了。当他们走到门厅时,发现平斯夫人站在费尔奇身边,戴着一块垂到膝盖上的厚厚的黑色面罩,费尔奇穿了一套老式西服,打着领带,身上散发出一股樟脑球的味儿。
哈利出了大门,来到石阶上,发现他们正朝着湖的方向走去。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们默默地跟着麦格教授走向排列着好几百把椅子的地方。椅子中间有一个过道,前面放着一张大理石桌子,所有的椅子都朝向它。这是夏季一个最最美丽宜人的日子。
一半椅子上已经坐了人,这些人各式各样,鱼龙混杂:有衣衫褴褛的,有整洁体面的;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大多数人哈利都不认识,但有一些他是知道的,其中包括凤凰社的成员:金斯莱·沙克尔,疯眼汉穆迪,唐克斯——她的头发又奇迹般地变成了耀眼的粉红色,莱姆斯·卢平——唐克斯跟他手拉着手,韦斯莱夫妇,旁边站着比尔,后面跟着穿黑色火龙皮夹克衫的弗雷德和乔治。
此外还有马克西姆夫人——她一个人就占了两把半椅子,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哈利的哑炮邻居阿拉贝拉·费格,古怪姐妹演唱组里那位毛发粗重的低音提琴手,骑士公共汽车驾驶员厄恩·普兰,对角巷长袍专卖店的摩金夫人,还有几个人哈利只是看着面熟,如猪头酒吧的那个服务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推小车的女巫。城堡里的幽灵也来了,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他们,只有走动时才能辨认出来,在明亮的空气中闪烁着虚幻的光芒。
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依次坐到湖边那排椅子的最后几个座位上。人们在小声地互相交谈,声音像是微风吹过草地,而鸟叫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人群还在不断拥来。哈利看见卢娜扶着纳威在椅子上坐下,不由得对他们俩产生了喜爱之情。在邓布利多去世的那天夜里,D.A.的所有成员中只有他们俩响应了赫敏的召唤,哈利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俩最怀念D.A.……也许他们经常会把硬币拿出来看看,希望D.A.还会再组织活动……
康奈利·福吉经过他们身边朝前排的座位走去,他愁眉苦脸,像往常一样旋转着他那顶绿帽子。随后,哈利认出了丽塔·斯基特,并恼火地发现她那红爪子般的手里竟然攥着一个笔记本,接着他又认出了多洛雷斯·乌姆里奇,顿时火冒三丈。乌姆里奇那张癞蛤(和谐)蟆般的脸上装出一副悲哀的表情,铁褐色的卷发上顶着一只黑色天鹅绒蝴蝶。她一看见像哨兵一样站在湖边的马人费伦泽,就吓得匆匆忙忙坐到远处一个座位上去了。
终于,最后坐下的是学校教工。哈利可以看见斯克林杰跟麦格教授一起坐在前排,显得神色庄重,很有气派。哈利不知道斯克林杰和其他大人物是不是真的为邓布利多的死感到悲伤。接着,他听见了音乐,宛如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乐,他忘记了对部长的反感,转脸寻找这音乐的来源。这样做的不止他一个人:许多脑袋都在转动、寻找,带着一点儿惊异。
“在那儿。”金妮贴着哈利的耳朵小声说。
于是,哈利看见了他们,就在阳光照耀下的清澈的绿色湖水中,就在湖面下几英寸的地方,这使他想起了那些阴尸,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一支人鱼组成的合唱队用一种奇怪的、他听不懂的语言在婉转歌唱,他们苍白的面孔荡漾不定,紫色的头发在他们周围漂浮。
这音乐听得哈利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竖立,却并不刺耳难听。它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哀痛和绝望。哈利低头望着水里那些情绪激动的面孔,觉得至少他们是在为邓布利多的离去感到忧伤。这时,金妮又捅了捅他,他转过脸来。
海格沿着座位中间的过道在慢慢往前走。他在无声地哭泣,脸上挂满亮晶晶的泪水,哈利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邓布利多的遗体,用缀满金星的紫色天鹅绒包裹着。看到这一幕,一阵钻心的刺痛涌上哈利的喉咙:一时间,那奇特的音乐,还有离他如此之近的邓布利多的遗体,似乎带走了那一天所有的温暖。罗恩显得十分震惊,脸色煞白。大滴大滴的泪珠不断地滚落在金妮和赫敏的腿上。
他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海格似乎把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他在顺着过道往回走,一边使劲擤着鼻子,发出吹喇叭般的响声,有些人朝他投去不满的目光,哈利看到其中就有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可是哈利知道邓布利多是不会介意的。
海格经过时,哈利想对他友好地打个招呼,但是海格的眼睛肿成了一道缝,真奇怪他居然还能看清脚下的路。哈利看了看海格要去的后排,明白了是什么在给他指路。巨人格洛普就坐在那里,穿着像小帐篷那么大的夹克衫和长裤,那颗硕大无比、像巨型卵石一样丑陋的脑袋低垂着,显得很温顺,甚至善解人意。海格在他的同母异父弟弟旁边坐了下来,格洛普重重地拍了拍海格的头,使得椅子的四条腿都陷进了地里。哈利一时忍不住想笑。但就在这时,音乐停止了,他转过脸,重新望着前面。
一个头发浓密、穿一身朴素黑袍子的小个子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站在邓布利多的遗体前。哈利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偶尔有只言片语越过几百个脑袋飘到后面。“高贵的精神”……“学术成就”……“伟大的心灵”……这些都没有多大意义。这些都跟哈利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没有多大关系。他突然想起邓布利多发明的那几个词:“笨蛋!”、“哭鼻子!”、“残渣”和“拧”,又一次忍不住想笑……他这是怎么了?
左边传来了水花泼溅的声音,他扭头一看,那些人鱼都冒出了水面,也在仔细地倾听。哈利想起两年前邓布利多蹲在水边,差不多就在此刻哈利所坐的这个位置,用人鱼的语言跟人鱼的首领交谈。哈利不知道邓布利多是在哪儿学会了人鱼的语言。他有那么多事情没有问他,他有那么多话应该对他讲……
于是,突如其来的,可怕的事实朝他袭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毫不留情,不可否认。邓布利多死了,不在了……他紧紧地攥住手里那个冰冷的挂坠盒,攥得手心生疼,但仍然挡不住泪水涌出他的眼眶;他避开金妮和其他人的目光,望着远处湖那边的禁林,那个穿黑衣服的小个子男人还在发表着单调沉闷的讲话……禁林里有动静。马人也来表示他们的哀悼。他们没有走到空地上来,哈利看见他们半隐半现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边的巫师们,他们的弓箭悬挂在身体一侧。
哈利坐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关心他的人一个个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妈妈、爸爸,他的教父,最后是邓布利多,他们都决心要保护他,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不能再让任何人挡在他和伏地魔之间。他必须永远抛弃那个早在一岁时就应该丢开的幻想,不再以为某位长辈的怀抱会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现在没有人会把他从噩梦中唤醒,没有人会在黑暗中低声安慰他,说他实际上是安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他的最后一位、也是最了不起的一位保护者也死了,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孤独。
小个子男人终于说完,回到了座位上。哈利等着另外的人站起来,他以为还会有人讲话,比如部长大人,但是谁也没有动弹。
突然,几个人尖叫起来。耀眼的白色火焰从邓布利多的遗体和那张桌子周围蹿了出来;火苗越蹿越高,遮挡住了遗体。白色的烟袅袅地升向空中,呈现出各种奇怪的形状;一刹那间,哈利仿佛看见一只凤凰欢快地飞上了蓝天,但紧接着火焰就消失了,那里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坟墓,把邓布利多的遗体和安放遗体的那张桌子都包在了里面。
无数枚箭像阵雨一样射向空中,引起了几声惊叫,但它们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就坠落了。哈利知道,这是马人们在志哀。他看见他们掉转身体,消失在阴凉的树丛中。那些鱼人也慢慢沉入绿色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哈利看着金妮、罗恩和赫敏。罗恩的脸缩成一团,似乎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赫敏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泪痕,但金妮已经不哭了。她迎着哈利的目光,神情刚毅而热烈,就像哈利缺席的那天球队赢得魁地奇杯后她拥抱哈利的时候那样。在那一刻,哈利知道他们彼此心心相印,知道当他把他要做的事情告诉她时,她不会说“你要小心”或“你别去做”,而是会欣然接受他的决定,因为她从心底里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于是,他咬咬牙,说出了自从邓布利多死后他就知道非说不可的话。
“金妮,你听我说……”他用很轻的声音说,这时周围的说话声越来越响,人们纷纷站了起来,“我不能再跟你保持这种关系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不能再在一起了。”
她脸上带着古怪的、扭曲的笑容,说道:“是为了某个愚蠢而崇高的理由,是吗?”
“这几个星期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就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日子,”哈利说,“但我不能……我们不能……现在有些事情必须我一个人去做。”
金妮没有哭,只是望着他。
“伏地魔总是利用与他的敌人亲近的人。他已经有过一次把你当做诱饵,那只是因为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你想一想,如果我们保持这种关系,那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危险。他会知道的,会弄清楚的。他会试图通过你来接近我。”
“如果我不在乎呢?”金妮感情激烈地说。
“我在乎。”哈利说,“如果这是你的葬礼……而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感受……”
金妮扭过脸去望着湖面。
“我其实一直没有放弃你,”她说,“没有真的放弃。我一直存着希望……赫敏叫我投入生活,试着跟别人相处,在你周围放松一些,因为,你还记得吗,以前只要你在屋里,我就连话也说不出来。赫敏认为,如果我拥有更多的——自我,你或许就会更加注意到我。”
“赫敏真是个鬼灵精,”哈利说着,想让自己笑一笑,“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问你。不然我们可以有很长时间……好几个月……也许好几年……”
“但是你一直忙着拯救巫师界呢。”金妮笑着说,“唉……其实我并不感到意外。我早就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早就知道你不去寻找伏地魔是不会甘心的。也许正因为这个我才这么喜欢你。”
听着这些话,哈利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想,如果他继续坐在金妮身边,他的决心肯定会动摇。他看见罗恩此刻把赫敏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赫敏趴在他的肩头伤心地哭泣,大滴的眼泪也从罗恩的长鼻子尖上滚落下来。哈利狼狈地站起身,背对着金妮和邓布利多的坟墓,绕着湖边走去。走动一下比静静坐着好受多了——正如尽早动身去寻找魂器,消灭伏地魔,会比焦虑地等待好受得多……
“哈利!”
他一转身,看见鲁弗斯·斯克林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绕着湖岸快步朝他走来。
“我一直想跟你谈谈……我陪你走走,你不反对吧?”
“好吧。”哈利淡淡地说,抬脚又往前走去。
“哈利,真是一个可怕的悲剧。”斯克林杰轻声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得简直无法形容。邓布利多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巫师。我们之间有些分歧,你也知道,但是谁也不如我更了解——”
哈利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斯克林杰似乎有些恼火,但他像以前一样,迅速地把面部表情调整为忧伤和理解。“是啊,你肯定万分痛苦,”他说,“我知道你跟邓布利多非常亲近。我想你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学生了。你们俩之间的关系——”
“你想要什么?”哈利停下脚步,又问了一遍。
斯克林杰也站住了,身体倚在拐杖上,眼睛盯着哈利,表情变得严厉了。“我听说,他去世那天夜里离开学校时,你跟他在一起。”
“听谁说的?”哈利问。
“有傲罗看到你从塔楼里跑出来了。部里是会推断的,哈利。”
“我听了真高兴。”哈利说,“不过,我跟邓布利多去了哪里,我们做了什么,都是我的私事。他不想让人知道。”
“这样的忠诚实在让人敬佩。”斯克林杰说,他似乎在强压着内心的恼怒,“可是邓布利多已经不在了,哈利。他已经不在了。”
“只有当这里的人都不再忠实于他,他才会离开这所学校。”哈利说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我的好孩子……即使邓布利多也不可能起死回——”
“我并没有说他能。你不会理解的。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斯克林杰迟疑着,然后用故作矜持的口吻说:“部里可以给你提供各种保护,哈利。我很愿意安排我的两个傲罗为你服务——”
哈利笑了起来。“伏地魔想要亲手杀死我,傲罗是阻挡不了他的。谢谢你这么说,但是不必了。”
“那么,”斯克林杰换了一种冷冰冰的口气说,“圣诞节时我向你提出的请求——”
“什么请求?噢,对了……叫我告诉全世界你们在从事多么了不起的工作,为了——”
“——为了提高大家的士气!”斯克林杰厉声说道。
哈利端详了他片刻。“斯坦·桑帕克放出来了吗?”
斯克林杰的脸涨成了一种难看的绛紫色,哈利一下子想起了弗农姨父。“看得出来,你——”
“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哈利说,“没错。”
斯克林杰又狠狠瞪了他几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掉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哈利看到珀西和魔法部代表团的其他成员都在等他,他们还不时担忧地望望仍然坐在座位上哭泣的海格和格洛普。罗恩和赫敏匆匆朝哈利走来,与迎面而去的斯克林杰擦肩而过。哈利转过身,慢慢地往前走,等着他们赶上来。最后,他们在一棵山毛榉树的绿荫下追上了哈利。在过去的好时光里,他们曾在这棵树下坐过。
“斯克林杰想干什么?”赫敏小声问。
“和圣诞节那次一样,”哈利耸了耸肩膀说,“希望我向他透露邓布利多的内部消息,并希望我充当魔法部新的形象大使。”
罗恩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然后他大声对赫敏说:“瞧着吧,我要回去把珀西揍一顿!”
赫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坚决地说:“别。”
“那样我会好受一些!”
哈利笑出了声,就连赫敏也咧嘴笑了,不过她抬眼望望城堡,笑容隐去了。
“一想到我们可能再也不能回来,我就觉得受不了。”赫敏轻声说,“霍格沃茨怎么可能关闭呢?”
也许它不会关。”罗恩说,“我们在这里并不比在家里更危险,不是吗?现在到处都一样了。我倒认为霍格沃茨更安全些,有那么多巫师在里面保卫着这个地方。你说呢,哈利?”
“即使重新开学,我也不会回来了。”哈利说。
罗恩吃惊地瞪着他,赫敏悲哀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要再到德思礼家去一趟,因为邓布利多希望我这么做,”哈利说,“但时间不会很长,然后我就一去不回头了。”
“你不回来上学,准备去哪儿呢?”
“我想回一趟戈德里克山谷。”哈利低声说。从邓布利多去世的那个晚上起,他脑子里就盘算着这个念头。“对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里。我有一种感觉,我需要到那里去一趟。我还可以看看我父母的坟墓。”
“然后呢?”罗恩问。
“然后我就得去追查另外几个魂器的下落,不是吗?”哈利说,他望着邓布利多的白色坟墓在湖对岸水中投下的倒影,“他希望我这么做,为此才把这些都告诉了我。如果邓布利多是对的——我相信他是对的——现在还剩下四个魂器。我要把它们找到,一一销毁,然后我再去寻找伏地魔的第七个灵魂碎片,就是仍然存在于他身体里的那个,最后由我来结果他的性命。”
“我们也去,哈利。”罗恩说。
“什么?”
“去你的姨妈姨父家,”罗恩说,“然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去哪儿。”
“不行——”哈利赶紧说道。他没有料到这一点,他本来想让他们明白他是准备一个人踏上这千难万险的旅途。
“你有一次对我们说过,”赫敏轻声说,“如果我们想后退还来得及考虑。我们曾经有时间考虑过这件事,是不是?”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边,”罗恩说,“可是,伙计,你必须上我爸妈家来一趟,然后我们再开始做别的,包括去戈德里克山谷。”
“为什么?”
“乔治和卡米尔的婚礼啊。”罗恩说。就在昨天,韦斯莱夫人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们了。
哈利不胜惊讶地望着罗恩。世界上仍然存在婚礼这样平凡的事情,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同时也令人感到美妙无比。他最后说道:“对啊,这是我们不应该错过的。”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个假魂器,尽管种种的一切,尽管等待他的是一条漆黑而曲折的道路,尽管他知道最后——不管是一个月、一年、或十年之后——他肯定要跟伏地魔面对面地较量,可是想到他仍然可以和罗恩、赫敏一起享受最后一个黄金般的平静日子,他就感到心情无比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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