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陋居的果园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入口处铺着一条长长的紫色地毯。外面,蜜蜂和蝴蝶懒洋洋地在草丛和灌木树篱上飞舞;温暖的帐篷内里,着装鲜艳的人群坐在一排排精致纤巧的金色椅子上,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有位头发浓密的小个子巫师在一对新人前面讲话:“……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庆祝两个忠贞的灵魂彼此结合……”
一大串响着音乐的金色气球飘荡在新郎新娘的上空。今天卡米尔穿着一条华丽的白色长裙,满脸笑容,光彩照人。她旁边的金妮与秋都穿着金黄色的连衣裙,看上去比平常还要漂亮,一个美丽大方,一个温婉可人。在卡米尔面前,双耳完好的乔治穿着崭新的礼服长袍,纽扣眼里插着大朵的白玫瑰,今天的他看起来特别帅气、有精神,脸上洋溢着阳光快乐的笑容。他的同胞胎兄长弗雷德和他一样穿着缀有白玫瑰的礼服长袍,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头扎着长长的黑色麻花马尾辫的安吉利娜·约翰逊站在弗雷德旁边。
“……乔治·费比安·韦斯莱,你愿意娶卡米尔·伊娜利亚·方丹……”
坐在前排的韦斯莱夫人和方丹夫人都用花边帕子捂着脸小声哭泣。大帐篷后面传来了吹喇叭似的声音,大家便知道海格掏出了他的桌布那么大的手帕。
“……我宣布你们结为终身伴侣。”
头发浓密的巫师在乔治和卡米尔头顶上高高挥舞魔杖,一大片银色的星星落在他们身上,绕着他们此刻紧紧相拥的身体旋转。弗雷德领头鼓掌喝彩,头顶上金色的气球炸开了:极乐鸟和小金铃铛从里面飞出来,飘浮在半空。于是,全场的喧闹声中又增添了鸟叫声和铃铛声。
“女士们先生们!”头发浓密的巫师大声说,“请起立!”
大家都站了起来。那个巫师又挥起了魔杖。所有的座位都轻盈优雅地升到半空,大帐篷的帆布消失了,他们站在由金柱子支撑的天棚下面,放眼看去是阳光灿烂的果园和环绕的乡村,景致美丽极了。
接着,一摊熔化的金子从帐篷中央铺散开来,形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舞池。那些飘浮在半空的椅子自动聚集在铺着白桌布的小桌子旁边,一起轻盈优雅地飘回舞池周围的地面上,穿金黄色上衣的乐队齐步走向演出台。
一群穿白色长袍的侍者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有的托着银色的托盘,上面是南瓜汁、红葡萄酒、黄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有的托着一大堆摇摇欲坠的馅饼和三明治。
一瞬间,刚成婚的这对新人被淹没在祝福的人群中,许多人向他们举起酒杯表示祝贺,并送他们礼物。
过了一会儿,乐队开始演奏乐曲。乔治和卡米尔首先步入舞池,赢得大家的热烈喝彩。接下来,韦斯莱先生领着方丹夫人走向舞池,后面跟着韦斯莱夫人和卡米尔的父亲。
“我喜欢这首歌。”坐在一张桌子边的卢娜说,她和着类似华尔兹乐曲的节奏轻轻摇摆。几秒钟后,她站起身,脚步轻盈地滑向舞池,在那里独自一人原地旋转,闭着眼睛,摆着双臂。今天她穿着亮黄色的长袍,头发上还配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但是耳朵上没有佩戴长得像小萝卜的飞艇李。如果习惯了这鲜艳的色彩搭配,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的。
“她可真棒,是不是?”罗恩赞叹地说,“总是很有品位。”可是他脸上的笑容突然隐去了——威克多尔·克鲁姆坐在了卢娜空出来的座位上。赫敏看上去既高兴又慌乱,但这次克鲁姆可不是来恭维她的。他皱着眉头说:“穿黄衣服的那个男人是谁?”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是我们一个朋友的父亲。”罗恩说。他口气里火(HX)药味很浓,表明他们并不打算嘲笑谢诺菲留斯,尽管那人明显可笑。“跳舞去吧。”他很突兀地对赫敏说。
赫敏显得很吃惊但也很高兴,立刻站了起来。他们一起消失在舞池里越来越拥挤的人群中。
“啊,他们俩好上了?”克鲁姆问,一时有点走神。
“嗯——也许——就算是吧。”哈利含糊说。
“你是谁?”
“巴尼·韦斯莱。”今天哈利喝了大剂量的复方汤剂,现在成了当地村里一个红头发麻瓜男孩的模样,弗雷德用飞来咒偷了那个男孩的几根头发。他们计划向客人介绍哈利是“堂弟巴尼”,反正韦斯莱家的亲戚众多,能够把他掩护住。
他们握了握手。克鲁姆问:“巴尼——你熟悉这个姓洛夫古德的人吗?”
“不熟悉,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他。怎么啦?”
克鲁姆端着酒杯,怒气冲冲地盯着谢诺菲留斯在舞池另一边跟几个男巫聊天。谢诺菲留斯看上去是一个模样十分古怪的巫师,他有点对眼儿,棉花糖一般的白头发蓬在肩头,帽子上的穗子直垂到鼻子前面,身上穿着一件蛋黄色的长袍,颜色耀眼刺目。他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链子,上面闪着一个古怪的符号,很像一只三角形的眼睛。
“因为,”克鲁姆说,“他要不是请来的客人,我就要跟他当场决斗,他居然在胸口戴着那个邪恶的标志。”
“标志?”哈利说着,也朝谢诺菲留斯望去。那个奇怪的三角形眼睛在他胸口闪闪发亮。“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格林德沃。那是格林德沃的标志。”
“格林德沃……就是邓布利多打败的那个黑巫师?”
“没错。”
克鲁姆面颊上肌肉蠕动,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然后他说:“格林德沃杀害了许多人,我祖父就是其中一个。当然,他在这个国家一直没什么势力,他们说他害怕邓布利多——说得不错,看他最后的下场!可是,这个——”他用手指指谢诺菲留斯,“——是他的符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格林德沃在德姆斯特朗读书时,把它刻在了一面墙上。有些傻瓜把这符号复制在课本上、衣服上,想用它吓唬别人,使自己显得了不起——后来,我们这些因格林德沃而失去亲人的人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克鲁姆气势汹汹地把指关节按得啪啪响,狠狠地瞪着谢诺菲留斯。哈利觉得很不理解。卢娜的父亲是黑魔法的支持者?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帐篷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认出那个如尼文般的三角形标志。
“你——嗯——你真的肯定那是格林德沃的——?”
“我不会弄错的,”克鲁姆冷冷地说,“几年来我几乎天天经过那个标志,对它了如指掌。”
“嗯,”哈利说,“说不定谢诺菲留斯并不知道那个符号的意思。洛夫古德家的人都很……不同寻常。他可能无意中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它,以为是弯角鼾兽之类的横切面图。”
“什么的横切面图?”
“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和他女儿放假时好像在找这东西……”哈利觉得自己根本没把卢娜和她父亲介绍清楚。“那就是他女儿。”他指着卢娜说。卢娜还在独自跳舞,双臂在脑袋周围舞动,就像试图赶走蚊虫一样。
“她干吗那样?”克鲁姆问。
“大概想摆脱一只骚扰虻吧。”哈利认出了这种征兆,说道。
克鲁姆似乎弄不清哈利是不是在捉弄他。他从长袍里抽出魔杖,狠狠地用它敲着大腿,杖尖冒出金星。
“格里戈维奇!”哈利大声说,克鲁姆一惊,但哈利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最近,伏地魔想要找这个人,伏地魔迫切地、不顾一切地需要那个人。看到克鲁姆的魔杖,哈利想起了过去的一幕:在三强争霸赛前,奥利凡德曾接过这根魔杖仔细端详。
克鲁姆怀疑地问:“他怎么啦?”
“他是个制作魔杖的人!”
“这我知道。”克鲁姆说。
“你的魔杖就是他做的!所以我想——魁地奇——”
克鲁姆似乎越来越疑心了。“你怎么知道我的魔杖是格里戈维奇做的?”
“我……我大概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哈利说,“在——在球迷杂志上吧。”他信口胡编,克鲁姆的怒容似乎缓和了。
“我不记得我跟球迷谈过我的魔杖。”克鲁姆说。
“那么……嗯……格里戈维奇最近在哪儿?”
克鲁姆一脸困惑。“他几年前就退休了。我是最后一批购买格里戈维奇魔杖的人之一。它们是最棒的——不过我知道,你们英国人看重的是奥利凡德的魔杖。”
哈利没有回答。他假装像克鲁姆一样看别人跳舞,心里却在苦苦思索。这么说伏地魔寻找的是一位著名的魔杖制作人,哈利觉得这个原因倒不难理解,肯定是因为伏地魔在空中追他的那天夜里哈利魔杖的所作所为。冬青木和凤凰羽毛的魔杖征服了那根借来的魔杖,这是奥利凡德没有料到、不能理解的。格里戈维奇是不是知道得更多?他真的比奥利凡德技术高明,他真的知道奥利凡德不知道的魔杖秘密吗?
“这姑娘很漂亮。”克鲁姆的话把哈利拉回到眼前的场景中。克鲁姆指的是金妮,她来到卢娜身边和她一起跳舞。“她也是你们家亲戚?”
“对,”哈利说,心头突然烦燥起来,“她有男朋友了。那家伙块头挺大,爱吃醋。你可千万别惹他。”
克鲁姆不满地嘟哝着。“唉,”他喝干了杯里的酒,重又站起身来,“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名花有主,做一个国际球星又有什么用呢?”
克鲁姆大步走开了,哈利从旁边走过的侍者手里拿过一块三明治,在拥挤的舞池边缘穿行。他想找到罗恩,跟他说说格里戈维奇的事,可是罗恩正在舞池中央跟赫敏跳舞呢。哈利靠在一根金柱子上注视着金妮,她现在正跟弗雷德和乔治的朋友李·乔丹一起翩翩起舞。
哈利以前从没参加过婚礼,所以没法判断巫师的仪式和麻瓜们有什么不同,不过他知道麻瓜婚礼上肯定不会有在人群中悬空飘浮的一瓶瓶香槟酒,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婚蛋糕:顶上有两个凤凰模型,蛋糕一切开它们就展翅起飞。夜幕降临,浮在半空的金色灯笼照亮了天棚,蛾子开始在天棚下成群飞舞,狂欢的气氛越来越浓,越来越没有节制。查理、海格和一个戴紫色馅饼式男帽的矮胖巫师在墙角高唱《英雄奥多》。
罗恩的一个叔叔喝醉了酒,弄不清哈利到底是不是他儿子。哈利为了躲避他,在人群里胡乱穿行,突然看见一个年迈的蒲公英茸毛头,头顶上还戴着一顶被虫蛀了的土耳其帽。哈利觉得他有点眼熟,使劲儿想了想,突然想起这是埃非亚斯·多吉,凤凰社成员,邓布利多那篇讣文的作者。
哈利朝他走去。“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当然。”多吉说,他的声音非常尖细,呼哧带喘。
哈利探过身去。“多吉先生,我是哈利·波特。”
多吉倒抽了口冷气:“我亲爱的孩子!亚瑟告诉我说你在这儿,化了装……我太高兴了,太荣幸了!”多吉又是紧张又是高兴,手忙脚乱地给哈利倒了杯香槟。
“我早就想给你写信,”多吉小声说,“邓布利多死后……那种震惊……我相信对你来说……”他的小眼睛里突然充满泪水。
“我看了你给《预言家日报》写的那篇讣文,”哈利说,“没想到你对邓布利多教授这么熟悉。”
“并不比别人更熟悉。”多吉说着,用一块餐巾擦了擦眼睛,“当然啦。我认识他的时间最长,如果不算阿不福思——不知怎么,人们好像确实从不算上阿不福思。”
“说到《预言家日报》……多吉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哦,就叫我埃非亚斯吧,亲爱的孩子。”
“埃非亚斯,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丽塔·斯基特关于邓布利多的那篇专访?”
多吉的脸顿时气得通红。“看到了,哈利,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叫她秃老雕恐怕更合适些,她竟然缠着我跟她说话。说来惭愧,我当时态度也很粗野,跟她叫爱管闲事的讨厌婆娘,结果,你大概也看到了,她给我泼脏水,诽谤我神志不清。”
“嗯,在那篇专访里,”哈利继续说,“丽塔·斯基特暗示说邓布利多教授年轻时接触过黑魔法。”
“一个字儿也别信!”多吉立刻说道,“一个字儿也别信,哈利!别让任何东西玷污你记忆中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哈利凝视着多吉那张真诚而痛苦的脸,心里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觉得失望。难道多吉真的以为事情那么简单,哈利只要选择不去相信就行了吗?难道多吉不明白哈利的感受,他露出担忧的神情,又急忙说道:“哈利,丽塔·斯基特是个非常讨厌的——”
一声刺耳的嘎嘎尖笑打断了他的话:“丽塔·斯基特?哦,我喜欢她,总是读她写的东西!”
哈利和多吉抬头一看,面前站在穆丽尔姨婆,她帽子上的羽毛上下翻飞,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知道吗,她写了一本关于邓布利多的书!”
“你好,穆丽尔,”多吉说,“是啊,我们正在谈论——”
“是嘛!把你的椅子给我,我都一百零七岁了!”
韦斯莱家的另一个红头发堂哥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穆丽尔姨婆用惊人的力气把椅子转了圈,放在多吉和哈利中间,然后扑通坐了下去。
“又见到你了,巴利(穆丽尔姨婆对哈利化装后所用的名字巴尼的误称)——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啊。”穆丽尔对哈利说,“好了,埃非亚斯,你们刚才在说丽塔·斯基特什么?知道她写了一本邓布利多的传记吗?我迫不及待地想读呢,我得记着在丽痕书店订购一本。”
听了这话,多吉沉了脸,表情僵硬,可是穆丽尔姨婆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用瘦骨嶙峋的手朝旁边一位侍者打了个响指,要求斟满。她又喝下一大口香槟,打了个响嗝,才说道:“没必要看上去像两只青蛙标本似的!阿不思在变得这么德高望重、受人尊敬之前,曾经有过一些非常滑稽的谣传呢!”
“无中生有的乌鸦嘴。”多吉说,脸又变得像萝卜一样通红。
“随你怎么说吧,埃非亚斯,”穆丽尔姨婆咯咯笑着说,“我注意到你那篇讣文把不好处理的地方一带而过!”
“很遗憾你这么想,”多吉口气更加冷淡地说,“我向你保证,我写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噢,我们都知道你崇拜邓布利多。我敢说你一直都把他看成圣人,即使后来发现他真的杀死了他的哑炮妹妹!”
“穆丽尔!”多吉惊叫。
一股与冰镇香槟酒无关的寒意穿过哈利的胸膛。“你说什么?”他问穆丽尔,“谁说他妹妹是个哑炮?她不是身体有病吗?”
“那你可就错了,巴利!”穆丽尔姨婆说,似乎对她制造的效果非常满意,“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呢?亲爱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连影子都没有呢,事实上,我们这些当时活着的人也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等不及要看看斯基特挖掘出了什么!邓布利多很长时间都只字不提他那个妹妹!”
“不实之词!”多吉气呼呼地说,“纯粹是不实之词!”
“他从没对我说过他妹妹是个哑炮。”哈利的话脱口而出,心里仍然充满寒意。
“他凭什么要对你说?”穆丽尔尖声说道,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想把目光对准哈利的脸。
“阿不思从来不提阿利安娜,”埃非亚斯用激动得发紧的声音说,“其中的原因我想是很明显的。她的死让他伤心欲绝——”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埃非亚斯?”穆丽尔粗声大气地问,“为什么我们一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存在,直到他们从房子里抬出棺材,为她举行葬礼?阿利安娜被关在地窖里的时候,圣人阿不思在哪儿呢?他在霍格沃茨大出风头,根本不关心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儿!”
“你说什么,‘关在地窖里’?”哈利问,“这是怎么回事?”
多吉显出痛苦的样子。穆丽尔姨婆又咯咯大笑一阵,然后回答了哈利:“邓布利多的母亲是个可怕的女人,非常可怕,麻瓜出身,但我听说她谎称自己不是——”
“她从来没有谎称过那样的事!坎德拉是个很好的女人。”多吉可怜巴巴地小声说,但穆丽尔姨婆根本不理他。
她继续说:“——非常骄傲,盛气凌人,那种女巫生下一个哑炮,肯定觉得大丢面子——”
“阿利安娜不是哑炮!”多吉喘着气说。
“那么,埃非亚斯,请你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一直没上霍格沃茨?”穆丽尔姨婆说。然后她又转向哈利。“在我们那个年代,家里有个哑炮经常要遮掩起来,但是做得那么过分,竟然把一个小姑娘囚禁在家里,假装她不存在——”
“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多吉说,但穆丽尔姨婆继续努力势不可挡地往下说,仍然冲着哈利。
“一般是把哑炮送到麻瓜学校,鼓励他们融入麻瓜社会……这要比给他们在巫师界找个位置仁慈得多,因为他们在巫师界永远只能是二等公民。可是,当然啦,坎德拉·邓布利多做梦也不想把女儿送进一所麻瓜学校——”
“阿利安娜身体不好!”多吉绝望地说,“她健康状况很差,不能——”
“——不能离开家门?”穆丽尔咯咯笑着说,“她从来不上圣芒戈医院,也没有请治疗师上门去看她!”
“说真的,穆丽尔,你怎么可能知道是不是——”
“告诉你吧,埃非亚斯,我的亲戚兰斯洛特当时就是圣芒戈医院的治疗师,他非常机密地告诉我们家人,他们从没看见阿利安娜去过医院。兰斯洛特认为这十分可疑!”
多吉看上去快要哭了。穆丽尔姨婆似乎开心极了,又打着响指要香槟。哈利呆呆地想想德思礼一家曾经把他关起来、锁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他,就因为他是个巫师。难道邓布利多的妹妹由于相反的原因遭受过同样的命运:因为不会魔法而被囚禁?难道邓布利多真的对她的命运不闻不问,只管在霍格沃茨证明自己有多么优秀、多么才华横溢?
“咳,要不是坎德拉死在前面,”穆丽尔又说道,“我都怀疑是她干掉了阿利安娜——”
“你怎么能这么说,穆丽尔?”多吉哀叹着说,“一个母亲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想想你都在说些什么!”
“如果这位母亲能够多年囚禁自己的女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穆丽尔姨婆耸耸肩膀说,“不过我说了,这不成立,因为坎德拉死在阿利安娜之前——怎么死的,似乎谁都说不准——”
“哦,肯定是阿利安娜谋杀了她,”多吉勇敢地做出讥笑的神情说,“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对,阿利安娜可能为了自己拼死反抗,在搏斗中杀死了坎德拉。”穆丽尔姨婆若有所思地说,“你就尽管摇头吧,埃非亚斯!你当时也参加了阿利安娜的葬礼,不是吗?”
“是啊,”多吉嘴唇颤抖地说,“这是我记忆中最最令人伤心的场面。阿不思的心都碎了——”
“碎的不止是他的心。葬礼举行到一半的时候,阿不福思是不是打碎了阿不思的鼻子?”
如果说刚才多吉显出的是惊恐的神情,那跟他此刻的神情相比简直不算什么,就好像穆丽尔一刀刺中了他似的。穆丽尔姨婆咯咯大笑,又喝了一大口香槟,酒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你怎么——?”多吉哑着嗓子问。
“我母亲跟巴希达·巴沙特关系很好,”穆丽尔姨婆兴高采烈地说,“巴希达跟我母亲讲述了整个事情,我在门口听见了。棺材边的争斗!巴希达说,阿不福思大声嚷嚷说阿利安娜的死都怪阿不思,然后一拳砸在阿不思脸上。巴希达说,阿不思甚至都没有抵挡一下,这本身就够奇怪的,阿不思即使两个手捆在背后跟阿不福思决斗,也能把他干掉。”
穆丽尔又大口喝了一些香槟。讲述这些昔日的丑闻把多吉吓得不轻,却使她自己兴致盎然。哈利不知道该怎么想,该相信什么,他希望了解事实,可多吉只是坐在那里用颤抖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阿利安娜体弱多病。如果邓布利多家里真的发生了这样惨无人道的事,哈利相信他绝不会听之任之,可是这故事里无疑存在着一些蹊跷之处。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穆丽尔姨婆放下酒杯,轻轻打着嗝儿说,“我猜想巴希达向丽塔·斯基特透露了秘密。斯基特的那篇专访暗示说,有一个与邓布利多一家关系密切的人提供了重要消息——老天做证,巴希达从头到尾目睹了阿利安娜的事情,肯定是她!”
“巴希达·巴沙特?”哈利说,“《魔法史》的作者?”这个名字印在哈利一本教科书的封面上,不过必须承认,这本书他读得并不认真。
“是啊,”多吉说,他一把抓住哈利的问题,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抓住救生带一样,“一位最有天分的魔法历史学家,也是阿不思的老朋友。”
穆丽尔姨婆开心地说:“听说最近糊涂得厉害。”
“如果是这样,斯基特利用她就更可耻了,”多吉说,“巴希达说的任何东西都不可信!”
“哦,有许多办法可以唤回记忆,我相信丽塔·斯基特对它们都很精通。”穆丽尔姨婆说,“就算巴希达成了彻头彻尾的老傻瓜,她肯定还会有老照片,甚至以前的信件。她认识邓布利多一家好多年……没错,完全值得去一趟戈德里克山谷。”
哈利正在喝黄油啤酒,突然呛住了,多吉使劲拍着他的后背。哈利一边咳嗽,一边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穆丽尔姨婆。他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就问道:“巴希达·巴沙特住在戈德里克山谷?”
“是啊,一直住在那儿!邓布利多一家在珀西瓦尔坐牢后搬到了那儿,巴希达就是他们的邻居。”
哈利问:“邓布利多一家住在戈德里克山谷?”
“是啊,巴利,我刚才已经说了。”穆丽尔姨婆不耐烦地说。
哈利觉得心里一下子被抽空了。六年来,邓布利多一次也没有告诉过哈利,他们都曾在戈德里克山谷生活过并失去过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莉莉和詹姆是不是就埋在邓布利多的母亲和妹妹旁边?邓布利多扫墓时,是不是要经过莉莉和詹姆的坟墓?而他一次也没有告诉过哈利……从来没说过……
为什么这一点如此重要,哈利自己也无法解释,但他觉得,邓布利多对他只字不提他们共同拥有这个地方和这些经历,就等于是在撒谎。他呆呆地望着前面,几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到赫敏搬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他才发现她已经从人群里出来了。
“我实在不能再跳了。”赫敏喘着气说,她脱掉一只鞋子,揉着脚底,“罗恩去找黄油啤酒了。真是怪事,我刚才看见威克多尔怒气冲冲地从卢娜父亲的身边走开,好像他们吵架了——”她放低声音,望着哈利,“哈利,你没事吧?”
哈利不知从何说起,但已经没关系了。就在这时,一个银色的大家伙穿透舞池上方的一天蓬掉了下来。这只猞猁姿态优雅、闪闪发光,轻盈地落在大惊失色的跳舞者中间。人们纷纷转过脑袋,离它最近的一些人滑稽地僵住了。守护神把嘴张得大大的,用金斯莱·沙克尔那响亮、浑厚而缓慢的声音说话了。
“魔法部垮台了。斯克林杰死了。他们来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缓慢、模糊不清。许多人刚刚意识到发生了变故,银色的猞猁就消失了,人们仍然扭头望着。沉默像冰冷的河水,从守护神降落的地方一波一波向外扩展。接着有人尖叫起来。
人群惊慌失措,宾客向四面八方逃窜,许多人在试图幻影移形。陋居周围的保护魔咒已被破坏。但是,他们谁也无法逃离这个地方,周围好像被提前布下了强力的魔法屏障,把大家拘束在这块地方,许多人发出惊恐而害怕的尖叫声。
顷刻,以一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高个子男巫为首,一队训练有素的傲罗忽然在四周从天而降,来势汹汹地包围了陋居。站在男巫旁边的,是一位美丽的蓝眸少女。不少熟人认出了她是谁,久未出现的楚汐·罗兰。
混杂的人群里,无论是凤凰社成员还是秋、卢娜这些人,都有些怔愣地接受她的出场。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韦斯莱先生走到最前面,与亚克斯利、楚汐对峙。
他的脸色是如此冷冰,楚汐是第一次从一向亲切和蔼的韦斯莱先生获得这种态度。她勾了勾嘴角,响亮而清脆地说道,音量足够让这里的所有人听清楚:“很抱歉,韦斯莱先生,我们无意于打搅这次婚礼。但是,在不久前,魔法部刚刚得知——有个危险分子混入了这里,我们担心他会给你们造成不愿见到的意外,前来逮捕他。非常抱歉,事发突然,没有提前通知你这次行动。”
“危险分子?不愿见到的意外?”韦斯莱先生古怪地重复道,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杖尖朝向亚克斯利与楚汐。“恐怕你们的拜访才是我们不愿见到的意外。”
“韦斯莱先生,”楚汐镇定道,毫不在意有许多人的魔杖一同对准了自己。“假如你袭击了一名魔法部高官,即使你也是一名官员,恐怕也无法逃脱阿兹卡班的惩戒。我建议你——慎重思考你接下来的言行。我深切理解你当前的心情,不会小气地对你这次的无礼举动表示愤怒。”
“噢!我还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楚汐似乎恍然大悟地叹了声,意识到了自己的某种错误。“就在一小时前,魔法部遇袭,前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不幸遇害。半小时前,前傲罗办公室主任皮尔斯·辛克尼斯因为莫大的功劳——领导大家抵御那些危险分子的侵略与破坏,被部里人员一致推选为魔法部部长。根据相关法律,在紧急时刻,魔法部部长不需要民意选举就可上台,只要他能受到魔法部超过一半官员的鼎力支持。而辛克尼斯先生是大家的共同选择。这个重要消息稍后就会在报纸上登报。新部长宣布他会带领魔法部致力于和平工作,消除一切危险因素。”
说完这些后,楚汐刻意停顿了会,等众人接受这些爆炸性消息。她抬手拂了下自己的衣袖,继而说道:“蒙新部长的信任,我和亚克斯利接受部长的诚恳邀请,一起为发展一个更好的巫师界做出贡献。正式任命书已在十分钟前下达——亚克斯利先生接任傲罗办公室主任,我则是非常荣幸地成为高级部长助理。”
这话说完,亚克斯利得意地哼笑了几声,举起一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傲罗们缩小包围圈。许多宾客紧张地动缩了下,也有人警戒地举起了自己的魔杖。
“现在,我们需要你们的一点点配合。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楚汐的目光扫过人群,她眼尖地看到了赫敏和罗恩,但暂时没有看到哈利。但愿凤凰社不会大意到让哈利堂堂正正地以真实面孔参与婚礼。“我们需要你们帮助魔法部——马上抓到那个危险分子。魔法部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请你们诚实应对,不要想着欺瞒、阻挠魔法部的工作。”
“请问——”楚汐高声喊道,让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她的话。“哈利·波特在哪里?我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们中间。”
话音落下,人群发生了一阵骚动,很多人互相交换眼神或者低声谈论,有的人偷偷打量着身边人,好像在观察对方是不是哈利·波特。哈利、赫敏、罗恩聚在一起,满是紧张地尽量躲到人群背后,但他们不敢在这时候讨论对策,只能极度焦虑地目光互视。
突然,有一个穿着绿袍的巫师走过来,恰好挡在了哈利面前。他们抬头去看,是麦格教授。哈利感激地冲麦格教授笑了笑。麦格教授用手势和口型无声示意赫敏、罗恩与哈利分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韦斯莱夫人走上前,她穿着款式新颖的紫色长袍,戴着配套的帽子,衬托出一股喜气的精神,但她的脸色是怒气冲冲的,褐色眼睛怒视着傲罗们。
“哈利不在这里。”韦斯莱先生说,一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妻子。“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假消息,但哈利不会在这里。还有,他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另外,你们非常无礼地破坏了我儿子的婚礼——我不知道魔法部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权力。对此,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罗兰小姐。否则,我不介意上诉威森加摩。”
“对不起,也许这次是我们不小心做过了头,但我们很快就会让你们继续享受完美的婚礼宴会。以后,魔法部也会对这次损失给予补偿。”楚汐冷漠道,“在去年,魔法部已经多次告诉大家——哈利·波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斯基特小姐多次在《预言家日报》披露真相,斯克林杰先生多次希望波特能够配合魔法部的和平与安全工作,波特每次都是不识趣地拒绝了。前部长福吉也多次警告大家波特是个想引起大家注意的精神混乱的男孩,他还会蛇佬腔,还喜欢跟狼人、巨人这些危险的生物混在一起,他是个非常爱好暴力的男孩,他是个十分狡猾的高度危险分子。现在,我想问你们,有谁发现波特了吗?”
一阵紧张的沉默。
“我们没有邀请哈利!”弗雷德突然喊出声,“我们知道他现在很危险,为什么要让他陷入险境?”
“很好,”楚汐点点头,转头望向亚克斯利,“亚克斯利,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千万不要眼花地错过波特。”
亚克斯利冷哼了声,然后粗暴地宣布让宾客们排队,再接着让傲罗们一个个去检查宾客的面孔。他自己也凑过去,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在一片无言的检查中,楚汐慢慢走到了赫敏和罗恩面前,他们并排站在一起,都用看不懂的眼神望着楚汐。楚汐瞥了眼四周,没发现哈利。
“怎么,你认为这里有问题?”亚克斯利走到楚汐身边。
“我记着——”楚汐冷淡地望着赫敏和罗恩,“波特总是跟他们在一起。”
“是他们!”亚克斯利兴奋地盯着两个年轻巫师,凶狠道,“说!波特在哪儿?”
不理会亚克斯利怎么审讯赫敏与罗恩,楚汐离开原位,走到新娘面前,把一个包装精致的浅蓝色礼盒递给卡米尔。
卡米尔踌躇了好一会,才慢慢接过这份特殊礼物。
楚汐利用魔法拿来两杯红葡萄酒,一杯塞在卡米尔手里,同时无比真诚地说道:“恭喜你,卡米尔。新婚快乐。”
望着这双美丽的水蓝色眼睛,卡米尔僵硬地勾起一弧笑容,把手中红酒一饮而尽。“墨提斯…我记着——你还记得吗?那个共同约定?我们和秋的。”说完,她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秋与塞德里克。
“真抱歉…也很遗憾…”楚汐只是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就放下了酒杯。“在你的婚礼上发生这种意外…当然,很快会还给你们安宁与快乐。”
不敢去看卡米尔是什么反应,楚汐转回身,意外地遇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就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期待着她会出现……这是自己这一个月来想得最多的人物……Minerva McGonagall。
楚汐无比艰难地偏过头,不再去看麦格教授,她看到麦格教授的背后站着一个红头发男孩,他的眼神带给楚汐几分熟悉的感觉……下一秒,那双绿眸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撒谎!”亚克斯利愤怒地喊道,“波特一定在这里!”
“怎么了?”不再去注意麦格教授和那个男孩,楚汐走到赫敏与罗恩面前,亚克斯利一脸凶狠地盯着他们。
“他们说没见到波特!”亚克斯利说,“我认为波特一定在这里,我一定要——”他说着,一手开始按上自己的左胳膊——
“停!”楚汐急声道,“如果真的没有呢?我可不想吃毫无意义的苦头!大人他只想要真实准确的消息。亚克斯利,别忘了上次波特幸运逃走的时候,大人是怎么发怒的?”
也许是想到了奥利凡德的悲惨后果,亚克斯利的动作僵硬了几秒。
“哈利不在这儿!”乔治大喊道,一个玻璃酒杯哗的一声在地上碎成几片。“我认为你们在故意破坏我的婚礼!我需要你们的道歉,并马上离开这里!”
“波特不在这儿?”亚克斯利收回右手,转过身回视乔治·韦斯莱,“小子,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波特就在这儿!他就藏在你们中间!”
“波特不在这里!”一道冷淡的嗓音在宾客里掷地有声地响起,楚汐瞬间收紧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既然你们都已经搜查过了,为什么要无故污蔑一个正在愉快地举行婚礼的新人?如果这就是魔法部的合法行为,这就是新部长的新政策,这是在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那你们的这些行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呐!”
亚克斯利一脸狞笑,粗声道:“我告诉你,臭婆娘——”
“够了!”楚汐清脆有力地说道,语气十分寒冷。“亚克斯利,部长并不希望见到魔法部的工作得到误会。我也不会脑子糊涂地去错误指责别人。而且我们打扰了别人的婚礼,确实有一些错误。如果你们还没找到波特的话,我猜他也许早已独自逃走了。波特总是那么幸运,但他不会每次都很幸运。”
亚克斯利怀疑地盯了楚汐几秒钟,而后凶猛地走到麦格面前,咧嘴笑着:“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霍格沃茨的副校长?麦格教授?”
“没错。”麦格教授冷淡回应,她完全不在意亚克斯利是什么态度,注意力更多放在朝他们走来的墨提斯身上。
“很快就不是了!等着瞧吧!”亚克斯利嘲讽地说了句,“小子,你是哪里的人?”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红发男孩身上。
哈利平静回应:“巴尼·韦斯莱。”
“韦斯莱?”亚克斯利盯了那红头发几秒钟,嗤笑道,“都长着红头发!”
“有人说,韦斯莱家的繁殖速度跟地精一样快。”楚汐淡淡道,“如果这种能力能稍微分一点给罗兰家族就好了。”
亚克斯利粗野地大笑了一声:“是啊,他们简直跟地精一样!记不住哪个是谁。”
在场的绝大部分韦斯莱家族的人都朝楚汐与亚克斯利投来危险的视线。
“好了,亚克斯利。”楚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要知道,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从没合过眼睛。我现在很累的。而且部长那里还需要我。”
“那波特——”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继续监视他们的行动。但是我认为这完全是无用功。也许其他人已经在别的安全屋发现波特了。再提醒你一句,这次是我们闯入了别人的婚礼,韦斯莱家族和方丹家族都是纯血,并且都是有影响力的家族。我想大人也不希望看到国际魔法界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再见。”说完,楚汐就走出傲罗们的包围圈。
“噢——”楚汐突然转回身,望向那对新人,歉疚地笑了笑。“我很遗憾。再次对你们表示歉意。”
真遗憾呐……水蓝色眼眸划过那道熟悉的高瘦人影,红葡萄酒的醇厚味道仍在口腔里蔓延,楚汐恍惚想起了那一晚——天文塔之战前,她们在谈论婚礼与未来……一丝湿意涌上了眼睛,楚汐忙转头面对黑暗的虚空,然后,她优雅地在原地转了个身子,噗的一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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